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因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很快地紧紧握住了。

「买好了吗?」虞因转头望向从便利商店出来的人,下午睡饱后,精神充足、确认自己没事之后再度来到那栋公寓附近,怎样都要跟出来,从袋子里掏出一罐饮料递给他。

小聿点点点,瞥了眼手表,接着转过头看向公寓。

「白天好像比较看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看得到的虞因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因为好兄弟不会在早上出没,而是他们的形体淡到几乎融入背景,数量也比较少,但还是有些移动中的影子会在他的视线中出现,包括地上那滩依旧以怪异姿势在抽动的东西。

正想溜进去时,他瞥见旁边有人停妥车,踏下来,几乎也是在同时注意到他们。「咦?你不是昨天那个……」正从工作地点返家的姜正弘提着饭盒,看见他们也愣了住了。

「啊,昨天晚上谢谢你,这是我弟。」虞因抢先发言,打量着眼前这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他身边没有那种东西,但看起来就是怪怪的,昨晚因为不舒服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

姜正弘瞇起眼睛看了他半晌,「虞……因?是吧?你的脸色很差耶,还在发烧吗?」歪头想了下,他抬抬下巴,「你们先上来休息一下吧,顺便吃点东西,精神好点再走,还是我帮你叫车也可以。」

「没想到你还满会照顾人的。」虞因盯着眼前的夜店经理,他没忽略从昨天到今天,这个人不管是照顾发烧的自己还是帮玖深包扎都做得很顺手。

姜正弘苦笑了下,边领两人回到自己的住处,边这样告诉他:「因为工作上需要,另外,以前有个朋友常常受伤、生病,做久了就熟悉了。」

「是喔……」

在聊天的同时,电梯已经到达楼层,电梯开门后,映入眼帘的除了大门外,还多了个有点驼背的阿婆,穿着打扮有点破旧,看起来大约六十岁上下。

「阿姨?」愣了半晌,姜正弘连忙开了门,把那个阿婆拉进去,神色看来有点紧张,「不是说不用到这边找我吗?如果被人家看到怎么办?」

站在电梯外的虞因和小聿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你这次寄来的钱太多了……不行这样啦……」阿婆从宽宽的裤袋里掏了几下,拿出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塞给眼前拉着她进屋的青年,「阿维他爸要我拿来还你……」

「没关系啦,我答应正维要照顾你们……」姜正弘猛然抬起头,左右张望了下,对虞因两人招手,「你们两个快进来,把门关上。」

看他似乎在担心什么的样子,虞因也跟着看了看楼梯间有没有其它人,就拉着小由进屋关门,顺便把大锁小锁都扣上。

头发花白的阿婆依旧推着那个袋子,「不行啦,已很谢谢你照顾我们两个老的,每个月的钱又越给越多……」

「多给的钱是想让妳和阿伯去租个小房子,不要一直窝在那边,对身体不好……而且现在带夜班钱比较多,我自己孤家寡人也用不了么多啦。」姜正弘把那个袋子塞回阿婆口袋,走进厨房拿了几盒水果,「这个妳一起带回去给阿伯吧……不要再跑来了,我会自己去找你们,如果被那些人看见就不好了。」

「唉呦、不行啦……」阿婆连忙把东西推回去。

看着两人卡在那边争执不休,虞因直接插进去,「阿婆,妳就拿回去啦,妳看我们经理冰箱里还有一大堆耶,没差这一点啦。」

「啊,可是这个钱……」

「经理最近加薪耶,老板说如果他做得好,还要给他加半年年终,所以不多啦。」很诚\恳地朝着阿婆微笑,虞因拍拍老人家的手,「阿婆妳就收下吧,不然他的钱都被女朋友花掉也不好。」


犹豫地看着陌生的青年,阿婆又看了一下姜正弘,后者点点头,「阿姨,妳就别推了,不然正维交代我的事我都没做到,这样我会丢脸,妳等一下,我帮妳叫出租车。」

又迟疑了一小段时间,提着水果盒提袋的阿婆才点点头,「让你照顾这么多……」

送走阿婆之后,大约有十分钟,整间屋子里安静无声。

姜正弘让他们待在客厅,走向厨房边的小吧台准备饮料,再度走回来时手上有着铝箔包装的药片,「我看你脸色差到很奇怪,如果真的不舒服可以吃这个,上次朋友从日本帮我带回来的,晕眩还是一些轻微症状都可以用。」他把饮料杯和药片放在桌上,「不好意思,刚刚那个是我朋友的母亲,谢谢你的帮忙。」

「没啥啦。」虞因搧搧手,把现榨柳橙汁的杯子塞入小聿手上,「不过怎么是你在照顾你朋友的妈妈咧?他不见了吗?」

露出有点困窘的笑容,似乎不想多说的姜正弘轻轻地嗯了一声,「之前好像被黑道追杀,已经很久没看到人了,我怕他父母也受牵连,本来想接过来这边住,不过老人家不肯,家里又旧又破,也没什么经济能力,每天只能做一些资源回收来餬口。」

「有报案吗?」听着简短解释,虞因皱起眉,「很久没联络,不知道人平不平安,要不要报个案比较好?」

「……已经没关系了,听说黑道现在似乎还在追他,应该没事。」姜正弘站起身,耸耸肩「这也没办法。倒是你们,为什么又跑来这里,我记得你们应该不是警察,一个只是大学生、另一个看年纪大概是高中生吧。」他边说边走进侧边房间,然后打开衣柜拿取衣物。见屋主似乎准备冲洗,虞因稍微放大声音让他可以听见,「我想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那个……摔下去的是我父亲……」

姜正弘的动作突然停下。

「你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

屋主站在衣柜前,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抱歉,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自己坐一下我等会还要上班,先冲个澡。」

「不好意思,还是再麻烦你想想看。」看着浴室门关上不再有任何回应,虞因无力地深深躺进了别人家的沙发,捧着微凉的杯子吐了口气。

坐旁边的小聿什么也没说。

「等等再上去顶楼找看看有没有线索吧。」虞因抺了把脸,仰起头看着装饰过的天花板,一格一格的,是那种可以加装灯具的款式。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好恨那个凶手,但是他不知道能做什么。

浴室的门咿哑一声被推开来,里面没有水声,安静地过了几秒才传来低语:「我并没有看见那天发生什么事,但是那天早上我其实在阳台旁看账册,所以我想有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如果你们找到了嫌犯,我可以帮你做声音指认。」

然后,浴室门重新关上,里面传来水声。

错愕了几秒后,虞因按着脸笑了,然后他仰起头看着上面的天花板。

在那瞬间他看见了,上方一格格的天花板中有一片装饰板慢慢地被推开来,在那方黑暗中出现了一张灰绿色的脸,面无表情地对上他的视线。

他感觉全身像被灌了冰块一样,寒冷且几乎无法动弹。

那张脸就这样从黑暗中看着他,雾灰色的眼睛连眨也没眨,接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退回黑暗,那片天花皮重新被盖上了。

虞因猛然回过神,整个人完全清醒了。

坐在旁边的小聿用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手上的饮料还没喝上几口,这让虞因判断自己恍神的时间非常短,有可能就只有几秒而已。

重新看向天花板,那里什么也没有,更别说曾被打开过。

他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那张青色的脸实在太过眼熟,拥有那张脸的人现在应该还在浴室冲澡才对……

多心了吗?

「哈啾!」

玖深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接着一脸嫌恶地拉下脸上的口罩,对着里面的口水翻翻白眼,从口袋里拉出新的口罩更换,才继续手上的工作。

「你再继续打下去,一打都不够你换。」瞪着进屋之后不知道已换了几次口罩的鉴识人员,虞夏没好气地说着:「感冒吗?」

「应该是过敏。」玖深压压鼻骨,看着被用来充作炼毒工作间的浴室,早先来的鉴识人员已经把这边整理过了,一些毒物相关物品也全都搬回局里,只剩下部分杂物以及若有似无的怪味,「这两天偶尔会这样,大概是季节转换吧……奇怪了,以前也还好说……」糟糕,该不会是长期作息不正常所以他变虚了吧?

懒得跟拚命打喷嚏的友人继续聊,虞夏籨浴室转出来,绕到旁边的主卧室。七楼几乎是用来堆积物品和炼毒,所以大半都是非法的东西,那票人真正住的地方是六楼。

看着已经被搬得差不多的房间,地上积了些灰尘,上面有杂乱的脚印和部分留下的垃圾,都是处理过后的残留物。

拨了拨剩下的东西,并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虞夏从里面走出来,「我先下去六楼看看,你看完后再下来帮我,如果有事就告诉门外的警察,自己注意一下安全。」

趴在浴室的玖深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跟门口的警察交代过后,虞夏走下六楼。

整个楼层安安静静地没什么声音,之前他们就调查过了,这栋公寓住的大多是上班族,几乎整天都不在家,然后就是些空户。因为平常没什么人,房子本身又很普通,所以才被这伙人选中当据点吧。

到了六楼后,他先与驻守的警察打个招呼才进入现场,那天被他翻掉的沙发被玖深一分不差地放回原位,除了被搬走的东西之外,这里还维持着屋主使用时的様子──房里放了床铺,上面扔着衣服和有点酒臭味的薄被,墙边有着简易的铁架子挂了些换洗衣物,接着就是报纸、电视、电玩等生活用品,客厅放了好几个塞满烟蒂的啤酒罐和吃空的便当盒,看起来一片凌乱。

站在客厅,他看着原本钉着海报的门板。

根据口供,事发当天他们都在七楼包装毒品,并没有出门,当时在六楼的就只有摔死的那人,照理来说海报上只有注记日期和门号,在紧急状况下又只有一个人时,应该会先销毁其它更重要的东西,不该只是把海报塞进沙发底下……难道那上面有什么怕被他们看见的东西吗?

就算是交易地点和时间,现在人都被抓了,消息一传出去八成也会中止,没有必要藏起这张纸。

「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难道海报上还有其它更重要的讯息?

「老大,你在干嘛?」在七楼搜证结束后,来到六楼的玖深看见的刚好是虞夏站在门边发呆这一幕。

「想那张海报的事。」

「你也觉得怪怪的对吧,我昨天看过那张海报,好像没啥特别的,就是一般夹报或是路上发的竞选海报,没有其它暗号也不是特殊印制,应该真的只是随手拿来用而已,今天晚上会送去化验,看看有没有啥隐藏线索。」左右走了一圈,玖深在几个房间里又采出些小东西放进工具箱,然后翻了翻之后突然愣住了。

「怎么?」看到他似乎突然陷入沉思,虞夏转过去问道。

「没有,我想到了个东西……」玖深看着自己的手腕,瞇起眼睛。

那东西该不会是那个吧?

「……?」

就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同时,外面传来一小阵骚动。

仔细一听,还听到外面的警察说着「快走快走」,虞夏直接拍开半掩的门,看见外面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边的家伙,「阿因,我不是叫你不要到这种地方乱晃吗!」

在拳头砸下来之前,虞因连忙跳开很远,「等等!先听我说!八楼的姜大哥愿意帮我们做声音指认,他说他曾听到案发时的谈话声!快点趁他还没改变心意去跟他确定合作!」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姓姜的人家里不大对劲,还是早点让虞夏等人介入比较好。

「真的吗?」在房子最里面思考的玖深丢开手上的工作,直接冲出来,「那太好了!老大,我们现在马上去找他,说不定可以抓到那家伙!」

虞夏点点头,然后警告性地瞪了一眼虞因,「别再给我做怪事。」

「好啦……」缩了下脖子,虞因看看上方,「快点去问他吧,我觉得姜大哥好像不是很喜欢警方,怕他会反悔。」

虞夏拍了下虞因的肩膀,跟玖深对看了一眼之后,就往八楼上去,离开前还不忘吩咐同僚不准放自家小孩进现场。

目送着虞夏两人离开后,一回过头,虞因看见认识的警察朝他摊摊手,看来也不可能让他混水摸鱼进去了。

打听过目前状况,虞因又看了一下屋子,隐约看见小小的影子在里头跑跳。

很快地,那个身影消失在空气中,像幻觉般什么也没有留下。

一直跟在旁边的小聿拉了拉他的衣服,「去哪里?」看小聿不像是要继续在公寓里,他有点疑惑了。

「去该去的地方。」

从楼梯间格中往下望,虞因只搅见了黑色的影子在那边徘徊。

然后,他们露出血红色的微笑。

廖义马回到局里时,里面其实有点吵杂。

他偏头想了下,就笔直地往里面走去「阿夏,发生什么事了吗?」看着正在吩咐事宜的虞夏,他一边递过手上的小袋子,「这是你的表,我帮你送条拿回来了。」

「谢了。」直接拆掉包装,虞夏把原本要自己拿去修理的表戴回手上,左右看了下,稳稳地挂在上面没有掉下来,「上次追现行犯时不小心从楼上掉下去,幸好表带跟镜面只有轻微损伤。对,了你也准备一下,等等要做录音。」

「录音?」愣了半晌,廖义马看着旁边也在做准备的的其它同僚。

「八楼那人有听见那天顶楼的声音,现在愿意出面帮忙,所以我们要录下逮捕到的所有人的声音,提供他做初步指认。」站在一边的简今铨这样告诉他,当天就是他跟廖义马同组在大楼里蹲点的,因为绕去看别的地方,没有在第一时间跟上去,后来被上头削很大。

「咦?你们不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吗?」廖义马愣了一下,连忙过去帮忙整理物品。

「阿因不知道是怎样去讲的,总之对方愿意合作,不过他好像很讨厌警察,讲明了不会到局里来,而且他家也只让老大、玖深跟一个检察官进去,满机车的。」简今铨耸耸肩,对于这样的要求感到有点不满。

站在旁边的虞夏突然一 人一 巴掌从后脑勺赏过去,「时间太多啊!还聊天!」

两个搭档对看了一眼,连忙闭嘴,把东西都备妥。

「对了老大,佟那边状况如何?」看着旁边正在签文件的虞夏,简今锥认真地发问:「我听说今天好像换病房……」

「「暂时稳定下来了,转到观察病房。」简单一句带过去,不打算解释太多的虞夏瞇起眼睛,「该醒的时候他自然就会醒了。」

「喔……」碰了记软钉子后,也不敢再问下去的简今铨只好摸摸鼻子沉默下来,就怕一个不小心会踩到旁边领头的地雷。

看看外面深黑的天色,虞夏心想等会调组夜班人员协助帮忙,通宵把录音事项准备好。

姜正弘开给他们的时间是中午到下午这段时间,晚上到清晨都因为上班关系拒绝会客。

他一直觉得那个人似乎有点眼熟,不晓得在哪边看过,另外就是他排拒警员的态度相当明显,但从他对玖深和虞因伸出援手来看,又不像有恶意,只是单纯不喜欢接触警方而已。

调来了对方的数据,也没有任何前科或其它问题,应该说姜正弘这个人本身就一个夜班经理职业来说干净过头了,求学时的数据上记载着他非常优秀,甚至得过很多大小奖项,基本上想混到一个待遇相同的白领工作,似乎也不困难。

值夜班期间似乎也不曾有特殊事件,甚至带的人都很配合,业绩还高过其它人,闹事者也不多,就算发生了也能够很圆滑地处理掉,堪称夜晚工作的达人。

但是他就是直觉这个人很怪,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就在有点出神时,那个应该埋入工作的玖深还穿着实验衣,手上抓着几张纸,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大、老大你看这个!」还没喘过气,他就把手上的纸塞到虞夏脸上,整个人很亢奋,「难怪我就觉得那个姜正弘很眼熟,你看跟这个人是不是很像!」

推开靠得太近的玖深,虞夏抓下脸上的纸张,上面印的是再眼熟不过的东西,应该说它就被贴在布告栏上,那个到现在还没落网的惯犯。

虞夏多少都有留意,但是现在被鉴识警察一说,才发现姜正弘的确与纸张上的人身形非常相似,但是档案照上的脸很模糊,根本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


会这么巧吗?

「这个喔,他不是那个夜班经理喔。」旁边好事的简今铨靠过来,随口讲了下他知道的部分,「我有个朋友是负责办理这件案子的,之前曾听他讲过,所以昨天又打听了一下。一年前他们也曾高度怀疑过姜正弘,那时就已请他到案说明了,但是发生窃案时姜正弘几乎都在上班,有好几打人都是证人,所以就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喔,难怪他会这么机车我们。」廖义马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莫名其妙被请来喝茶,不机车都不行。」

「你们两个太闲吗!给我去做自己的事!」直接把靠过来聊八卦的两人恶声轰走,虞夏才看着匆忙找他的玖深,「看来应该不是他,而且我查过了,姜正弘是独子,没有兄弟。」

「唉?搞错了吗……我还以为终于可以知道那个神通广大的小偷是谁了说。」玖深耸耸肩,用一种很可惜的语气叹息了一下。

「不过可以参考看看。」总觉得姜正弘讨厌警方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被约谈。虞夏收起单子,打算有时间再去了解。

感觉有点挫败的玖深一氐头,疑惑地看向若有所思的人,「老大你的表修好了啊?」

「阿义帮我拿去修的,我还以为限量表原厂送修要第一、两周,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接着看向自己的手腕,虞夏不在意地甩了甩手。

「喔……总觉得镜面反光有点怪……大概是看错了。」又盯了那支手表有几秒,玖深才搔搔头移开视线,「对了,关于收集物品那件事已经都收好了,也有请他们不要声张,现在正在检验中,这两天结果应该会全部出炉。」

虞夏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我先去忙了。」

小聿翻着手上的书本。

这雨天虞因安分到有点奇怪,在找了姜正弘之后他就返家,也没去多做什么事,接着第二天居然还乖乖到了学校,说只有下午两堂课,就让他待在图书馆看书等自己下课。

看著书上的英文字母,不晓得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不太安心。

很快地,他的不安心成真了。

「阿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来的方苡熏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哥说你今提拿要让我门这边喔,你没有准备换洗衣物吗?

瞪大眼睛看着友人,小聿猛地无法理解为什么虞因会把他丢给别人,扔下书本打开手机,却发现那个人关机了,无法联络,照这样子看,他肯定也没有去上课,说要来学校也只是骗他过来的,而他也真的被骗了。

「怎么了?我表哥的车在下面等我们喔。」眨着漆黑漂亮的眼睛,方苡熏疑惑地看着他,「对了,你要小心一下那个虞因,他最近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死气、看起来黑黑的,很没精神,问看看有啥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最好叫他带在身上,不然容易出事。」

小聿偏头想了一下,在手机上按了些字:「他身上有。」

因为之前接二连三出事,虞因又老把护身符挂在他身上.后来虞佟就再去弄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让他带着。

「这样就好,上次那个鬼挡车后来想起来还是毛毛的,这几天还是叫他注意安全比较好。」方苡熏环着手,煞有其事地说:「而且他运\势一直都不是很好吧,他闲事管太多了,又没有好好处理,很容易和那些东西结怨,虽然好事也做不少,不过另一边世界的东西不可能都那么讲理,现在人还平安,可是不能保证以后会怎样,你看他最近气色很差就知道了,轻微的就是常常受伤,严重的话……」她耸耸肩,没有继续说下去。

小聿看着手机,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抓着那支小小的冰冷机械,脑袋里瞬间浮现出好几十个虞因可能会去的地方,但是他现在才发现不知道要怎么找起。

虽然虞因是个很好了解的人,但是真正想要知道什么时,却又觉得似乎不太能懂。

是不是自己先让对方无法信任呢?

看见来接自己的是方苡熏之后,小聿开浆有点反省自己之前的举动了。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对这种安排妥协。

「你又想做什么有趣的事了吗?」方苡熏在旁边坐下,露出了像是蛊惑人般的漂亮微笑,「要找我一起喔,帮你瞒着所有人,包括表哥。」

她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事情当然是多一些才会让人有活着的感觉。

看着外表无害的美丽女孩,小聿有瞬间的疑惑,然后他微微点了点头。或许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方苡熏一直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压昂什么,就如同他也知道方苡熏能够做到什么。

「那个卖药的人回来了,我们可以找到他对吧。」说着他们共同的目标,一直都没有放弃的方苡熏绕着短短的发,「不拖任何人下水,只要我们两个就够了,那个人还欠我们命,唯有 们才能向他讨回来。」

轻轻地应了声,小聿出神地看着窗外。

他一直知道他该做什么。

所有的事最初都是从他们家开始的。

男人与女人的争吵声?怒骂声,那些让人难以安宁的巨大声响,即使把全身都浸泡在水中也无法隔离的噪音。

淡淡的香气从门缝中传来,彷佛是唯一记得他的东西,抚慰了令人发狂的吵嚷。

渐渐地,所有人都开始变得麻木,不属于他们家的卖香人越来越勤地把东西交到男人手上,熏香的味道一天比一天浓重。直到所有人都寄生在那个可憎的味道上,就像只要一失去便会死去般地贪婪活在香气中。

他就像被排除在那个家之外。

他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死、为戎么没有杀他,他其实都知道。

血腥的味道与熏香的味道交融,他在黑暗中不知道度过多久。

然后让他再度见到光的是虞家人,他紧紧抓住了撞开门的虞夏,他不肯放开他们、不肯让任何一个安置团体接近他直到他们妥协让他进入那个平凡到连他都不敢奢求的房子。

但是,他还有事未完成。

直到完成那一刻……

虞因抬头看了一下刺眼的阳光。

这个时间,方苡熏他们应该已经把小聿接走了吧?因为其它人都在忙……而且?f真的,他是想发泄,反正他们交情那么好,请他们照顾小聿一、两天应该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既然要这样对他,那么他这样回报也是理所当然。

看着路边来来去去的人潮,他呼了口气,从附近店家买了束探病用的花束和一篮水果。

 ^; z; [: X& d/ Z

时间往前一些——

他离开学校后来到事件现场附近,出了电梯之后敲了敲公寓住户的门板。

这是出事那栋楼旁边类似的同型公寓,住户大多也是上班族,不过幸运\的是这边有家主妇和老人家,把小聿放在学校后他就绕过来这边逐户打听。

他相警方肯定也做过同样的事,但是有姜正弘这个前例之后,他觉得一定可以再找到些什么,说不定是先前忽略的事,也说不定不敢说出来的事。他不是警方也不是凶手,而是受害者,有时候人们对于这种身分会同情多了。

「那天早上?我刚好出去买菜喔,什么也没看到。」姓王的主妇已年过四十,听过虞因的解释后,也耐心地靠在门边说明。最后,她压低了声音:「不过我跟你说啊,我老早就怀疑那两间有问题了,他们经常喝酒沙闹,之前还曾听过女人的尖叫声,我就觉得早晚一定会出事……唉,希望逃走的人可以快点被抓啊,连住的地方都不安全教人怎么放心。」

在准备了早餐和稍做家事整理之后,九点开始,主妇和老人家通常都会陆续出门买菜,所以问了好几户都是同样的回答。

不怎么意外的虞因叹了口气,打算再问下一家。

「对了,你可以去问住在最上面那户的阿婆,她每天早上都会上去顶楼浇花喔,不过前两天拿东西时不小心摔了下来,不知道是骨折还是怎样,她儿子送她去医院了,听说要住院。」在他即将离开时,妇人连忙告诉他,「我和他们家相熟才知道这件事,警察好像还没问过他们,搞不好阿婆有看到什么。」

妇人说着,热心地抄下了一排地址和病房号码给他。

「我先帮你联络一下,那个阿婆平常都会和我聊天,人也很好,应该不会拒绝帮忙。」

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会站在这边的原因。

人想着稍早之前热心的公寓住户,虞因捧着花,看着眼前的医院苦笑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地绿关系,这栋医院正巧就是他父亲坠楼后被送来的地方,也是他这两天进出多次的场所。

有时候会觉得命运\好像真的会对人笑──嘲笑。

避开了外面的巡逻警察,他从急诊\室旁的小入口进去。踏入医院后,他的眼睛又热痛了起来,四周涌出很多轮廓。有的不断走动,有的就固定在一个地方,有的几乎看不见,有的却比人还要清晰。

虽然虞因从来不觉得看得到是件好事,但是他第一次那么厌恶自己可以看到,甚至连某些死亡前的哀号都能隐约听到,这让异常地不舒服,似乎这些东西越来越靠近自己,等着自己归向他们。

让人全身发寒。

甩甩头,虞因没有再想这个问题,他直接忽略掉那些东西,也不把视线放在那些东西上,笔直走进电梯,然后找到目标的普通病房。

还未打开门,他就听见了小小的诵经声,那是搭着一点点音乐诵经机的声音。他见过这种东西好几次了,前几年去加护病房时,看见脸色苍白的家属将这种机器小心翼翼地放在病患身旁,带着祈祷\让那小小的吟诵声不断地重复播放。

虞因不知道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只记得白色枕头边的诵经机黑得令人印象深刻。

「打扰了。」敲了敲病房的门,从里面传来请进声之后他才轻轻推开。是间单人病房,有个瘦小的阿婆躺在宽大的病床中,诵经声就是从她旁边柜上机器传来,而床侧的家属床上坐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男人,脸容有些消瘦,看来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我是虞因,有位王太太介绍我来这边的。」将水果和花交给那个男人,虞因站在床边打量着老婆婆。

目测来看年纪颇大了,可能有七、八十岁,头发全白、身材瘦小,骨架外只有薄薄一层皮肤,肤色深沉且布满了斑点。脆羽的手腕上插着点滴,脚和头都包了绷带。

不过她醒着,脸上凹陷的眼眶中是双半瞇的眼睛,从虞因住来之后就一直盯着他。

「请坐。」男人抺了把脸,让虞因在一边坐下后进了浴室不知道是洗脸还是洗什么,过了一下才走出来,「她有打电话给我们,知道你想问那天早上的事,不过我阿母什么都没有讲过……」

男人看起来异常疲惫,虞因有点紧张地看了看眼前的母子,「我知道阿婆早上都会去顶楼,那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问了也没用,医生说我阿母已经不行了,她现在可能什么也讲不出来、什么也听不到。」男人摇摇头,回避了虞因震惊的表情,「前两天回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心神不宁,后来爬椅子要拿东西时摔下来撞到头,开刀也没用,就一直都是这样子,医生说这一、两天可能会“回去”了,要我们有心理准备。」

虞因错愕地看着男子,又回头去看那个阿婆,半瞇的眼睛依旧盯着他,但是从他进来到现在,老人家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诵经机的声音不断传来。

他的脑袋有那么一瞬间整个空白了。

就在男人眼眶要泛红时,躺在床上的老人家突然呜咽了声,眼珠转动了。

「阿河啊──」

低低的声音从诵经声间传来,旁边的男子连忙迎上去,喊了句「阿母,我在这里」。

坐在旁边的虞因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不真实,就好像八点档连续剧都会上演的那种狗血剧情,他就像个观众,看着千篇一律的相同剧目。

在那重复的剧情当中,阿婆慢慢叵过头来,然后,干枯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怪异的冷笑。

「警察大人……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