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测试Enchant阴性第二周……你有什么感觉吗？”罗德教授退后一步, 看着楼霄脸色难看地从床上坐起来, 自己也知道自己问得很没营养。
楼霄几天没睡, 酸胀的太阳穴一跳一跳扯着脑神经, 整个人的气压低得可怕：“我觉得很不好。”
“副作用又加重了……”罗德道，“大约是受伤的缘故。”
新摄入的Enchant并没有融入楼霄体内已有的平衡，理论上说, 血液中无法检测药剂后, 再过两到三周药剂成分就会被代谢干净, 药效也就相应消失。
楼霄原本是打算在药效消失前回欧洲的, 然而顾一只一走, 楼霄的副作用便触底反弹式日益严重, 让他完全没了“搬家”的心思。
是由奢入俭产生的错觉也好, 是重伤超过身体负荷了也好, 往常用几瓶烈酒能勉强压下的疼痛和思维噪声像是徒然壮大了无数倍, 嚣张跋扈，凶相毕露，在他闭眼后如若实质地长出狰狞的触手，凶狠绞杀他不堪负荷的神经和大脑。
楼霄死死攥紧床单，在万籁俱静的深夜里发出痛苦的低沉咆哮，蜷成一团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他猛然睁眼, 看到镜子里的人满头冷汗，双眼布满通红血丝, 几乎控住不住胸腔中激荡的焦躁和幻觉……
我要死了。
他绝望又快意地想——
我终于要死了吗？……
顾一只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满头大汗的急促喘息。梦里的场景在他清醒后迅速模糊, 只留下满心无比真切的急迫和担忧……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渐渐冷静了下来。
集训队的宿舍是两人间，弥赛亚大概是用脑过度犯了偏头痛，此时好不容易在药物帮助下入睡，顾小鸟不想吵醒他，悄悄爬下床，打算到阳台上透透气。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担心什么……
想想顾千歌和华特根本不需要他操心，寝室里几人个个都是大佬，蒋驰和季翘楚终成眷属，洛钦宇躲过死神镰刀后应该还算滋润……那就只有楼霄了。
顾一只努力说服自己——楼霄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是异能工作室的所有者，在他走之前手里不但有陨石还有Enchant，应该是分分钟就能做出解药治好后遗症重回人生巅峰的……
说不定现在已经把自己忘了！
顾一只瘪瘪嘴，觉得自己简直咸吃萝卜淡操心，转头就打算回去继续睡了。
他刚刚转身，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集训队的特训是针对他们每个人的潜力开展的，顾一只一贯直觉奇准，最近更是做了不少相关训练，此时觉得有一道目光，多半就真的有一道目光。
他顿时心下一突，紧张的同时……不知为何又多了某种说不清的期待。
宿舍在二层，阳台正对的是另一栋楼的侧面，如果有人在看他，那就只可能是在楼下了……
不可能吧？
这里是燕城，离江城起码要2个多小时的飞机……再说他们的宿舍都在封闭区里，进出有三道关卡，没有通行证根本进不来……
顾一只心脏狂跳，小心翼翼一步一步靠近了栏杆，攒了五分钟勇气，才终于探出头——
楼下空空荡荡，连只猫也没有。
顾一只：“……”
所以我是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吗？！果然是锻炼直觉的20套特训没做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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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罗德带着连夜研究出的新方案来找楼霄，想要抽一管他的血做一下测试。
电话没有人接，二楼屋门紧闭，老教授壮着胆子在别墅等到了中午，就见魔王大人居然从外面回来了。
“你出门了？”罗德稍微有些惊讶，楼霄最近病情恶化，越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别说出门，他甚至连一日三餐都有些懒得吃。
但今天魔王大人却似乎精神不错，气色都好了不少，听说他要抽血，二话没说就递了胳膊。
楼霄单手把玩着老教授带来的药剂：“这是Enchant的改版？”
“不是，”罗德道，“还是陨石提取……我们发现那块陨石内有夹层，怀疑有可能是内层成分才对你体内药剂有抑制效果。”
楼霄撇撇嘴：“没有用……当初拍卖会上那块东西，隔着玻璃橱我都能感觉到不一样……”
罗德无奈道：“但我们把东西买回来之后你不是就感觉不到了吗？期间连温度湿度都没有改变，我怀疑只是你的异能又变异了，这才突然又感觉不到了……”
楼霄道：“那就别管陨石了，还是从Enchant入手。”毕竟已经有过一个成功案例，总比成分混乱且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还保留着有效成分的陨石要简单。
老教授支支吾吾应了，楼霄知道他没听进去，却难得的没有再坚持，等抽完血便让他回去了。
楼霄的副作用太多太杂，很多都不是由某个具象指标可以测出来的，罗德教授和楼霄的私人医生哪怕一直盯着他的身体数据，也无法确切分辨出大魔王是不是在逐渐康复。
罗德这几天看楼霄心情好转，还以为是最近的测试药剂有了效果，然而好景不长，楼霄很快便又重新陷入了失眠和焦躁的恶性循环。
老教授见他难受，也心焦得不行：“怎么回事，之前的药剂不是起效了吗？”
楼霄沉着脸：“没有。”
最近事太多，前一阵准备回欧洲半途又反悔，导致许多原定计划都要跟着改，无法再三天两头往外跑，也就无法……
楼霄心情不好，忍了几天，到底还是爆发了，冲着一干研究人员发脾气：“不是说Enchant有效，陨石也有效，要不了多久就能研究出解药吗？！你们要钱，我给钱，要抽血，我给你们抽，要来江城，我跟你们来！结果折腾了快半年，什么效果也没有！你们是干什么来的？！”
他怒不可遏：“当初就不该放顾一只走！结果顾一只走了，你们一个个狗屁用都没有！要你们干什么？！”
研究员里有几个比较年轻的，还没有练就如罗德教授那般“喜怒不仅不行于色，还不在楼霄面前泄露于心”的本事，腹诽了几句之前那“解药”不是你自己送走的吗？
大魔王顿时就炸了，隔空掐着人脖子将人拎到半空，双目赤红得好似要吃人，气势震得好几个人腿软跪地，烧杯试管都碎了一大片。最后还是罗德教授扑上来，好说歹说半天才将那人救下来。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个月内我要看到效果！不然……”楼霄冷冷道，“你们就给我把我喝过的药剂都喝一遍……”
大魔王体质特殊，出生时体内的药剂残留已经构建了初步的平衡，之后才能“百毒不侵”，换了一般人，体内同时残留两种药剂只怕都能要人命！
楼总大人黑云压城地走了，留下一屋人面面相觑，有人眼中甚至透出了绝望——他们毫不怀疑楼霄说的是真的，毕竟大魔王从小什么都学，唯独没有学过开玩笑。
罗德叹了口气：“别太紧张……总会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刚刚被掐住脖子的研究员简直吓破了胆，“我们研究多久了？！从楼总成年到现在为止这么多年，即便是从第一次找到陨石算起也快2年了！……什么结果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在一个月内完成？！”
其他人被他这么一喊，顿时也都焦急起来：“天哪！我们死定了！”
“完蛋了！呜呜呜，我要怎么办？！我女儿还那么小……”
罗德的助理就站在恒温保险柜边上，原本也悲从中来，眼角瞥到保险柜，登时眼神一亮：“不对！我们还有希望！”
“我们还有成功样本的血样啊！”他欢欣鼓舞地四下与众人对视，“上次采集的顾一只的血样！那个不是已经有效果了吗？不要管什么陨石，直接用他的血样提取有效成分……”
“不行！”罗德教授一声怒喝，赫然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不行？”其他人也纷纷道。
“对啊，我之前就想说用这个血样提取了……如果当时就用了，说不定现在连针剂都做出来了……”
被掐那人更像是捉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不愿罢手，扑过来捉住罗德的手：“怕血样不够吗？那我们再找到顾一只就行了，他不愿意就把人绑过来，悄悄关在地下室里……”
罗德教授气得浑身发抖，不由分说地厉声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老教授一贯和气，对这些被视为希望的年轻研究员们更是有问必答、极为耐心，大家有什么突发奇想都会积极支持，即便不行也会说明问题所在……
这还是第一次毫无道理地拒绝所有人的研究提议。
罗德教授怕大家不当回事，又严厉强调了几遍不许用顾一只的血样，甚至不许将他们有血样这件事说出去，直到大家都不甘不愿地应了，才疲惫地摆手让大家继续自己的工作……
罗德何尝不知道用顾一只的血是捷径，但——
风险也更大。
他好不容易才将顾一只与楼霄分开了，不能这么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