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团队的人都是他一手带上来的, 即便有人不服也不会强行违背他的指令去开保险柜取血样, 只要楼霄不提, 这件事就不会出纰漏。
但老教授忘了, 楼总大人是会读心的。
罗德教授毕竟从小看着楼霄长大，与他朝夕相处二十余年，早已习惯了在他面前只专注于专业问题不多想, 其他人却显然不可能也有这种本事——在楼霄庞大的气场下怀揣着秘密, 能绷住表情就已经算是镇定了。
更何况他们很多人本就愤愤不平地希望楼霄能自己发现这个问题……
因而罗德某天突然被楼霄身边的人态度强硬的带去见他时, 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罗德快要两周没有见楼霄, 再看到他的时候简直被吓了一跳。
楼霄单手撑着额头, 闭着眼的时候能看到眼下深深的青黑和眉间蚀刻的褶皱, 整个人坐在那的时候没有丝毫生气, 几乎让人想伸手探一探他的鼻下是否还有呼吸。
背后的门被人关上了, 罗德教授犹豫片刻, 试探着喊他：“……楼霄？”
楼霄像是被惊醒般猛然睁眼，阴沉对上他的视线。
罗德教授被他吓得往后连退了三步。
一个月的期限还没有到，魔王大人被日益加重的副作用日夜折磨，整个人都处在爆发的边缘。他的眼中混合着几乎压制不住的狂躁和暴虐……还有藏在眼底深处的，浓浓的颓然。
“你……”罗德咽了口唾沫，勉强镇定道, “副作用又加重了吗？我可以先帮你配置一些麻醉……”
“顾一只是怎么回事？”楼霄突然沉声打断，他紧握着双拳, 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 “Enchant不是我的解药？还是顾一只的血有问题？”
罗德心口“唰”地一凉。
楼霄皱了皱眉：“是药剂的问题对不对？”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 像是竭力压抑着什么可怕的冲动般猛然站起身，急促呼吸着在屋内转了两圈，突然双手压在桌面上冲罗德低吼：“一切都跟Enchant没有关系？！我对他的感觉不是因为Enchant？！……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说？！”
如果你早说了，我就……我就……
罗德瞬间意识到楼霄现在状态不对，被副作用折磨的时间过长，即便是大魔王也开始逐渐失去理智，楼霄平时那缜密的分析和判断能力在狂躁情绪的影响下丧失了大半，无意识地泄露出几分连他本人也不明晰的真心。
老教授顿时心头一松，被楼霄刚刚两句话吓飞的魂又回来了。
“不不不！”罗德急忙道，“Enchant的效果是有的，你体内确实检测出了Enchant，你也看到了报告……”
“那你为什么不肯用顾一只的血？！”楼霄像是一头发怒狮子，拍桌下令道，“联系他说我需要他的血！叫人将他抓回来！让他立刻回江城！……”
“你冷静一点楼霄，你冷静一点……”罗德教授不敢跟他对吼，他满头冷汗，心里叫苦不迭，生怕自己一句话不对，楼霄就会原地爆炸，拉着整个世界为他陪葬。
好在楼总大人很快便话音一滞，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深呼吸拉回了暴走的情绪。
罗德教授这才豁出去般开口：“因为我不希望你继续喜欢他！”
楼霄：“什么？”
罗德教授瞬间气弱：“因为……他喜欢你，但我暂时……不希望你跟他在一起……”
他心脏狂跳，战战兢兢等待魔王大人的宣判……
然而楼霄只是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便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似乎这句话正戳到了他某个痒点，歪打正着地取悦了他。
“你……”楼霄想了想才道，“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喜欢他？之前似乎也并没有反对……”
罗德道：“之前你也没有把自己搞到重伤濒死异能全失这么狼狈啊……”
楼霄没说话。
老教授顿时大松了一口气，继续劝道：“而且Enchant的效果是不能改的，即便我们研制出可以让它再次起效的配方，你是要让顾一只重新跟你在一起，还是……再挑个人用一次？”
楼霄顿时面露嫌恶——怎么可能再挑别人用？！
……但不挑别人，就只有顾一只了。
罗德注意到楼霄的表情，轻声接口道：“顾一只他……已经走了……”
楼霄立时面色一僵。
半晌，魔王大人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他走了。
-
老教授从屋内出来，面色冷静回了自己的研究室，确认完全出了楼霄的感知范围外，才轻轻叹了口气。
在楼霄面前是不能说谎的，因此罗德教授今天的确没有一句是谎言，却——玩了数个文字游戏。
Enchant起效这句话原本就能理解成多种意思，楼霄对顾一只特殊的感情确实可能是因为异能药剂，但顾一只对楼霄体内副作用的抑制效果，甚至……血液能够消除楼霄异能的能力，却的确跟Enchant没有任何关系。
他今天说不希望楼霄喜欢顾一只，虽然是事实，原因也显然并不是楼霄理解的那个……
罗德知道今天能糊弄过去完全是因为楼霄状态不正常，等他冷静下来想清楚，一定会继续追究……
果然不过两天，楼霄便再次来找他：“你为什么不希望我跟顾一只在一起？”
他冷淡道：“不要跟我说是担心我的安全……你很清楚那次袭击顾一只才是被连累的人，是我故意放出的消息……”他微微顿了顿，“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罗德早知他要问，直接将准备好的药剂递给了他。
楼霄皱眉：“这是什么？”
“Window，”罗德解释道，“跟Door的原理有些相似，但Window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进行观察，不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
“我为什么不希望你喜欢任何人？因为你跟你的母亲一样……”老教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轻轻叹气，“你们所有的感情都仿佛自带诅咒，没有一种有好结果。”
他这话说得太狠，楼霄登时双眉一皱。
罗德教授却已经道：“我知道你不会信……所以你可以自己回去看看你的父母。”
楼霄：“我的父母？”
他有记忆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去世了，除了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上一代的楼家掌权人外，对父母几乎一无所知。
楼霄小时候还会问为什么自己没有爸爸妈妈，后来异能的副作用日益严重，几乎耗空了他所有的精力，再加上模模糊糊有一点不太好的印象，便几乎是下意识地绕开了跟父母相关的所有事。
“对，你的父母，”罗德教授顿了顿，半晌才沉声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的母亲曾经是你父亲的试验品。”
*
集训队的生活是非常枯燥的，弥赛亚和顾一只都不是什么乖宝宝，很快便忍不住要给自己加戏，每天仅1个小时的外网放风时间几乎被玩出了花，先是把T/T竞技场屠杀得人仰马翻，接着又跑去灰帽子版振臂一呼。
顾一只：“来啊~造作啊~”
弥赛亚是现阶段骤雨计划(Titan Rain)的最高发令人，闲着无聊，熟门熟路跑去逛了逛几大美国|军火商和科学研究室的项目库——当然，因为集训队目前的线路受到严密监控，没敢真身上阵，都披了层复古风的葬爱家族马甲。
弥赛亚逛到一半，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伱の目艮裡〆只冇涐：[吃夜宵吗？]
弥神大人莫名其妙，怀疑是哪个小队员发错了消息，没回信。
谁想半分钟不到，那人便又发了过来——
伱の目艮裡〆只冇涐：[快说丫，我准备叫外卖啦！]
-`M。べ：[你是？]
伱の目艮裡〆只冇涐：[]
伱の目艮裡〆只冇涐：[你看我的名字！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我是谁吗？！]
弥神大人满脸黑线，心道你这满是火星文的名字七个字里我有六个不认识，看得出是什么才怪……等等！那个唯一正常的“只”字……
-`M。べ：[……只只？]
伱の目艮裡〆只冇涐：[是呀！]
伱の目艮裡〆只冇涐：[我这个名字取得通俗易懂吧！（）]
弥赛亚：“……”
易懂你个鬼啦！
弥赛亚不理他了。顾一只对这里不熟，很多东西都看不明白，只能漫无目的地瞎溜达，将对方多级加密的项目库玩成了曲折的迷宫。
小肥啾高举着飞不起来的毛茸翅膀在回路里欢快飞奔，想象自己正翱翔天地，长成了一只矫健的雄鹰！
余光一瞥，看到一个眼熟的标志……
顾小鸟猛地紧急刹车！又沿着回路退了回来。
“咦？”顾一只歪着脑袋，“我是不是在哪见过这个？”
他变换角度研究了一会，越看越觉得那个标志十分眼熟，似乎是某个中文字，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小鸟大人大头冲下，在脑充血眼冒金星的帮助下忽略了繁复的花纹装饰，终于看出那似乎是一个繁体篆书的“楼”字。
顾一只顿时恍然，自己大概是在楼霄的某个文件上无意中瞥到过这个标志。
“楼霄居然跟美国这么高等级的研究所也有项目合作吗？果然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