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第25章 【双更】我才懒得管你。……

  话音落下, 那片火海铺天盖地地落下,火舌迅速地窜出,猛扑的热浪迅速将他们淹没, 蛟蛇怒吼一声, 尾巴迅速从地面抽起、带出大片尘土洋洋洒洒地向火源扑去。

  然而那片熊熊火焰像是永远都烧不尽似的, 雨扑不熄、风吹不灭, 周围的森林尽数被它点燃,到处都能听见树木被焚烧后的断裂声,带着一股呛人的烟味。

  哪怕半身长出鳞片,蛟蛇说到底还是蛇, 怕晒怕热也怕光, 遇见火的第一反应是躲避。等到它想起可以用妖力扑灭这场大火时,冼玉一行人已经不见踪影。

  四周到处都是枯木残骸, 一片焦黑, 分不清是妖兽还是人类修士尸体。

  灰色的浓烟连绵不绝地自山中散发开来, 蛇类自以为傲的灵敏嗅觉在这样的掩护下也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它硕大的蛇身在半空中立了许久,一双黄金眼没有焦距,静静地望着这片丛林的深处。许久后,它颓然地垂下蛇首,地表涌动,它变回原来的大小, 顺着裂开的地缝重新钻回了自己的蛇洞。

  火舌扑来的瞬间, 几乎将冼玉撑开的防护阵倾数吞没,三人都是精疲力竭, 仅靠冼玉一人之力,法阵险些没撑得住。

  命悬一线时,还是望云咬牙一抖手, 一件硕大的披风飞了出去,将他们牢牢地挡在身下,顾容景捏决御剑,飞速冲进了火林!

  三人躲在披风下,顾容景控制着方向,冼玉累得倚在他背上,灰头土脸格外狼狈。

  他吐槽道:“你怎么不再晚拿一会儿,到时候直接用这个给我们收尸。”

  “你懂什么……”

  望云抹了把脸,趴在剑上一动不动,此刻再也不见传闻中沉稳端庄的师兄模样了。

  他缓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道:“这是我师尊留给我的保命的东西,只能用一次。知道什么叫保命吗?就是生死关头救了咱们的命。我提前放出来,那才是对它的不尊重!”

  末了两手一摊,“你看我时机不是拿捏得挺准?说不定那东西还以为我们死了呢。”

  冼玉:“……我懒得和你说。”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攀着顾容景的肩膀往前方看,那里是另一处火林的源头,因为是从远处烧过来的,他们一路前行,那些碍眼的树木都被烧了个遍,剩下一团乌黑。

  他们越往里走,反而火势越小。

  再回头看向身后,那条蛇已经不见了。

  冼玉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还从未见过那样大的妖兽。他记得火烧来的时候,蛇尾覆着的鳞片已经蔓延到腰身,它现在上半身还能看出蛇的模样,但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真正地化身为蛟了。

  蛟与蛇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现在它还畏光畏火,等化作蛟之后,便可兴云作雾、腾踔太空。[1]

  再过一次雷劫,便可吞珠飞升为龙。

  成了龙,便可引渡仙界,去天宫述职,从此不再停留人间。

  望云瘫在硕大的剑身上,披风隔绝了外面的火焰和热气,温度微凉,格外舒适。

  他感慨:“这场火真是及时。”

  再晚来一会儿,他们就真的跑不掉了。

  冼玉懒散道,“这就要好好夸你的小师弟了。想必他是看到我们放火烧林,又搞出那么大的东西,所以特意纵凤火来救吧。”

  凤凰已湮灭数万年,但世上还留有凤火精魄,由扶华山一脉世代传承。听说这种术法十分看重天赋,只有生来带有凤凰图纹的弟子才有资格去修习。

  郑盛凌就是其中最为优秀的那个。

  望云听到小师弟的名字,立刻翻身坐起,又惊又喜,“你刚才说小师弟?他还好好的?”

  “唔,你不咒他,他自然好好的。”

  “道君何出此言?”望云十分不解,“我盼他好都来不及,怎么会咒他呢。”

  “……”

  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冼玉难言地瞥了他一眼,缩到顾容景背后休息,不说话了。

  “道君?”望云还要纠缠,“道君你说话啊,道——”

  “到了。”

  顾容景冷冷地打断。

  还未落地,他们就听见了淙淙的流水声。

  披风掀开,扑面而来一股清新的青草芳气。放眼望去,面前赫然是一片青山绿水,这里未受火灾殃及,翠竹和柏树相间而立,小溪自上而下、流淌过山间的岩石峭壁,清澈见底。

  林中鸟鸣不断,池塘里游荡着几尾肥硕的灵儿鱼,鱼身肥胖、灰褐色的鱼鳍拍打水面时格外卖力。

  灵儿鱼以灵力为食,它的肉质肥美多汁,是修士们贫瘠菜单上难得的一味食材。有它在说明这里灵气馥郁,易生天地灵宝。

  这是这秘境中难得的,真正的山青水秀的地方。

  溪流边一棵树下正坐着一位裹着黑袍子的青年,他侧脸凌厉冷淡,穿着虽然朴素,但头上还冠着一顶标志性的金冠。

  “小师弟!”

  望云一眼瞧见他,快步飞了下去一把抱住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师兄担心死你了!”

  “……望云师兄。”郑盛凌被勒得有些窒息,怎么劝都不肯松开,他干脆一巴掌拍了过去,怒喝道,“你不知道自己多脏吗?滚开!!”

  望云只得委委屈屈地松了手。

  冼玉:“……”

  望云大约是个泥团做的,被小师弟骂了也没有脾气,寒暄了一会儿便给他介绍起了身边的两人。

  “这位是顾容景,顾道友。”介绍冼玉时他微微有些犹豫,“这位是顾道友的师父,玉……”

  “我知道。”郑盛凌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望云的话,“都坐吧。”

  自始至终未看过冼玉一眼。

  望云有些抱歉,冼玉拍了拍他的肩,没在意。

  经历了一场劫难,他们对这个秘境都有许多疑惑。

  “小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给你传音也没有消息,你不知道,历练中途出了好多事……”

  “我知道。”

  郑盛凌瞥了一眼冼玉,下一刻,他把身上的黑袍掀开,露出自己的手臂——

  一道伤痕自上而下几乎贯穿了他的整条胳膊,血肉模糊,伤口深到甚至能看到骨头。

  望云倒抽了一口气。

  那道沟壑伤痕一路蔓延,钻进郑盛凌的肩膀处,他虽然只展示了一条胳膊,但也能猜想到他身上其他处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怪不得郑盛凌没有给望云回音,他应该是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来休养的。

  但郑盛凌好歹也是元婴修士,又有凤火精魄,这里面的妖兽就算是集合在一起搞围殴,也不至于伤得这么惨烈。

  能把他伤成那样的……

  但郑盛凌似乎并不想多说。

  他放下袖子,望向冼玉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嘲讽,“刚才若不是我放火,只怕你们早就葬身蛇口了。”

  冼玉听到前半句,还在想他应该也遇到了那条蛇。听完后半句,顿时有些不爽。

  他对小孩子一向宽容。

  但熊孩子和郑盛凌除外。

  “仙君于‘口中救人’的本事,让我等十分敬佩。”他冷冷淡淡地嘲讽了回去,“日后,我一定在修仙界里多多宣传仙君的美德。”

  这是在讽刺他只靠嘴皮子说话,毕竟如果不是顾容景想到纵火烧山的办法,冼玉又以银磷粉引燃大火,想必郑盛凌现在连嘴巴上救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郑盛凌听出了他的双关意,脸顿时一黑,“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说话!”

  “巧了,这句话我刚才还和秦亭说过。”冼玉懒得惯他的臭毛病,“仙君想学我,也不至于求索至此吧?”

  这话说得太欠揍,郑盛凌脸都气红了。

  “谁学你了,臭不要脸!”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望云一个头两个大,两处拉架,“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少说两句吧……”

  “他也配?”郑盛凌嗤笑一声,“你说这句话,足以叫天下的同道中人都为之不齿。”

  “修道不论高低,只在本心。”这句话冼玉一字不差地还给他,“你说这句话,才足以叫天下同道中人都为之不齿。”

  “你!!”

  这招对别人有没有用冼玉不知道,但反正郑盛凌看样子是快气死了,恨不得冲上去干一架,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最后还是因为身上有伤,硬生生地被望云给劝住了。

  “你们两个怎么火气这么大,消停会儿吧。”

  望云焦头烂额,余光里瞥见顾容景坐在一旁,出神地望着某处,不知在想什么。

  “顾道友!”他忍不住喊道,“你别发呆了,快来劝劝你师父,叫他们别再吵架了。”

  顾容景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再遇见那条蛟蛇该如何应付。”

  一提到这件事,刚才剑拔弩张得恨不得扭打到一起的两人,忽然齐齐安静了下来。

  顾容景说得没错,刚才生死之间能逃离只是侥幸,虽然看不透那条蛟蛇的修为,但也不影响人家翻个身就能把他们活活碾死。

  “秘境要到后日辰时才会重新打开。”

  郑盛凌收起了盛气凌人的气势,冷淡道,“他们不会让我们活到那日的。”

  “他们?”冼玉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你说的他们是谁,那群蛇?”

  “若单是蛇,那又有何惧……”

  郑盛凌摇摇头,又顿住了。

  望云明白他的顾虑,低声道:“小师弟,你但说无妨。”

  刚才他们三人共患难逃亡,说句丢人的,望云在万剑宗的年轻弟子里还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但是在这两人面前,剑法不如冼玉,元婴修为比金丹的顾容景还稍有逊色。

  他们都知道他是队伍里的累赘,扔下他,两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望云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他一直死死捏着那件披风法宝——他无害人之心,只想求一个自保。

  但冼玉没有丢下他,顾容景也没有。

  就凭这一点,望云愿意相信他们。

  他都这样说了,郑盛凌就没有再隐瞒。

  “当日进秘境时,我也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试炼,三年前我随大师兄进过一次蛟潜秘境,对这里还算熟悉,妖兽虽多,但也称不上危险的地步。”

  郑盛凌以为这次也应该没什么不同,所以才放心地独自离去,想要让这群新人们好好历练一番,结果晚上突然出现了变故。

  “师姐知道我要带队,特意嘱咐我,若是看到金蛇,就帮她捉一条回去,她炼丹用得上。于是我循着之前的习惯,找到了一窝蛇的洞穴……”

  望云下意识地问:“你看到那条蛟蛇了?”

  郑盛凌摇摇头,“若是我那时就撞上它,想必就要葬身在那儿了。”

  他看到的不是金蛇,也不是别的妖兽。

  “是魔修。”

  他话音落下,冼玉神色微微一变。

  望云脸色也有些难看。

  郑盛凌缓缓度过他们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再三确认过,不会有错。”

  秘境开启的钥匙一直由他们几个宗门联合保管,每次放进去历练的修士也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如果郑盛凌所说属实,那魔修要么是从太华重殿里窃取了钥匙,要么……

  扮作普通弟子,混入了他们的队伍里。

  若真是如此,那事态就严重太多了。

  “这批弟子修为都不高,蛟潜秘境也没什么贵重的宝物,他为何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望云百思不得其解,纳闷之余忽然想起一件事,猛然抬头,“道君,莫非你早就猜到了?”

  他问的是秦亭的事。

  “当时我只是怀疑他心术不正,但没想到他会是魔修。”冼玉拧着眉,喃喃道,“我和他走了一路,竟然没有发现一丝魔气……”

  这也不怪他,那魔修既然乔装潜入他们的队伍,自然不会大摇大摆地露出尾巴。

  望云安慰道:“他应该用了掩藏修为的法器,你修为不高,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怪我当时没察觉出蹊跷……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他不知内情,以为冼玉只是简单的自责。

  只有顾容景能明白一二。

  他记得赵生曾经说过,几百年前,远远比现在不太平的多。那时魔修为祸世间,民不聊生,冼玉就是在那一次次人魔大战中,渐渐树立了威望,走到了修仙界核心砥柱的位置。

  那日,他带领着一众修士们在五道关斩杀数万魔修,他们势如破竹,一路杀至无人之境,所有人抬头就能看见,冼玉与那魔君刀剑相抵、斗了足足三天……

  最后冼玉凭一剑险胜,但自己也因灵力耗尽、身受重伤,一头栽进了浩浩深海中。

  曾经魔修大军在冼玉面前滥杀无辜,致使血流成河;如今又有一条鱼光明正大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游过,意图不轨,偏偏冼玉还没有察觉……怎么能不懊恼呢。

  顾容景忽然道:“这秘境中虽然没有什么至宝,但却有一样东西能为他所用。”

  冼玉的思绪被他一句话拉了回来。

  “你是说秦亭与蛟蛇勾结?这……”

  望云皱眉,“我实在不明白,那蛟蛇飞升在即,何必与秦亭联手做出这样的肮脏事?它不怕损害到自己的功德、致使它无法飞升吗?”

  “或许那条蛟蛇不想飞升也说不定,而且魔修做事,从不讲什么因果……”

  冼玉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他垂下眼帘,不愿再提这样的话题,“罢了,先好好休息吧,之后再说。”

  说着,冼玉站起身,抖了抖衣袍上沾到的草叶,朝一旁的某人招了招手,“容景,陪我去捡些柴火。”

  顾容景嗯了一声,临行前,冷冷地扫了一眼望云。

  望云:“?”

  他说错话了吗?

  怎么一个个的,脸色都这么差呢?



  “人家既然不待见你,又何必上赶着呢?”

  郑盛凌往河里打了个水漂,砸出咚的声响,他语气平静,“患难之情虽然深重,但师兄别忘了,人家和万剑宗可没什么关系。真要说起来,你们可是竞争对手。”

  “……你生气了?”

  望云瞥了一眼冼玉的背影,等他们走远后,压低了音量,“小师弟,我知道你不喜他。只是那件衣服……我想应该与他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筑基,阁主却已经活了五百余年,这两人怎么可能有牵连呢?”

  他一路观察下来,觉得冼玉并不是那种人。

  郑盛凌反问:“难道你觉得,从‘他可能是我父亲年少时爱慕的白月光’,降级到‘他可能是白月光的后辈’,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望云顿时语塞。

  半晌后,他缓缓道:“我帮你打探过了,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是师父拉扯他长大的。”

  “不是他,那便是他师父;不是他师父,那就是他的师兄师弟、又或是某位长辈。”

  郑盛凌甩出手中石子,一道灵光闪光,不远处一棵大树径直被他穿出一道孔眼。

  “我不信世上有这样巧合的事。”

  他冷声道,“我查了这么多年,六界几乎没有天蚕丝玉银线的相关消息,只在一家拍卖行里寻到一点线索。那老板祖上做纺织生意,他说这样的手艺是绝对买不到的,只能定制……”

  “望云师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幽暗中,他抬起目光,明确地锁定了冼玉的身影,“一件市面上没有流通的定制法衣,在几百年后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你要我相信他们之间毫无关系,我倒要问问你,你相信吗?”

  望云自然是不信的。

  但他也不相信冼玉会和阁主有什么感情纠葛。就算有,那也已经过去数百年了,起码冼玉这边看着没有任何反应,又何必……

  可是这些话,他是不能说的。

  那件衣物对阁主来说是无比珍重之物,但对郑盛凌来说,或许就是父亲不轨的证据。他心里藏了芥蒂,这个结也只能由他亲自来解开。

  望云叹了口气,没有再劝说他:“师弟,我不阻拦你寻找真相,我只希望不论如何,你都不要殃及他人。”

  郑盛凌没有答话。

  黑夜中,他目光闪烁,没有一刻离开过那人的身影。

  “多捡些柴火,今天晚上肯定会很冷。”冼玉浑然不觉自己被人盯上,还指挥着顾容景忙活,“这个树杈可以带回去,等下串烤鱼用。”

  这两天来他们一直在奔波劳走,冼玉也不好意思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鸡鸭鱼肉大快朵颐,连着辟谷好几天,把他饿得不行了,现在就想吃点热乎乎的有滋有味的东西。

  顾容景问:“你会烤鱼吗?”

  冼玉:“不会啊。”

  他回答的很自然。

  “……”

  两人面面相觑,对视后都沉默了。

  “算了。”顾容景把他要的那根树杈捡起来,捧在怀里,郑重道,“等会儿,我来。”

  别再闹出什么乱子。

  冼玉有些意外:“你会吗?”

  “嗯……还可以。”

  这是谦虚吧?这一定是谦虚吧?!

  也难怪,顾容景虽然有父母,但活得也和孤儿没什么分别了。之后他又出来苦心修炼,那点银子根本不够霍霍的,会做饭也在常理之中。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顾容景下厨呢。

  冼玉望向了顾容景,在指尖火光的照耀下,他的侧脸不像平日里见到的那样冷漠锋利,神态微微放松,目光专注认真。

  察觉到冼玉打量的眼神,他回过头,眸子里露出几分懵懂的疑惑。

  此刻的他,终于有了些许少年青涩的模样。

  冼玉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一只小黑狗,它被人恶意地丢在臭水沟里,被冼玉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他把它捡起来时,那只小黑狗满眼都是害怕和警惕,径直地咬了他一口。

  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那道疤已经淡去了,但他却一直记着。

  冼玉把小狗带回家,给它喂食村民们挤好的牛乳,睡觉时怕小奶狗生病,就把它放到铺上柔软棉布的篮子里,每晚搁在床头,看着它才能安心睡觉。

  大约过了一周,某天他醒来时,发现小奶狗从篮子里爬了出来,趴在他的手掌边,粗糙细小的舌头轻轻舔过他的指尖。

  发觉冼玉醒之后,它抬起一双黑豆眼,湿漉漉地看着他。

  顾容景现在的样子,简直和当年那只小狗一模一样。

  望云和郑盛凌原以为,冼玉说要去捡柴火是为了夜间取暖。他们元婴期的修士可以用灵力护住皮肤表层的温度,比普通人更抗冻耐热一些,筑基期的修士怕冷也无可厚非。

  他还抓紧时间给郑盛凌开解了一番,要他保证不会再故意说难听的话去刺冼玉,然后安心等着冼玉捡柴火回来,打算继续商议一下魔修和蛟蛇的事情。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冼玉生起柴火,施了个明月照辉术后,并没有回到他们这头。

  接下来,他们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顾容景走到溪边、一道剑光飞过去,水花四溅。两条肥美的灵儿鱼跃至半空,冼玉眼疾手快逮住他们的尾巴,揪着往储物袋里随手一丢。

  “……”

  郑盛凌一言难尽地问:“他们在干嘛?”

  望云木然地说:“他们可能要吃晚饭了。”

  “???”

  顾容景一连击起五六条肥硕的灵儿鱼,还想继续抓,被冼玉制止了,“剩下的很多都是小鱼苗,要放他们回去长大,循序渐进,这样以后才能吃到更多的鱼。”

  他晃了晃储物袋,“这几条够吃了。”

  顾容景不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抓那些个头小的鱼苗,不过冼玉说够吃,他便收了手。

  抓了鱼,下一步便是杀鱼。

  他摸了一把袖子里的芥子戒,神识散进去搜寻了一圈,这才想起从前他常用的那把小刀在某次打斗时不小心遗失了。

  在大明村都是赵生积极地做饭喂养师祖,顾容景又辟谷许久,所以就忘了这回事。

  “没有刀吗?”冼玉说着从腰上解下自己的佩剑,十分大方地递给他,“不然你用我的剑好了,反正和菜刀同宗同源,应该差不了多少。”

  “……”

  顾容景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拒绝了冼玉的好意。

  他从旁边捡了块大石子,在清水里漂洗了一阵,然后手起石落,稳准狠地对准鱼脑袋砸了过去——

  啪地一声,刚才还垂死挣扎的鱼脑袋一痛,瞬间昏死了过去。

  没有刀,就创造‘刀’。

  顾容景两指并拢、指尖划过,一道灵力汇聚的剑气飞过,就刮掉了一层鱼鳞。

  他如法炮制,刮完鱼鳞清理内脏,又在鱼肚和鱼背上各划两刀,塞进葱、姜、蒜,又抹上食盐、料酒——是的,在冼玉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赵生竟然连料酒都给他塞进来了。

  赵生,你才是最上道的!!

  塞完调料,顾容景把鱼放在一旁腌制,过会儿用树杈穿了就可以直接开烤。他估算了冼玉的饭量,又连着处理了四条,留下一条用清洗过的叶子包好,放到储物袋里存放,下次想吃的时候,拿出来会发现,还是新鲜的。

  为了方便,他靠着小溪流的清水处理鱼身,鲜血顺着清水一路淌过,郑盛凌离他们老远都闻得到河水里飘来的鱼腥味和血味。

  郑盛凌嫌恶地捂住鼻子,“天天离不开这些烟火俗食,怪不得只是个筑基。”

  他刻意在‘筑基’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望云:“……哎。”

  他都想说,人家忙着吃饭,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的。但想想,又把话吞了下去。

  远处的烤鱼香渐渐飘了过来,微微焦脆的鱼皮包裹着鲜嫩的鱼肉,勾动了人类最原始的吃饭本能。

  望云悄悄捂着肚子,余光里看到冼玉想用手撕一块鱼肉,被顾容景轻轻打掉了,给他换成了一双筷子。

  紧接着,又从芥子戒里取出一只小碗,倒了点陈醋。

  看的他那叫一个心服口服。

  筷子不说,毕竟是必需品,但是你料酒陈醋都带上,这是不是有点过分?

  陈记老醋的味道极具侵略性,一点点地飘散了过来。望云辟谷其实已经有十多年了,万剑宗里有专门开伙的师傅们,用料都是些纯净的灵植,还有一些自己喂养的灵鸡灵鸭们,他偶尔馋了,会去点一只片鸭。

  虽然肥美,但味道太过清淡。望云是巴蜀人,口味重,平日里大家都服用辟谷丹,也就不觉得什么了,但这一会儿孜然、辣椒面的香气慢慢飘来,他条件反射性地咽了下口水,摸了摸袖子,里面只有一瓶避毒丹。

  “想去就去。”火光下,郑盛凌别扭地转开了脸,赌气似地赶他,“我才懒得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