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是家族最私密的地方,外姓的起码要正式过门才可以进入这里。

  初霖安当然不懂这个,他只觉得面前林立的牌位和青炉里袅袅的香烟很是哀伤。

  那是逝者与生者之间的鸿沟,是不得不接受的悲痛。

  有了上次葬礼上的经验,初霖安这次自己上了一炷香。

  两人退出祠堂,邢越突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禁止你骑摩托吗?”

  初霖安一怔,随即垂下眼眸:“因为我的伤还没好。”

  “那只是原因之一。”邢越轻叹了口气,“我弟弟邢昀,就是在一次比赛中去世的。”

  初霖安暗暗握紧了拳头,他没说话,不想让邢越发现自己的异样。

  “曼岛TT,环岛机车耐久赛,世界最长的公路赛道,一圈200多个弯位。不像专业赛道,公路才几米宽?

  一边是山体建筑,一边是乱石斜坡,摩托车却比飞机起飞的速度还要快。想要赢,光有技术和装备是不够的,必须得玩命。”

  初霖安当然清楚。

  要不是邢昀出事故死在曼岛TT的赛道上,第二年他也会去参加。

  邢昀就是那个发掘他天赋的伯乐,而后又成为职业车队里的前后辈,后来他又跟随邢昀的脚步,成为了职业选手。

  所以初霖安比谁都清楚——夺冠路上的代价是什么。

  “他本可以拥有一切,谁都喜欢他,就连一直给他做陪衬的我也是。”

  邢越哼了一声,像是在自嘲,“不像我,只有命是自己的。”

  “所以他觉着自己能玩得起命。结果呢?”

  初霖安想反驳,可是世上并不存在感同身受,没踏上过这条路的邢越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

  “还有那个老不死的。曲萳前脚刚出车祸,他后脚就打电话告诉给了小昀,让他别比赛了,赶紧回国。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不清楚吗?头盔都戴上了,车都发动了,还真能回头不比了?第二圈就撞墙玩儿蛋了还他妈不如我。一个蠢,一个倔,真不愧是亲父子。”

  “邢越……”初霖安第一次见到男人发火,眼窝阴影沉的可怕,额角绷起的青筋随着男人强迫性的握拳动作而起伏。

  初霖安张了张嘴,数次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最后小心翼翼地走近了,用那双小手包住男人发青的拳头,轻声说:“我觉得你回来这里,一直不太开心。”

  短暂的沉默之后,邢越伸出胳膊,把眼神忧伤的小玫瑰往怀里带,紧紧抱住,“是啊,要不是你在,我恐怕早就失控了。”

  “那要不要早点回去?明天?后天?”

  初霖安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地方太大,人太多,邢越被所有人所需要着,不是他一个人的了,那双眼睛也不只看着他了……

  初霖安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你知道除了这点,邢越哪里还和邢昀相像么?”

  “是那双眼睛,还有那颗泪痣的形状位置,一模一样。”

  昨晚曲萳说过的话就在脑中回响。

  “后天吧。”邢越嗅着怀里人儿身上的香气,“明天我有事,得见见这边的朋友。”

  初霖安蹭了蹭男人的胸口,算是回应了。

  午餐过后,宾客散尽。少数几个去了西厢房,陪邢老打牌去了。

  邢越谎称身体不适,拒绝见任何人,却和初霖安躲到正房一侧的琴房,过二人世界去了。

  这里不仅是琴房,还是个舞蹈室。

  阳光透过整面的玻璃墙泼洒进来,把一切都镀上了光亮。木质地板有些年头了,踩上去咯吱响。

  镜子墙已经部分老化了却没有换,倒是空墙和棚顶有重刷过的痕迹。

  “这里为什么没翻修?”初霖安好奇地走近镜子,发现练舞压腿用的栏杆上一尘不染,应该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这是我母亲最常待的房间。”邢越坐到钢琴座上,掀开琴盖,“她去世过后这里就空了,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那你的父母一定很恩爱吧?”初霖安天真地问。

  被触及逆鳞的邢越却没有爆发,反而一边按下琴键试音一边平静地说:“正好相反。她是真正的艺术家,那老头却是个只会把艺术占为己有、摆在架子上的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