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快让本大爷瞧瞧,你长得什么风流模样

  “不信你监督我, 我保证以后不抽一根烟,身上不带一点烟味。”南宫燃咧着嘴伸手往他鼻尖凑,突然往外拉了一下他的口罩。

  苏息辞脑袋下意识往后缩, 去拍那只作乱的手。

  “打不着。”他忙不迭缩回手,得意地看着他的手挥空。

  口罩弹回去,七扭八歪地挂在脸上,苏息辞忙把眼镜框上的口罩拉下来整理好。

  越想越不爽, 他不痛不痒地往他胳膊上锤了两拳。

  这人, 讨厌死了。苏息辞扶正自己的眼镜。

  “你今天身上怪香的,想抱抱你。”南宫燃抽抽鼻子,揉搓着自己被打的手臂, 差点打了个喷嚏。

  “是蔷薇花的味道,刚才沾到了。”

  “是吗?我再闻仔细点。”

  “你能有点病号的自觉么, 跟别人保持距离。”苏息辞把人推开,又丢给他一个口罩,“另外,不要对口罩做奇怪的事。”

  “你有病,我有病, 不是刚好凑在一起。”南宫燃接过口罩, 也没把自己裂缝的口罩摘下来,直接往上叠了一层。

  “呃……”苏息辞现在每天都在怀疑, 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憨货?

  他万分无语地看着身旁的人,惊觉不对。

  南宫燃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很快又被悠哉自恋的神色掩盖。

  苏息辞摸摸自己的脸。

  嘴角边的淤青, 他特地拿化妆品盖住了, 他不懂这玩意儿怎么抹, 手法是粗糙了点, 刚才这人也就略略一瞥,应该没发现端倪。

  但化妆品带的那点香味,被南宫燃那狗鼻子给闻出来了。

  再联想到刚才他殷勤端进来一杯冲剂,一定要让他喝,虽然他不否认这人是关心他,但也的确存在试探他是否受伤的成份。

  越想越心慌,苏息辞挪到旁边的位子坐着,远离他。

  他心里乱的很,如果南宫燃发现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怎么去面对。

  南宫燃的反应要是和那些人一样怎么办?

  像他们那样,厌恶,恶心,恐惧,嘲笑,忌惮,或者假惺惺地讨好接近,装模作样地怜悯,实则八卦他的经历取乐。

  这才是正常的吧,但他不敢想象。

  苏息辞紧紧抓着左手手腕,不敢去深思。

  “别不理我啊,我就开个玩笑。”他又贱兮兮地凑过来,眼神却真挚,“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也说出来,这样我才能知道让你不舒服的地方是哪里。”

  “没有不开心。”口罩里的脸扯出一个浅笑,伸出手,“你这里没戴好。”

  手刚摸上口罩边缘,他急速用力把两个口罩往下扯。

  南宫燃吓得哇哇直叫,连忙捂住脸上的口罩,把头扭到一边挡开他的手。

  “你玩阴的!”匆匆戴好之后,他眼色一厉,扑到苏息辞身边去抢摘他的口罩。

  苏息辞哪里敢让他得逞,抬手格挡开他的手,也要去抓他脸上的口罩。

  他怀疑自己是昨晚的人,自己还想嘲笑两声他被揍成猪头的蠢样子。

  只是,“你放手,哈哈哈……”

  “怎么样,怕不怕?”

  苏息辞又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完全不敢下狠手,一下子被他扑倒在地毯上,上下其手,痒得扭成一团。

  “南宫燃,你无耻唔哈哈……”

  南宫燃也只敢使出平常的半分力,怕把人伤着了,把人扑倒在地打了两滚,又反被他反扑回去。

  苏息辞不顾歪斜的眼镜,往他身上几处脆弱的穴位暗暗使力戳过去,一下子就看到身下的人痛得直皱眉,口罩下的脸得逞地嬉笑起来。

  刚得意没两秒,他腰侧被人一捏,眼前视野重重晃动,又颠倒了个样子。

  “快起来,你好重!”他扭着腰想把人摆脱下去,没好气拍拍南宫燃的上臂。

  “小美人,快让本大爷瞧瞧,你长得什么风流模样。”

  “臭不要脸。”苏息辞脸色涨红起来。

  “没呢,没呢,老婆你闻闻,我香香的。”

  苏息辞又好气又好笑,一手捂着自己口罩,一手和他的手周旋,想要去撕他脸上的口罩。

  “诶,做交易要讲究公平啊,一手买一手卖,你抓我的,你也要摘自己的。”南宫燃把脸藏在他的颈窝处使劲往里拱,头发蹭得苏息辞浑身颤抖,又忍不住发笑。

  “你也太敏/感了吧。”他温柔地看着身下的人,这点程度就完全受不了,“眼睛都能湿红一片。”

  “所以你快起来,这样很、很奇怪。”苏息辞满脸羞臊,他跟人的接触从来都是通过暴力,留下来的只有痛意和羞辱,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心慌意乱。

  “我有点怕。”他扭开头,逃避南宫燃眼里藏着的思绪。

  他有种被盯上了的毛骨悚然感,陌生到让人害怕,就像那晚。

  对于他不熟悉的事物,苏息辞选择去逃避。

  “怕什么。”南宫燃的手指轻柔地拨开他额前蓬乱的碎发,一双温柔的眼睛充斥着连他都没发觉的满满爱意和柔情,“不论什么情况,我们一起面对。”

  他的脸越贴越近,苏息辞仿佛被那双玄黑的眸子蛊惑了,目光追随他瞳孔里那个彷徨无措的小小身影,陷入致死的柔情蜜意中。

  他似乎找到了南宫燃身上,让他怦然心动的依赖感。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

  “少爷,您最厉害,少爷,您真棒,少爷,我最佩服的就是您……”

  “呃……”趁着这铃声响出更多让人尴尬的内容前,南宫燃赶紧按下了接听键。

  “我说过这话?”苏息辞满眼怀疑。

  南宫燃低咳一声,从他身上起来,嘴里连连「喂」着,一副装作有要紧事的样子往花厅外走去。

  呵呵,别以为会两手AI拟声技术就可以肆意妄为了,这样污蔑他。

  他要是真这样夸过南宫燃,这人能上了天去。

  外面走廊传来与在他面前判若两人的沉稳声音,苏息辞从地毯上爬起来,强逼自己忘却刚才脑海里想出的种种,假装若无其事地整理头发口罩,低头一看时间,他以为才闹了一小会儿,没想到两个半小时都过去了。

  看着圆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他深刻反省自己,跟南宫燃凑一块儿太浪费生命了。

  一个上午过去,他什么也没做。

  重新捡起笔,在泛着柔粉的指尖上转出一圈圈笔花,蓦地停住。

  苏息辞眼睛看的是文件,进了耳朵脑海里的是外面那人的谈话。

  他把笔套套上,悄无声息地靠近门边。

  “我怀疑……苏息辞……可能……”

  “他脸上没伤。”

  “他没有理由半夜去集团见司徒瑟……”

  “不可能出卖……”

  “嗯,你再查……不用,我信他,但是……”

  苏息辞手藏在身后,背靠枝纹繁复的门板,脑海里满是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

  南宫燃果然怀疑了。

  他烦躁地扯着头发,心里万分后悔,怎么就不能忍着一点,总是想做出那些事情来呢。

  可越是烦躁,越是害怕,越是想做点什么,来填补这种即将失去掌控的感觉。

  他的双眼渐渐染上一抹猩红,双手颤抖。

  找谁最保险呢?

  ——

  吴鸣轩总觉得今天心里毛毛的,一整天都在莫名的焦躁不安中度过,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长舒一口气,拎着自己的相机回家。

  刚打开家门,他就感觉到一股不正常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这是有形的,是一种让人恐惧的香水味。

  还未转身出门,门后的门已经关了。

  “吴大记者,好久不见,有想我么?”

  吴鸣轩喉头悲咽一声,下一秒,被打倒在地。

  二十分钟后,苏息辞抬抬眼镜腿,一脸悠闲地坐在他的沙发上,摆弄着他的相机。

  “最近能让你大爆的新闻很多啊。”他翻了一张,“死人的业务你也接?这拍摄视角,是想污蔑调查员们不作为,从而挑起新闻热度?这个女星,是你新威胁来卖身体的?”

  吴鸣轩赶忙道:“不是,我已经不再干这种事了,你相信我,我已经改邪归正好好做人了。”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了?”苏息辞脸上温柔地笑着。

  “那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我最近真的没有做过得罪你的事情啊!”他哀嚎了两声,突然想起勾结司徒瑟的事情,心里一咯噔。

  难道这么隐晦的事情都被他发现了?

  “打你还需要理由?”苏息辞似乎觉得这是一件麻烦至极的事情,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今天心情不好。”

  “就、就这样?”

  “那你还想要什么理由,你自己想一个。”他打人为什么还要绞尽脑汁地帮被打的人想理由。

  以前他哪里有这么好的待遇。

  “你不觉得你碰到我算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吗?”他真诚地发问。

  吴鸣轩想跳楼的心都有了。

  苏息辞见他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认真反思了几秒,又生气自己为什么要帮人家反思。

  “吴大记者,这事应该你来做才对。”苏息辞鼓起脸,对他的懒惰有些不满,“应该反思的人,是你才对。”

  吴鸣轩知道自己跟这种神经病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只能顺着他的话道:“您说的对,对,我应该反思,我不该做这些坏事,为了赚钱出卖良知,糟蹋别人,为了名利扭曲事实,现在遭到报应了。”

  “那你觉得自己碰到我算是一种幸福吗?”

  吴鸣轩张张嘴,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违心地说:“对,很幸福。”

  “我就说吧。”苏息辞满意地笑了起来,回忆道,“我比他们啊,温柔多了。”

  “谁?”吴鸣轩一时脑子转不过来。

  “那些人。”他扯扯嘴角,就算亲手把他们剁碎冲进了下水道,他至今还是不敢回忆出他们的名字。

  “你身为记者,游走于各个阶层之间,对「层级」的概念,想必颇有体会。”苏息辞温声道,像是午后茶桌上与他闲扯家常的朋友,“小孩子之间,也有。”

  “有高高在上的风云人物,也有所谓的底层,他们视底层的人为「奴隶」——很可笑吧,都是在同一个班,一个年级,或者一个学校的,竟然有「奴隶」。”

  “他们喜欢沉默内敛、不善言辞的类型,那样性格孤僻的人,不容易结交朋友,也不敢打小报告。他们还嫉妒他们身上没有的特质,比如学习优异,比如举止斯文,在他们眼中,就成了异类。”

  “之后……你懂的。”苏息辞轻笑了一声。

  吴鸣轩坐在地板上,看着眼前眼眶通红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反抗?”就因为自己曾经的懦弱,现在就要把怨气撒在别的无辜的人身上?!

  “反抗?有的。”苏息辞目光变得空洞飘渺,又好像盯着屋内一处角落,仿佛有一个漠不相关的人蜷缩在那里,嘴里的话漠然到苍白,像是在陈述另一个人的一生。

  “开始时你也很胆小,很害怕,但被敲诈勒索了几次,泥人也有三分血性。第一次,你找老师说了这件事,才刚出办公室门口,就被拖到教室里狠狠打了一顿。”

  “第二次,你鼓起勇气,回击过去,一脚揣在其中一个人的腿上,跪下了一个人,周围人的脚全招呼在你身上,揍得比平时更狠。”

  “天天被打,那段时间你比之前更生不如死,整夜整夜失眠,害怕见到人,害怕上学,害怕下课,但又有什么办法。”

  “第三次,你抱着豁出命的心态去抗争。但他们看你反抗,看你凶狠的表情,第一反应不是吓到,而是满脸嘲笑和不屑,看你的眼神就像是「今天早上刷牙的牙刷有一天竟然敢把他们娇贵的牙龈刷出了血,今天非得把这把牙刷教服帖了不可」。”

  “于是,他们更加丧心病狂,把你的头按进公共厕所的坑里,大笑着拍下视频,逼你喝下满满一杯的尿。有时候兴致来了,逼你跳脱衣舞,把你身上衣服撕光,拍下你的隐私部位,连带着你的性取向大肆宣扬,把你贬低得比阴沟里的蛆虫还不如,在你身上用刀子刻下「变态」的字眼,然后在校周年庆上的屏幕公然放出来,对着视频里你卑懦的躲闪和绝望无措的尖叫放声大笑。”

  “每次你好不容易鼓起更大的勇气去反抗,迎接你的是更加毫无人性的虐待。就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而你的敌人,是周围的所有人。”

  “终于,你知道了顺从,知道如何才能做好一个听话的出气筒,在他们打你的时候千万不能表现出你想还手的意图和举动,他们施恩跟你说话的时候,只需要附和就好了——就算这样,他们也还会不满你敷衍的态度。渐渐地,其他欺软怕硬的人,或者周围每一个偶尔过得不顺心的人,也开始加入其中。他们故意往你嘴里塞粉笔,走路动不动把你绊倒,时不时撞你,怜悯同情地把你招过去,然后冷不丁地打你两巴掌,拖地的水故意泼在你身上,扫把在你的脸上狠狠刮过……诸如此类,你不要问为什么,因为连你自己心里早就已经不在意那个原因了。”

  “吴大记者,你说,”苏息辞的目光慢慢聚焦,歪歪头,看着地上的人。

  “我没把你教得那么好,是不是因为,我太温柔了?”

  相机页面上,赫然是他从司徒瑟那里拍到的简遥照片。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