维特小说>其它小说>因与聿案簿录第一部07双生>第九章中餐馆

模模糊糊中,虞因似乎听到有人在讲电话。

好像是小海的喊声,说谁谁谁清醒了,然后还有其它人的欢呼声,说今天要开香槟庆祝……声音很远,似乎还隔着门或墙壁,听不太清楚。

他一翻身,逐渐清醒过来。

房里似乎没有其它人,只留了一盏昏暗的黄色小灯,外面震天价响的音乐,还有不知道是不是电玩的电子效果音,夹杂其中的就是人们的玩乐和吆喝声了,而且数量还不少,感觉得出外面应该都是人。

应该是店里的营业时间到了,他睡了整个下午。

缓缓爬起身,虞因一直想着刚刚的梦。他不太确定看见的那人是不是玖深……那个梦有点鲜明,和他最近看见的东西很像,但是刚刚他看见时,他所认识的那名鉴识人员实在是靠得太近了,近到让他有点害怕,所以他出声喊住对方。但是下一秒人就不见了。

眼皮似乎微微跳动,好像会出什么事。

越想越不放心,虞因摸出了手机,打开后才想起这支阿方的手机根本没有存其它人的电话,他只记得大爸、二爸和警局的号码,平常因为太依赖手机的通讯簿功能,现在手机一不在身边,居然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联络上想联络的人。

拨了局里的电话,认识的人告诉他玖深今天好像跷班,连假都没请,让他真的紧张起来,挂掉后转打给虞夏,不过不晓得为什么响了几次,虞夏就是没有接手机。看了下时间,是晚上七点十几分。

「搞啥鬼……」心底莫名的不安逐渐扩大,他关上手机,摸了杯水喝了两口,站起身打开门,一打开就看见小海坐在门边的高脚椅上,注意到他出来,马上回过头。

「哟?你还睡真久,要吃东西吗?」说着,她递过手上端着的盘子,已经被吃掉一半的银色容器上有好几种甜点,一般女生不大爱碰的那种高热量点心,「我哥和那个滕先生在办公室里打电动。」刚刚还骂她,连续玩了四、五个小时的不知道是谁了喔?

「我出去一下。」看着整个大厅都是跳舞玩乐的人,虞因不得不把声音放大点,避免被音乐压过去。

「不──行──」小海的音量起码大了他两倍,「明天早上天亮再说!」

「有非常急的事!」

小海直接送了他根中指,完全不想和他玩谁比较大声的游戏,直接就招来两个不知道服务生还是打手的男人,把虞因架回房间,「少啰嗦。」甩上门的最后那秒,女孩只送了这三个字给他。

被丢回房间的虞因,马上翻起来拍着被锁上的门,「你们这是非法限制行动──」

「吵死了!」门外传来吼声,接着是某人重踹了一脚,巨大的声响传到房里,「他妈的你最好给老娘乖一点!不然我就把你断手断脚,明天再送你到医院回去!」

虞因只用半秒,就全然明白这个女孩绝对不可能放他出去这个事实。

当然他也不可能报警来抄这家夜店让他山去……左右看了下,没有任何窗户可以脱逃,房间四面都是装饰过的墙和影音设备,另外就是冷气和通风口──

他知道该怎么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成功实现理论的虞因在夜店侧边的小巷子着地。

一离开店里,他就看到街灯边有很多青色眼睛的人影,像没离开过似地在这边等他,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挂着方苡熏给的项链,所以那些东西并没有靠过来。

即使如此,光是站在这边,就可以闻到那种附着腐土味的烧焦恶臭,令人作恶晕眩的气味源源不绝地从风中传来。

捂着鼻子,还是隔离不掉那种恐怖的味道,虞因干呕了几声才直起身,然后他看见一个小孩站在路边,和之前见过的不同,小孩身上全都是肮脏的伤痕,有烫伤、撞伤,也有衣架痕迹……原本应该非常可爱的脸,也都青黑浮肿,溃烂可怖。

小小的手指引了一个方向。

那是通往医院的路。

虞夏打开了病房房门。

偌大的病房中回荡着电子仪器规律的声音,坐在旁边打盹的警察一听见声音,立刻睁开眼睛,「老大。」

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示意同僚先出去,自己才把手上的环保袋放在一边。

「请问这是什么?」房里另一个人发出声音。

「鱼汤,外面买的。」抓了抓发,虞夏对那个陌生人白了眼,「可以麻烦你先出去吗,警察问话,非相关人士不方便在这里听。」

「你他妈──」

「阿钟。」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声音虽然很虚弱,但却让抡起拳头的年轻人立即放下了手,「先出去。」

「唉呦……」叫作阿钟的年轻人垂下肩膀,狠狠地瞪了虞夏一眼之后才走出房门,接着也不怎么客气地再把门砰地关上。

看着门皮一会儿后,虞夏才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姜先生。」

收到姜正弘清醒的消息后,他立刻就从另一边往这边跑,连刚刚做完的笔录都遇没带回局里。坐下之后,才意识到今天其实连口水都还没喝到。

「冰箱里有一些饮料,阿钟买的,请自行取用。」按着身上的绷带,姜正弘微微喘了口气然后半闭上眼睛。才刚清醒不久,虽然危险期已经过去了,但是体力一时半刻还无法恢复,连讲几句话都很疲劳。

虞夏让他稍微休息一下,径自开了冰箱拿出矿泉,又坐回位置,「你有看到枪手的脸吗?」

摇摇头,姜正弘皱起眉,努力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戴着安全帽、深色镜片还有口罩,男的,大概一百七十多公分……敲门时……被骗开门……我以为是你们折回来……」

听着断断续续的声音,虞夏想起这段形容似乎就和攻击玖深的那个人一样,「所以你是第二次见到这个人?」

「嗯。」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的姜正弘侧过头看他,「声音,和楼顶那人很像……但是隔着口罩……」

「我重新找了几个人的声音,你现在可以听听看吗?」

在伤者点了点头后,虞夏拿出放在身上的录音器,打开了开关。

里面其实只有三个人的声音,都是简短的几句话,所以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听完后姜正弘微微皱起眉,「也不是他们。」

「男确定?」愣了一下,本来以为会有结果的虞夏看着又把眼睛闭上的人。

「嗯……里面有一位似乎是那天很快就上顶楼的警官,我认得他的声音,另外两位也都是当天在场的警官……等等……」姜正弘猛地睁开眼睛,他越说越觉不对,为什么这个人会拿警察的声音让他指认,「难道你们……」

虞夏摇摇头,收掉了录音器,「还不知道。」

他原本以为这次应该可以指认出来了,但意外地居然不是……这点就奇怪了,他明明是录了那个人的声音过来,难道姜正弘真的听错了吗?

「对了,你那天说因为对方出示了什么,所以你才开门。」重新抬头看着姜正弘,后来重新思考了几遍后,虞夏只得到一个答案,「出示警徽吗?」

姜正弘点了点头。

算是意料中的答案,但是听到之后,虞夏的心里还是沉了点。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相当配合的姜正弘这样告诉他,虚弱的声音又更细了,也闭上眼睛休息着。

「……不想和警察打交道是因为汤正维的关系吗?」

像早就知道他会这样问,躺在床上的伤员动也没动,更没表现出惊讶,「知道多少?」

「你为什么要乔装成汤正维的样子去偷东西?屋里那些女性用品应该不是女朋友的吧,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家里不可能会出现那些物品,何况你屋子里连一张女性的相片都没有。」顿了顿,稍早之前让局里的人通知了受害者前来指认,同时也知道结果的虞夏慢慢说着:「汤正维偷的东西是食物和维生物资,你却是偷一般住家,有什么理由必须这样做吗?你看起来并不像缺乏那些东西的人……如果是癖好……」

也不太像癖好,从他顶替汤正维偷东西这点来看,就知道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如果他消失了……追债的人就会找上他父母,不管我怎么藏他们都没用……」说着已经疲惫万分的话,也没再继续隐瞒的姜正弘倒是讲得很干脆,「你应该也曾办过暴力讨债的案件,知道那些是怎样的货色,我已经答应我兄弟要好好照顾他家人,所以才决定这样做。你们里面有他们的人,只要还有正维持续出现的消息就行了。」「……」多少知道是有这种事的虞夏并没有表示任何意见,「汤正维本人吗?」如果他会做这种决定,那么那个人又去了哪边?

姜正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头侧过另一边,拒绝继续往下谈。

于是,他只能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说其中一人当天很快就到了顶楼,还记得有多快吗?」抬了抬手上的录音器,虞夏问着。

「人摔下去之后不到两分钟,我听见另一位警官在上面大喊“快叫救护车”。」

问话告一段落后,虞夏走出了病房,小心地把门关上。

回过头时,他看见照顾的警察以及另外那个年轻人身后有一对老夫妇。

「他们说认识姜先生,因为接到通知所以想来看看,我已经解释过暂时不能探访,可是……」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警察小心翼翼地看着上司的脸色。

虞夏转过去看着旁边那名看顾的青年,「这是汤正维的父母吗?」

青年随便点了一下头,懒得跟他讲话。

「警察先生,拜托拜托,正弘就像我们另外一个儿子,请让我们看一下就好,不会耽误太久,五分钟就行了,不然只看一眼也好。」妇人努力请求着,频频看着已经关上的病房,「拜托你──」

「请不要超过十分钟。」朝警察使了个眼色,在夫妇们弯腰道谢前,虞夏先摆了手,就转过逃生门打算去另一层楼。

他在思索刚刚姜正弘告诉他的话。

被无辜扯入的证人可能不明白自己听到的话有多重要。

看着手上的录音器,虞夏微微瞇起眼。

「玖深还是联络不上吗?」

看着旁边再度被切断的手机,正在驾驶座上等红灯的严司随口问了句。

黎子泓摇摇头,「警局那说他今天没有上班,打电话也找不到人,所以刚刚我要求他们派组人到玖深的住处看看,并把昨晚的监视画面调给我看。」

他原本与玖深约好晚上在鉴识科碰面,但可能因为太累了,居然躺下去之后直接睡到早上,错过了约好的时间,再打去时玖深已经失联了。

「啧,你们工作区的人太邪恶了,居然关掉闹铃,害我也跟着睡过头。」严司抱怨了一下,不知是谁关掉他旳手机和电灯,害他们两个一路睡到隔天……好吧,他承认这几天连续赶件也很累了,但是总有被陷害的感觉啊!

「那是好意。」虽然也不太高兴,不过黎子泓还不至于去怪罪人家的好意,虽然对方造成了麻烦,却也不好苛责。

「我说,下次还是把门锁起来算了,省得又发生这种事。」


就在不久前,他们收到姜正弘清醒的消息,所以在频频联络不到玖深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以证人为主,先往医院去了。

「再说吧。」

很快地,他们进入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间探病的人较少,停车场中除了警卫外,只看见一个不晓得是病人家属还是朋友的人匆匆走向自己的房车。

四周完全无声。

「奇怪,今天也太安静了一点吧。」看着车上的钟,说晚也不晚,七点多而已。平常常出入这种地方的严司觉得有些古怪,不过想想,或许因为今天不是假日,便不太在意了。

下车后反射性地看了停车场一圈,黎子泓的视线扫向角落某辆黑色轿车。

「走吧……你在看什么?」停好车,正想走人的严司注意到友人的不对劲,还来不及搞清楚他在看什么,对方就已朝角落跑了过去。

那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国产黑色轿车,看上去有点年代了,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虽说它停的住置异常偏僻,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白天车多才停到这里。

总之,严司并没有发现什么需要这样跑一大段路特地来看的异常处。

「它的后车箱是开的。」远远看见车辆的后车箱盖是浮着的黎子泓绕了个圈,最后走回车尾,「银色的东西……你看这个。」轻轻打开了车盖,他挑出了吸引自己目光的东西──

「手铐?」这下子连严司都愣住了,「哇塞,现在人这么勇猛啊,居然连后车箱都可以玩SM……我开玩笑的,你看这上面有血。」在朋友公文包搧过来之前,他连忙改口,然后指着手铐上沾着血的地方。

「看起来应该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还有这些。」拿出手帕垫住了手铐,黎子泓瞇起眼,「像是皮肤,有人被铐在后车箱,可能硬把手弄出来造成的,车箱的铁杆有点变形,当时力道肯定不小,也因为这样,后车箱才盖不起来……」

放下了东西,他打开车箱灯,映出手铐附近斑驳的血迹,在离开车箱后一路滴了出去,大约几步之后血迹就不见了,方向是朝着医院的逃生门而去。

「SM不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可能是起案件,打给警方。」半倾了身在后车箱搜索着,黎子泓没见到其它可以追踪伤者身分的痕迹了,这里面什么都没有,连基本的洗洁用具和维修工具都没有,更让他确定事情不单纯。

报过案后,严司看着抄起手机拍照的友人,「进去找吗?」他指指逃生门问着。因为已经在医院里了,如果那个人进了医院,肯定会有医生或护士把他留下来,看血迹尚未凝固,说不定他们运\气好,马上就可以堵到人。

「走吧。」想着同样一件事的黎子泓虚掩上了车箱盖。

就在他们都离去之后,停车场入口处慢慢滑进了另一辆车,然后摇下了车窗,注视着那辆黑色轿车。

数秒后,车里的人露出了冷笑。

当然不可能看见这一幕的黎子泓与严司一前一后进了楼梯间,往上走到一、二楼,又看见了几滴血。

「奇怪,这个人好像有目的地,一般要逃走应该不是上二楼,如果要治疗,也是先冲出去找医生……」看着血滴方向,就算不擅长推理的严司,也可以看出个所以然。

「等等,你听……」

黎子泓按住了严司的肩膀,转头看向他们刚刚上来的地方。

有一阵脚步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像是有人踮起脚步,悄悄地跟着他们踩着台阶,但是凝神一听,又不太像是正常人的走法,脚步声太过规律,声音不大也不小,走路的人步伐重量几乎没有改变过。

「谁!」对下面喝了声,其实并没有看见人影的黎子泓和旁边的友人交换了眼神,两个人都注视着通往地下的阶梯。

没有任何回应。

声音慢慢靠近他们,但是他们连一点人影都没见到,只能靠听觉猜测对方已越来越近。

直到脚步声从他俩中间穿过,走过了昏暗的转角,他们都没有看见任何活物。

「站住!」回过神之后,严司才发现他们两个刚刚居然就让那玩意走过去,在「对方」离开前,他直接喊住。

脚步声真的户然停止。

「路过穿到人不会说声对不起吗!」

这次黎子泓是真的很想拿沉重的公文包往他朋友脑袋上打下去了。

「唉呦,每次听被围殴的同学讲,觉得很奇妙咩……」严司的话慢慢停了下来。

楼梯间的灯光闪烁着,在转角处他看见有人回过头来,苍白的面孔毫无表情,有一半已经被黑暗吞噬,然后在对方转回之后,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又慢慢消失在黑色之中。

往上的脚步声远离了他们。

他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刚刚那个……你有看见吗……?」先发出声音的是旁边同样感到震惊的黎子泓,那张脸实在太过熟悉了,是这两天都还见过的面孔,他下意识抓着自己的手臂,才发现自己打从心底发毛了起来。 H

「所以我没有眼花……?」一样被吓到的司追了两步,才发现那个声音已经不知道消失在哪层楼了,他根本没注意到。

那秒钟,他只想到虞因经常说他最怕看见的,就是自己认识的人这回事。

他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先打电话给他看看。」吞了吞口水,办案这几年来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黎子泓拿出手机,接着被一旁的友人劈手夺过,直接从通讯簿找到号码拨给刚刚那张脸的主人。

铃声响了非常久,但是无人接听。

「快接电话啊!」严司又重复拨了几次,都想骂脏话了,但是依旧没有通话,手机那方不断重复着尚未接通的铃声。

他拿下手机,显示着他俩都认识的名字及号码再度被转入语音信箱。

「糟糕,先联络小聿,看看人有没有在一起。」黎子泓连忙催促着,这个时间,按照往常状况那两兄弟应该都会混在一起。

说不定只是手机有问题……他这样希望着。

「嗯。」正打算转拨另一支手机号码时,严司发现刚刚拨的号码居然回拨了,他想也不想地直接接通电话开骂:「你要吓死人啊!打那么多通都不接,你知道我们刚刚看到很鸟的东西吗!还以为你怎样了,结果你人现在在哪里啊──」

劈里啪啦先骂了一堆后,严司稍微停了下来,才发现手机那端没有任何声音。

依照他对电话主人的了解,就算刚刚被骂到没话讲,现在也应该要响应了。

「怎么了?」黎子泓注意到他瞬间静默了下来,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严司摇摇头,挡开他的手,又过了十多秒,另一头依然没有声音,「……你是谁?」

没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他只听见一种空洞的风声。

然后,有人在电话那端轻轻地冷笑了声,接着通话被切断了。

他拿下手机。

上面显示着的「虞因」两个字,慢慢消失。

他的手在痛。

像是火烧一样剧痛不已,其实他真的很想先找个角落痛哭几秒,但是在车里听见的话让他不能这样做。

晕眩中隐约听见了姜正弘清醒的消息,等到驾驶停下车,他确认对方真的离开后弄开了车箱盖,才发现自己也到医院。很怕他们的证人又遇害,抱着拚死的决心,好不容易才把手从那副该死的手铐里抽出来,连皮都被刮掉一层,血淋淋地自己看了都怕。

「可恶,有缩骨功多好……」痛到他极度清醒之后又差点昏倒,玖深把眼泪跟鼻涕抹在衣服上,看着卷在手上的外衣也被半染了血迹,他怠到无限委屈,「回去之后一定要问老大会不会……」少林传人应该都会吧,电视上演得多帅,一个脱臼缩骨就可以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他也好想要那样,至少在挣脱时不会痛到想一头撞死。

让自己想些比较愉快的事,不要去想伤口有多痛。玖深沿着楼梯往上走,他怕在电梯里遇到那个人,也担心被医生护士拖延住,他想先去确认证人安全。

直上了特别病房,见警察同事正在站岗后,才真的松了口气,也认识他的警察一看见他,眼睛马上跟着瞪大。

「玖深?你怎么搞成这样!今天很多人都在找你耶,你到底跑去哪里了!护士──」连忙对着护理站大喊,警察看着他血迹斑斑的手和红通通的眼睛,有点错愕。

「这个等等再说,老大跟阿义来过了吗?」看着急忙跑来的护士抓住他的手,玖深稍微挣扎了一下,结果同时被好几双黑亮亮的大眼瞪着,他也不敢再动了。

一拉开包在手上的衣服,那名警察看到血肉模糊的手,直接皱起眉,「老大刚刚跟小柯去餐厅了,他今天几乎都没吃饭,我换班之后要小柯押着他下去吃,阿义差不多两分钟前才离开,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说去哪边吗!」

「呃……说要下去看佟,不过他刚刚有点奇怪,因为老大曾下令说不准任何人进去,除了姜先生那边的人跟他指定的几个,所以我拦住了阿义,他以乎不太高兴,说要去看佟,人就走了,我才想说要不要跟老大联络一下看是怎么回事……喂!玖深!」话还没说完,警察听到围着在消毒的护士发出了惊叫声,玖深拖着还在滴血的手推开她们,跑掉了。

「你打电话给老大,叫他快点回来!」

玖深抛下一句话给同僚,现在觉得异常惊恐。

他想起那晚被攻击时,那个人说的话了。

除了姜正弘之外,他还有另一个目标。

跑到了另一层楼的特别病房前,玖深看见原本应该要守在那边的警察不见了,空无一人,病房门半掩着,似乎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护士们依旧在护理站中忙着自己的工作。

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靠近门边,推开门后听见电子仪器的声音,确认没有看见人影,他才侧身走进开着夜灯的病房中。

伤者躺在床上,不管是点滴还是其它物品,都没有被移动过的迹象。

看到这画面,玖深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另一个人应该还没有进入病房。他走过去,看着已经被卸下紧急维生系统的同事,在医院方面的妥善处置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包着绷带打了石膏缝了线的身体可能要过很久很久才会复元,那张很像高中生的脸上也布着好几道伤痕……

「你为什么就是不乖乖待在那里面?」

上膛的声音从玖深脑后传来,伴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嗓音,一切就像电影上演的一样,只是现在出现在他身边。「风头一过我就会放你走,我没打算杀死你,如果你有乖乖合作的话……」

用力深呼吸了一下,玖深僵硬着身体,慢慢转了过去,然后看见举枪对着他的同僚,「真的是你吗?阿义。」

他看见廖义马身后的厕所中有双脚,是那个应该要在门外的警察,毫无动作,看不出他是否还活着。

「我只是来确定他到底是阿夏还阿佟。」廖义马动了动枪口,让玖深退到一边角落,「那天早上,带着我们去攻坚的明明是阿夏,我不明白……可是我让另外那个在现场换衣服时,他身上有着阿夏历年抓犯人留下的伤痕,所以那天早上的应该又是佟……」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倒退着,直到背脊碰到墙壁之后,玖深才停下来。他看着廖义马揭开薄被,用另外那只手掀开了床上伤者的衣襟,平坦的肌肤上除了绷带与药物之外,几乎没什么伤痕。

「佟在几年前车祸时脚受了伤,留下很大的疤,所以他跑动或久做剧烈运\动就会痛,才被调到行政组。」廖义马喃喃说着,拉好衣服后转头拉高床上人的裤管,就在膝盖处,一道阵年旧伤从膝上横切到小腿处,似乎证实了他刚刚的形容。轻轻地再度整理好对方的衣服并盖上被子后,他才转过头着手上还在滴血的鉴识警察,「这个问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只想确认我害到的是不是的朋友,不管做了什么,我最不想扯到的人是虞夏。」

「既然你不想扯到老大,那么你为什么会把他推下来!」玖深握起拳头,很想扑上去先给他一顿,「不管是老大还是佟,你为什么这样做!」

「是意外,我也不愿意这样。」廖义马死死瞪着玖深,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愿意把事情闹成这样,你知道我看见你们捡到那块镜面时有多害怕吗!干完这笔我就要收手了,我也会请辞,什么威胁的我都不想再知道了,阿夏跟我认识那么久,我只想确定他有好好活着而已啊!」


「我跟你就不认识吗!你拿刀子切我脖子时还不是也照切!还把我塞在你后车箱,又闷又臭,还看到鬼!你就不用确定我有没有变成箱尸吗,浑蛋!我好歹也跟你同事了两、三年,别大小眼啊!」一想到自己莫名遇到这些事,玖深也豁出去跟他对骂了,「廖义马!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这个不只是跟酒店挂勾,还是去喝应酬那么简单耶,你为什么要杀人!这样就不能回头了,你晓不晓得!不是记大过退职就可以了事的耶!」

他本是一个好好的同事,平常有说有笑,结果却也是造成最大威胁的人。

玖深开始在想他这两天带来的点心有没有毒,说不定连吃三天之后,他们全警局也刚好游戏结束,集体埋葬去了。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时间不多了,如果你想活命,最好合作一点,我不想害你们都出事。」顿了一下,像是要取信于他,廖义马将手上的枪慢慢放下,收回枪袋中,「你也是目标物,最好快点跟我离开这边,不然你……」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打断了他们的是猛地被打开的病房门与突如其来的问句。

站在门口的虞因,视线停在浴室那名警察上,最后转回来看着他们,「阿义哥?」

廖义马再度抽出了枪枝,指着门外的虞因。

「进来,然后关上门。」

「这样可以吗?」

问包打破室内死寂的空气。

玖深转动一下手,点点头,虽然还是痛到想撞墙,但是至少好多了。

在房间找到些备用的药物和绷带后,廖义马抛给了虞因,让他帮玖深做暂时性的包扎。

虽然不晓得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但是玖深看得出来他好像在回避某些事情,「阿义……你是因为钱吗?」

廖义马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才点头,「前阵子我老婆娘家出事,需要一大笔钱,我只拿了这一次,也知道这样不行,但是没得选择,离职申请我都写好了,原本打算这事件过去就要走……」

「佟坠楼时,你就在旁边,对吧。」看着本还算有交情的同事,玖深小心翼翼地问着:「你的表里有血,就是老大那支,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我可以证明当时你在场,而且就在旁边,为什么你要推他下楼?」

「我没有推他!」烦躁地抓了抓发,廖义马的声音也跟着大起来,「我真的没有,我看到时他已经掉下去了,只抓到了他的手……可是血很滑……他马上就摔下去了,我真的有努力过……」他像是又看见了那天的场景,整个人悦地来回走着。

「开枪的是个警察。」打断了他的声音,坐在旁边的虞因冷冷看向持枪指着他们的人,「我找到了一个证人,她已经往生了,但是她看见开枪的是个警察。」想起了阿婆的话,那时候她的确说了警察开枪以及掉下去和推下去的话语。

虞因隐约明白,阿婆回家后心神不宁,是因为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警察对警察开枪,还将人推下去,这种事说出来一定会全家都有事,所以她也不敢报警,就这样抱着说不出来的话离开了。

「那她有看到开枪的是我吗!」驳回了去,瞪了虞因一眼的人这样说着:「人已经死了,就算她有看见什么,也已经不算了,更何况她没有看到全部经过。」

「人已经死了,你爱怎么说都行。」虞因耸耸肩,看着眼前认识很久的男人,只感到一种恨意和厌恶,「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知道这人,和二爸同期,还经常来他家。

「对不起。」

看着算是从小看到大的青年,廖义马只能给他这三个字。

「对不起如果有用,世界上就不需要有口察了。」

冰冷的声音来自猛地被打开的门后,在廖义马回头的同时,出现在那边的虞夏快速地抓住他的手腕逆向扭转,某种怪异的声音响起,枪枝应声落地。

按着被扭断的手腕,廖义马一脸痛着地跪倒在地。

「你给我好好忏悔。」虞夏看了同僚一眼,拾起了枪枝退掉所有子弹,然后收起来,「阿因!不是叫你没事不要来这种地方逛吗!」

「与其说这个……不如先叫医生来一下,玖深哥好像伤得很严重。」下意识护着自己的头,虞因缩了缩脖子,连忙推人出来挡。

「你们两个真是……」虞夏摇摇头,看了浴室,确定那名警察还有呼吸只是昏倒而已之后,一回头正想处理另一个同僚时,原本跪在地上的廖义马突然暴跳起来,撞开他就往外面冲去,「站住!」

虞夏跟着跑出去,看见正好从逃生梯出来的黎子泓和严司,「抓住他!」

「咦?」严司瞬间愣住了,只看见一个算是有点熟悉的面孔狰狞地从他们这边冲过来,还来不及抓人,他跟旁边的友人被重重一撞,那个人便沿着楼梯往下逃了。

「共犯啦!」

第二个穿过他们的虞夏扔下这句话,追了下去。

「共……」严司的话还没讲完,跟黎子泓对看了一眼,两人也转头跟着跑下楼梯。

巨大的声响直接传到各个楼层。

几个好奇的病人探头出去,什么都还没看见就被护士赶了回去。

相较于外面的吵闹,病房中剩下安静的虞因和玖深对看了下,各自转开了头。

玖深走进浴室确认那名警察的状况,发现廖义马没下重手,只是把他敲昏而已。

「哇,外面在干什么?」

他抬起头,看见简今铨站在门口。

「老大跑去追阿义了……你怎么在这里?」玖深站起身,疑惑地望着应该在执勤的人。

「想说来看一下,结果出电梯就听到外面整个很吵,阿义怎么了吗?」抬了抬手上的水果篮,刚到来的人这样说着。

「一言难尽啊,你走路怎么怪怪的?」注意到对方似乎拖着脚行走,先进房的玖深刚好看见虞因转过头。

那瞬间,虞因愣住了。

他看见应该要在大楼下的那坨人肉黏在简今铨的脚上让他拖着走。

同时他也知道了,那天在电梯里这玩意的目标并不是他们,它的目标在他们的头顶上。

「玖深哥!趴下!」

被虞因一吼,还没注意到的玖深本能卧倒,几乎也在同时,枪响擦过了他的肩膀,乒地一声打在一边的柜子上。

简今铨开枪了。

「没办法,因为我脚受伤啊。」

他微笑着,从水果篮后抽出枪,不是一般公发的警察佩枪。

是那把遗失的凶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