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风雪夜归人[强强]>第89章

  这日, 正在书房处理军务的百里清川收到了京城的八百里加急,打开一看,竟是宣德帝让他立马回京的密信。

  圣旨上还提了他已经追封镇远侯为国公, 并且由长子元澄承袭爵位,还让他务必把元歆和季小将军一起带回来, 元明留在青城。

  百里清川看着圣旨的内容心中腾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敌军当前, 元歆一介女子和该回去, 可宣德帝却让自己回去,甚至还让他把季小将军带回去。

  元明那等庸诺之人怎么能守好青城?

  但皇命不可违,当天夜里, 几匹快马自青城而出,池在空中像个大爷似的站在姚靖驰的肩上盯着那几道身影。

  “池啊。”姚靖驰颇为怜爱的摸了摸池的脑袋:“回家了。”

  他心里清楚此番回京定生动荡, 圣旨这么急, 宣德帝定是察觉到百里清煜的动作才喊他回去。

  ……

  百里清川带着几人昼夜不休的策马而归,当他出现在京城的时候, 所有人包括百里清煜都被再次杀了一个猝不及防。

  前几天,宣德帝以加封元国公之名将元澄调回来了,外加五万大军。

  书房中,宣德帝将手中的圣旨交给百里清川:“川儿, 你看看。”

  刚回来的百里清川茶都没喝上一口就接过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余闻皇天之命有常, 必归于嫡……】

  百里清川猛地合上圣旨,直直跪下:“父皇。”

  他不理解宣德帝究竟要做什么。

  “川儿。”宣德帝走到百里清川面前伸手拉起他,笑道:“父皇老了, 胳膊腿总有不好使的时候, 有些东西得给你提前预备着。”

  “父皇哪老了?”听了这话百里清川莫名有些眼眶酸涩:“父皇不老。”

  “你都快三十了。”宣德帝拍了拍宣德帝的肩膀笑道:“父皇哪能一辈子不老啊?在边关受苦了吧?”

  百里清川摇头。

  当天宣德帝拉着百里清川说了好久的话, 没有一句是提朝政的。

  ……

  是夜。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在寂静的夜里格为刺耳,贵妃被吓了一跳。

  “臣妾参见陛下。”看见来人贵妃激动的伏下身子,她已经忘了宣德帝多少年没来过她的寝殿。

  “嗯。”宣德帝拎着一瓶酒放到桌上,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嫣儿说,朕病的那些日子你很担心朕。”

  嫣儿,嫣儿,贵妃听见这个称呼本应麻木的心又炸出一片疮痍。

  我的陛下啊,您称皇后为嫣儿,却从未叫唤过我的乳名,大抵连我乳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起来吧。”

  “多谢陛下。”

  “坐。”

  贵妃落座后宣德帝才开口:“贵妃可知最近煜儿有些不老实,暗中集结了不少人想造朕的反。”

  贵妃吓的立马跪下:“陛下,您一定是搞错了,煜儿他一向孝顺,定是有人构陷煜儿。”

  “构陷煜儿。”宣德帝挑起贵妃的脸问道:“你说谁会构陷我们的煜儿?”

  “臣妾……”贵妃抓着宣德帝的衣袍看起来楚楚可怜:“臣妾一个深宫妇人……”

  “贵妃啊。”宣德帝盯着自己面前的这张脸道:“朝堂上的那帮人总拿煜儿的长子身份做文章,你说如果我们的煜儿不是长子,还会有人构陷他吗?”

  贵妃脑子‘嗡’的一声,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长子?他是要杀了煜儿,还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慌让宣德帝笑出声来:“如果安儿是长子,他还会不良于行吗?”

  “您说的话……臣妾听不懂。”

  “你给娴妃下了毒。”宣德帝温声道:“还给自己灌了催产药。”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贵妃咬牙道:“陛下,臣妾没做过。”

  宣德帝温和的替她拭去眼角泪花:“你是猎户之女,你爹为了给你弟娶妻差点将你买给和他同龄的瘸子。但你运气不错,阴差阳错被正在为我寻妾的嫣儿买回来。贵妃,你已经吃穿不愁了,为何要害娴妃?朕记得与娴妃关系最好,兵变时他们攻进王府,你们两个互相依偎才活下来的。”

  “嫣儿……嫣儿……”贵妃听见这个名字终于绷不住了,她一改往日面孔对宣德帝喊道:“您心中只有皇后!我呢!您也是我的夫君,您何曾顾惜我一点!”

  “所以呢?”

  “我又何尝不知您是怎么想的……”贵妃笑着笑着就哭了:“若不是朝臣对您的嫣儿口诛笔伐,您怎会来我和娴妃的院子?”

  宣德帝阴鸷的盯着贵妃,他确实是因为这个才来她们院子,夫妻真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刀子扎哪最疼:“你应该感谢那些朝臣,若不是朝臣对嫣儿口诛笔伐,你不可能有皇子。”

  “不可能有皇子……”贵妃几近崩溃:“我起初以为您宠她是顾忌她母家权势……可她母家已经没落了,您还是把是她捧到心尖,凭什么?为什么?”

  贵妃实在是想不通,论容貌她不比皇后差多少,她也勤奋肯学,为什么她的夫君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

  就连生出的孩子也要被抱到皇后膝下去养。

  “因为皇后是我跪着求来的发妻。”宣德帝掐住贵妃的脸在她头上拔下一根做工极为精致的金钗:“若没皇后,你这辈子都见不到这种东西。你还好意思提皇后母家没落,若没皇后母家,你现在的脑袋早就被叛军砍下来了。”

  闻言贵妃像是忽然清醒般跌落在地,是啊,若不是皇后将自己买回来,自己只能嫁给那个瘸子,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若不是皇后母家的那位哥哥去王府将她和娴妃带出来,她早就死在乱军刀下了。

  若是连皇后都不能恨,她又该恨谁?她还能恨谁?

  “陛下要我如何呢?”贵妃无力的瘫坐在地。

  “稚子无辜,朕的安儿何其无辜。”直到这一刻宣德帝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亏欠百里清安良多,他问道:“你为了权势要杀娴妃,你的好儿子为了权势要弑父,你觉着该如何处置?”

  “无辜?你的安儿无辜,臣妾的煜儿就不无辜?”所有真相被赤裸裸摊开,贵妃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她一眨不眨的瞪着宣德帝:“是您说的!您说长子就是太子!煜儿出生后您又说等煜儿加冠在立太子!后来百里清川出生了,刚出生您就把原本是煜儿的一切都给了他!陛下,这都是您的错啊,是让他们兄弟反目,是你逼的他们兄弟不得不争!”

  “那就当是朕的错。”宣德帝起身,将自己带来的酒塞到贵妃手里:“朕不想同你辩驳这些,这酒,你不喝,朕就让煜儿喝。”

  “陛下!”

  宣德帝站定,眸色要多淡泊有多淡泊:“朕说了,你不喝,朕就让煜儿喝,城外还有五万大军,贵妃自已斟酌一下要不要通知煜儿。”

  ……

  虫鸣不止,池塘里蹦出一条肥硕的大鱼,乱了湖面,也坏了塘中月。

  贵妃端着那杯武陵春,头脑混沌的高举杯子,口齿清晰,眼蒙醉态:“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万般风情,应与谁说?”

  这诗还是她进了王府后,皇后找人教她认字时学的。

  “娘娘,饮酒伤身,您已经饮很多了,别在饮了。”

  贵妃抬首将那杯酒饮了下去,香醇的酒液顺着姣好的下颚线淌进前襟:“本宫与皇后与之相较,该是如何?”

  小宫女哪敢回答这个问题,她哆哆嗦嗦的立在一边,恨不得将头插到脖子里。

  贵妃也没在继续追问,痴痴的摸着自己小腹:“本宫生了贤王,在贵妃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三十余载,你说本宫配得上贵妃这个位份吗?”

  身旁的小宫女哪里敢置喙这种事?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贵妃,犹豫半晌才出言提醒:“娘娘,夜深露重。”

  贵妃不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仔细想想这几十年好像过的很好,宣德帝的后宫根本就不存在争宠之事。

  皇后从未排挤过她们,她们的吃穿用度一向很好,就连大兴土木修筑运河之时皇后也没亏待过她们。

  “娘娘,您醉了,不能再喝了。”小宫女不好说别的,只能反反复复重复这句话,希望贵妃能跟她回屋。

  贵妃耳充不闻的斟满一杯酒,斜斜的倒进了莲池之中:“这杯,倒给萍儿。”

  她的乳名,萍儿。

  末了,石桌上只留一瓶空了的武陵春,水面恢复了最初的静逸。

  远处许多洒扫的宫人都看到了‘贵妃倾酒’的一幕,心中也不由得感叹起贵妃这个年纪依旧风姿卓越。

  虫鸣声在寂寥的清夜里格外明显,一声比一声欢愉,就像是生命快到尽头之时最后的挣扎与绽放。

  次日,清晨。

  一声尖叫打破宁静,贵妃死了,宫人发现她的时候,她身着册封时的华服躺在塌上。

  繁复的头饰,册封时的衣袍让她有一种贵不可攀的感觉,很美,但可再美的花也有衰败之日。

  皇后来时看见她这身衣衫什么都明白了,她将目光转向宣德帝,见他神色淡然什么都没问。

  后宫归她管,宣德帝昨日来贵妃寝宫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如今贵妃死了,她怎会不知这是何意。

  百里清安得知这个消息后也很震惊,他没想过宣德帝真的会杀贵妃。

  大仇得报的他并未感觉有多轻松,宣德帝现在杀贵妃,又将百里清川和元澄喊回来,种种行为都像是在逼迫百里清煜。

  可他为何要对百里清煜步步紧逼?百里清安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现在逼百里清煜无异于赶狗入穷巷,易遭反噬。

  远在摘星塔的姚靖驰得到消息后将手中金条扔给小太岁,起身回屋。

  他能猜出宣德帝的打算。

  宣德帝寿数近了,他应该也是自己察觉出来了,毕竟身体是自己的,他不可能完全猜不出。

  这是想在死之前一次性解决所有矛盾,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

  ……

  次日早朝,宣德帝看见百里清川后勃然大怒,一连给百里清川定了好几条罪状,数罪并罚,不光夺了他太子之位,还将他关进天牢候审。

  此话一出朝臣皆惊,别说朝臣了,就连在场的百里清安都因这一条条不合常理的皇令怔愣在原地。

  毕竟龙椅上的宣德帝神情太过于凉薄,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着这不是他的父皇,他父皇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三弟。

  楚丞相和元澄外因当庭为百里清川求情而被软禁府中,非诏不可出。

  ……

  天牢,锁链碰撞声响起,只穿里衣的百里清川蔫头耷脑瞟了一眼,看见来人很是震惊。

  是姚靖驰和百里清煜,他们两个为何会一起来?

  姚靖驰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瓶酒,进来后一言不发的将那瓶酒放到百里清川面前。

  “大哥。”百里清川看向姚靖驰后又将头转向百里清煜:“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清煜接下来的举动让百里清川瞠目欲裂。

  只见百里清煜走到姚靖驰身侧,伸手摘下了姚靖驰的面具,笑的阴鸷:“三弟,你早就知道他是玉清长老了吧?”

  “百里清煜!”百里清川一把将姚靖驰拉到身后,身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响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他怎么知道姚靖驰身份的?他想对姚靖驰做什么?

  “我的好弟弟。”百里清煜看着他的眸子笑道:“昨儿个父皇给了母妃一壶酒,今儿我也给你送一壶酒,你也不想让上修界的人知道玉清长老插手朝政吧?”

  “你什么意思……”百里清川下意识捏紧姚靖驰的手腕,声音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恐惧。

  “喝吧。”百里清煜倒了一杯酒喂到百里清川唇边:“不是毒药,你还没看我登基,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百里清川抿唇,下意识抗拒。

  “喝吧。”这次出声的不是百里清煜,而是姚靖驰,他淡声道:“我不想被刮骨剃髓。”

  “景琛……”百里清川不可置信的看向姚靖驰。

  姚靖驰淡然回望,在沉默的对视中百里清川败下阵来,他抢过百里清煜手中的酒问姚靖驰:“你真让我喝?”

  “嗯。”

  “好。”百里清川一把扼住姚靖驰的脖子目露凶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让我喝我就喝?”

  姚靖驰也急了,他甩开百里清川的手,脖子被百里清川掐的青紫一片:“今天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说完他就强行将那瓶酒给百里清川灌了下去。

  酒刚灌下去百里清川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他怨恨的瞪着百里清煜和姚靖驰一阵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铁链的舒服,张嘴却吐不出一点声音。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愧是国师。”百里清煜捡起地上的面具递给姚靖驰:“是个会看形式的。”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姚靖驰说完就走,好像很不想对上百里清川。

  “我的好弟弟。”百里清煜站在一旁笑的温润:“你,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