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怎么做秋千吗?

  “是先成为恋人, 才能做这样的事?还是先做了这样的事,才会有恋人的感情?”

  “这不是明显的么,你们成为恋人是前提啊, 没有喜欢的感情在,那是什么,约炮?强……”吴鸣轩觉得还是避开这个词比较好,免得对方一时兴起想看现场直播版。

  “那和恋人做完之后, 你会有什么感觉?”苏息辞又进一步确认, 想改变这种结果。

  “就……”吴鸣轩回忆着和之前交往的几个女友经验,“甜蜜,满足, 期待。”

  “同性恋异性恋都一样?”

  “一样。”

  苏息辞嘴角的笑意更深,罕见地显露出一丝难为情, 像被戳中心事的少年。

  惶恐不安,跳动着雀跃的小欢喜,期待不已,闪烁着整个星空的明亮。

  他的思想有时候和别人不太一样,为了验证一下, 想到找两人来帮忙。

  是的, 帮忙,谈感情的事情, 怎么能叫威胁呢。

  真挚的笑意在脸上停留了两秒,又无可奈何地谢去, 化成故作坚强的勉强微笑。

  “我还是倾向于实践出真知, 这样保险一点。”苏息辞把腿放到地上站起来, 这是他想要的、也是最不想要的事实, 还是实验一下最有说服力。

  与此同时, 对面的人脚下腾空,猛扑过来,想要用身体的重量把他压倒在地,先把人制住。

  他身体微侧,气定神闲地抓住后领,屈膝在他肚子上用力一撞,丢到墙角边,撞倒一堆医用器械。

  吴鸣轩被电线缠绕,半天解开不了,头顶正正地撞到了墙,那力道几乎让他脑震荡昏厥过去,脖子骨头咯咯作响,浑身战栗起的鸡皮疙瘩强制把他的意识拉回来,捂着肚子往相反方向逃脱。

  他不想死。

  “真听话,上次说带着恐惧接近我,真的办到了。”苏息辞半蹲在他身前,与他视线平齐,“躲什么,应该奖励你才对。”

  吴鸣轩惊恐地摇头。

  “这就受不了了?一个大人,怎么连小孩子都不如。”

  此刻苏息辞站起来的样子,在平地躺倒的人眼里,是那么高大可怕。

  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划过一众医疗器械,最后,他眉头一挑,抓起了除颤仪,朝他微微一笑。

  “不不不啊……”

  几击过后,他已经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了,大脑出现不知道多久的空白,忘记了思考,却又能清晰地感觉到浑身触电过后肌肉的疼痛。心跳得异常缓慢而响亮,想作呕,又全身无力,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举起除颤器再次伸向他。

  “现在,你选择上他,还是选择继续玩我们的医疗小游戏。”

  他想选择去见耶稣,可是有人不想他如愿。

  在晕过去的最后意识里,吴鸣轩带着一丝希冀瞄了一眼带来的摄像机。

  开机的红灯在外套的遮掩中无声地亮着,记录下了一切。

  ——

  回到家里,苏息辞把一身衣服全部丢进垃圾桶,进浴室从头到尾细细地洗了一遍,想把一切犯下的罪孽冲走。

  人似乎就是个矛盾的集合体。

  他极度厌恶、害怕暴力,曾经恐惧到失眠焦虑,发疯。但是,让他在无助时第一时间想到寻求答案的方式,是通过暴力,让他从这种恐惧的枷锁中挣脱出来的,恰恰也是暴力。

  只要用别人的恐惧来粉饰自己的恐惧,他看起来就像个正常人。

  但这还不够。

  为此,他在影视剧和书籍里学习正常人该有的谈吐,学习他们喜欢的亲切笑容,学习宽容和温柔的良好品质,学习一切正常人该具备的东西。

  以便将另一个世界里人人践踏、厌恶的自己抛弃,彻底掩盖。

  系上浴袍带子,房间音响传来轻灵的小提琴协奏曲,打开书桌前的小台灯,昏黄的灯光洒出一方小小的天地,他为自己倒一杯红酒。

  来自五大酒庄的柏图斯酒庄,2000年份的红酒没有82年拉菲那么有名,却有它独特的韵味。

  醒过之后的酒,浅尝一口,只需在嘴里停留几秒,整个口腔就能奏起一场气与味的交响曲。

  袅袅烟熏香,醇甜浓郁的樱桃与黑莓合奏,带着甘草的尾韵,鼻间嗅到的是潮湿的原始森林里宝贵的松露芳香。

  他爱死红酒了。

  尤其是名贵的红酒,没钱买他们可得怎么活。

  他一口将杯子里的酒闷了,那动作和喝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玻璃缸里的乌龟从岩石缝隙中探头,慢腾腾地挪动身子,盯着它的主人。

  铺开一张雪亮的白纸,笔帽摘下,苏息辞朝中央笔直利落地划一条线。

  左边,写上自己的缺点。

  右边,写上自己吸引人的优点。

  笔在手指尖习惯性地转了个笔花,他认真地斟酌着,半晌,在左半边,写下一个缺点。

  接着,又写了一个。

  二十分钟后,他拿起那张纸,眉头微皱,脸上带了些苦恼和为难。

  左边缺点那块,一条条工整地写了几十个,几乎塞不下。

  而右边,还是那么白亮,一个黑点都没有。

  苏息辞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有些委屈。

  “哈哈,垃圾,你也配!”

  “哈哈哈……”

  他拿出抽屉里的小刀,一刀一刀平静地往那些缺点上划。

  就连那些廉价的施舍,他也没办法给予同等的付出。

  自己怎么这么差劲!

  嘴角上扬,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这是早就已经知道了的结果,不是吗?

  早在找吴鸣轩帮忙理清自己内心情感之前,在南宫燃一遍遍问责自己之前,在更早更早的另外一个世界。

  满是缺点,没有一个人,认可他,接受他,喜欢他。

  他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认可和喜欢。

  从来不需要这种廉价的东西。

  从来不需要!

  一滴泪,从眼眶滚落,顺着雪白的皮肤滑下,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水痕,淌过艳红分明的唇角,最终凝化成珠,坠在七零八碎的纸上。

  还未干透的黑色水笔慢慢晕染出它们合该所在的边界,「懦弱」与「疯狂」互相渗透。

  琥珀色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只有金钱,才能永远属于自己。

  其他的,他不需要。

  ——

  南宫燃正在和一堆麻绳木板做斗争,浅蓝色衬衫袖子卷起半截,小麦色手臂肌肉蓬勃而流畅,宽大的手掌有力地抓着木板一头,鹰眼微眯,似乎在找合适的位置下手,高耸笔直的鼻根连带着皱起一些。

  一个佣人领着曹淼和麦克斯过来,他把手头的东西放下,问:“查出结果了?”

  等周围只剩下他们三个,曹淼上前小声道:“没有,只知道一个范围。”

  昨晚技术部那里连夜打电话过来,说那个网络号码出现信号了。

  竟然没有处理掉,这实在是让人惊喜的发现。

  但由于通话时间太短,他们只能确定到一个大致范围,具体的方位地点还不清楚。

  曹淼把平板电脑递给他,南宫燃观察了一眼,眉峰隆起。

  “罗菲庄园也在其中?”

  除开庄园,剩余区域其实不多了。

  “你派人去周围调查一遍,至于庄园……”南宫燃下意识望向不远处花房,“我来。”

  曹淼把平板收回去,答应了下来。

  “之前让你们去比对苏息辞两份履历报告,有结果吗?”

  “我们调查的结果,有95%以上和薛总的结果一样,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比如孙善相机里的几张模糊的照片,薛总那里没这个发现。但其余内容有这么高的重合度,从专业角度说,两份报告的详实程度已经算得上是百分之百了。”

  除非你在一个人出生起就举着摄像机拍他,否则那些微末的东西,他们再怎么找也不可能有线索。

  “苏管家确确实实是没有问题的。”曹淼从他的专业角度下结论道,“而且他祖辈都在这里做事,对南宫家的忠诚度绝对很高。”

  南宫燃的理智告诉他这没错,但细究之下,他的直觉不断提醒他,这个人不像表面那样。

  看似温柔大方,进退有度,实则胆小的很,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你觉得……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导致一个人十分畏惧其他人的靠近?”南宫燃道,这也是一个巨大的疑点,“比如,就拿你对苏息辞的身世报告来说。”

  “苏管家害怕别人接近?还真看不出来。”两人讶然地看着他。

  “没有,”南宫燃沉下脸,断然否决掉,“你觉得他像那种人吗?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是我一个亲戚,他有这方面的苦恼。”

  曹淼哭笑不得,“每个人情况不一样啊,苏管家从小到大没什么波折,可能也就童年时期母亲去世,前段时间父亲去世算打击吧,但不可能每个人父母亲都去世,这怎么分析。”

  “就这样,以后不用查他的事了。”南宫燃道,自己的父母亲也去世了,他能感同身受。

  “昨晚南宫耀医院里发生了一件事情。”

  麦克斯见南宫燃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是放下了这个心结,紧接着向他报告。

  “南宫耀生怕我们对他不利,派了大量保镖看守病房,但昨晚出现了一个交接班的漏洞。等他们去的时候,场地一片狼藉。南宫耀突然中风了。”

  南宫燃头一回听说这件事,下意识重复道:“中风?”

  “之前他就有三高,不知道保镖不在场的时候受到了什么刺激,好端端地能在医院中风,整张脸瘫了一大半,手脚抽搐成鸡爪。”

  他在之前人刚醒来的时候去医院见过南宫耀一面,人烧得惨不忍睹,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治疗,南宫玟楠一直在外奔波和他打官司,现在结果还没出来,人却先倒下了。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才四十出头的人,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南宫燃嗤笑了一声。

  “不过,我们有在现场发现一些痕迹,”麦克斯把手里的资料给他。

  “吴鸣轩?”

  “是上次那个拍下花贝照片的记者。”他适时提醒道,这人对不重要的人从来记不住。

  南宫燃仔细翻过材料,这个记者,花贝,南宫耀,似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记起来,自己书房里放着的南宫耀罪证中有一份显示,南宫耀曾通过吴鸣轩这个中间人,将冥冥一夏里不少男女明星推荐给需要的权贵,达到笼络的目的,暗中与南宫集团本部抗衡。

  一想起这个,他就觉得肮脏,南宫家竟然出了这么个败类。

  “找个时间,我会会这个人。”他手指点点资料上夹着的照片,把东西丢给麦克斯,“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你们知道怎么做秋千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