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吧,不防着点不行

  南宫燃后知后觉地发现某人生他气了是在那晚的五天之后。

  麦克斯打电话给他, 说苏息辞想要投资《美人骨》,也就是他和司徒瑟斥巨资合作的仙侠电影。

  “为什么他打电话给你,却不跟我说?”南宫燃纳闷道。

  “你们吵架了?”麦克斯想了半天, 只能想到自己和女朋友吵架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是他雇主,是上司!他敢顶撞我吗?”南宫燃硬气道,自动忽略了那晚那人第一次朝他吼,自己当时抱着条傻狗不知道回嘴。

  麦克斯觉得有理, 一边点头一点问,“那要给苏管家投资吗?”

  “你告诉他,要投资,可以, 他亲口跟我说。”

  挂完电话,麦克斯疑惑了, 这还不算吵架吗?

  南宫燃坐等又等,眼看电影开机仪式都快要开始了,也没见苏息辞开这个口。

  这人天天一脸恭敬和气,又完全看不出是在生气,直接去问他的话, 人家肯定说没有, 什么都问不出来,这种基本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他靠在书房外的阳台栏杆边, 眺望远处苏息辞指挥几个佣人在打桑葚,庄园里阳光足, 草地上稀疏的几棵桑葚树已经挂满了紫色的果实。

  苏息辞戴着一顶圆边小礼帽在旁边树荫底下看, 男园丁拿着竹竿敲打, 花贝和几个女佣张开一大块布接落下的桑葚, 旁边几个人围坐在草地上, 将另一块布里已经打下来的桑葚从枝叶中挑出来放进篮子里。

  远远看去,像一副莫奈风景画。

  再远望去,南宫燃牵着狗绳走过来了。

  苏息辞见他在遛狗,往后退了两步让道,没想到经过他身边时,然然直接过去扒拉他裤管。

  然后,遛狗的人顺势就站在他身边,不走了。

  “今天然然运动量不够。”竟然还有力气找他,还不去遛狗。

  “等会儿再说。”南宫燃被阳光激得眯了眼,津津有味地盯着那副忙碌的景象,说话时略微把头侧偏了些靠向他,“苏苏,你在生我气?”

  他还是直白地问出来了。

  除了这个开场白,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话了。

  “没有。”苏息辞回答,“少爷,您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想搞投资?你直接找我,我肯定拉你入股,朋友嘛,有钱大家一起赚。”

  苏息辞往旁边偏一步远离他,看着他们打桑葚,气定神闲道:“还是走正规程序比较好,先跟麦克斯助理说,再约时间跟您见面。您是雇主,我是雇员,正常的上下级关系。以后可别说朋友了,我高攀不起少爷,一不留神又被安上不怀好心的帽子。”

  南宫燃急了,跟着凑近一步,“上次我就试探试探,消除你在我心里留存下来的疑虑,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做你怕什么。其他人我直接给人判死刑,哪里会花这么多心思去试探。”

  “谢谢您在我身上特地花费的心思了,看您每天忙碌的样子,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谢谢您每天特地抽出时间关注我,施舍我当你的好朋友。”

  “你这是什么话,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让我关注到他们,费尽心思跟我交朋友,想跟我合作吗?我压根就没理过。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除非你还想跟我有进一步的关系,那我没办法。”我不当大哥好多年了。

  进一步的……关系?

  苏息辞微愣。

  南宫燃继续恨铁不成钢道:“手指头漏一点都是钱,你别说你不心动。有多少人觊觎我你知不知道,抢劫、绑架、谋杀、套取情报、敌对企业的污蔑陷害,各种商业间谍你来我往,我都经历了无数次,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吧,不防着点不行。”

  说到后面,他的神色多少带了点惆怅。

  苏息辞彻底变成了一张扑克脸,没翻白眼算好的了。

  “歪题了。”南宫燃摸摸鼻子,把话题扯回来,“你要不要投资,你一句话的事情,我一个电话搞定。”

  “当然投。”为什么不投,原书中这部电影是票房冠军,养老金遥遥无期,还有被这人砸在手里的巨大风险,他为什么跟票房钱过不去。

  “那你不生我气了?”南宫燃眼前一亮,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侧脸。

  树荫投下斑斓一片,在苏息辞白瓷脸上随风明暗摇曳,神色更加难以捉摸。

  “少爷说笑了,我从来没生您的气。”

  他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看向那几个园丁,“这几棵结束了,大家休息半小时,之后继续。”

  他压了压头顶的小礼帽,头也不回地走回屋里。

  苏息辞这样到底是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呢。南宫燃摸着下巴,一脸思索。

  “南宫燃,你和苏管家这是在吵架吗?”花贝嘲笑地走近。

  “穷鬼,你怎么在这里。”他才发现那堆人里有她。

  “你可以叫我贝贝,花花或者花妹,就是不能叫穷鬼。”花贝咬牙切齿道,“亏我还好心地想给你支招。”

  南宫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到了嘴边的拒绝打了滑,变成另外一句,感兴趣道:“说来听听。”

  花贝得意一笑,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和他小声嘀咕起来。

  苏息辞从一楼休息室的落地窗往外望,静静看着这一幕。

  端着的茶抿了一小口,茶烟飘扬,吹不散他眼里的疑惑。

  想要发展进一步的关系吗……

  因为有了曾让人心动的肢体接触,才会对他有不一样的感觉,才会得寸进尺地想要更多?还是因为先有了不可具名的某种特殊感觉,才在滚完床单之后,并没有想了结他的想法,甚至还有几分留恋?

  如果是先有感觉,就凭他随口说的几句话,随手做的几件事,自己就对他心动?

  这样的喜欢好廉价。

  可如果不喜欢,为什么那晚他说讨厌同性恋,自己会感觉到憋闷想哭,他打着信任的幌子来试探自己时,会觉得痛到撕心裂肺?

  他习惯一切都用理性的思维看待一切事情,此刻,他发觉自己迷茫了。

  首要之事,还是要看透自己的内心。

  不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怎么才能更加合理地安排下一步行动,使结果变成有利于自己的呢。

  那么,如何才能把自己内心纷杂的情感梳理一遍呢?

  ——

  深夜,吴鸣轩鬼鬼祟祟走到医院的高级私人病房,原以为会有很多保镖在这里看守,没想到走廊空空荡荡,连个医生护士都没有。

  这层楼只有一间病房有人,他踌躇着走到病房门口,从探视窗往里望,苏息辞端正地坐在病床边,脸上带着没有一丝温度的笑,与他隔着窄小的窗口对视。

  吴鸣轩头皮发麻,哆嗦着打开门,畏缩道:“有什么事吗?”

  “今天不是让你来采访录视频的,把摄影机和东西放下。”

  苏息辞平常穿的黑色西服此刻外面套了一件医生的白大褂,将鼻梁上的眼镜扶正,温柔地注视着床对面拘谨的人。

  他越和善,吴鸣轩越毛骨悚然。

  他依言把东西放到旁边椅子上,还把外套脱了。

  “床上的人,你应该认识。”

  “是的,南宫家的二先生,南宫耀,圈子里的名流。”准确的说,是被烧到二级伤残的南宫耀。

  苏息辞点点头,指着床上昏睡过去的人,“现在,上他。”

  吴鸣轩瞪大眼睛,面色诡异,以为听错了。

  “你说的「上」是指……”

  苏息辞耐心的很,像是宽慰他的紧张,“没关系,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和男人,就当我不存在,把南宫耀当女人就行。”

  吴鸣轩耳朵轰鸣,脸色像便秘一样。

  “办不到,你找别人,老子宁愿死也不做。”

  这人和南宫耀和自己是有多大仇,或者说有多扭曲变态,提出这种要求,看起来还要在现场观摩研究。

  “你们不是朋友么?”苏息辞道,“我还是通过他与你的通讯记录,才发现你们的关系,进而找到那张卡。生意做了几十单,应该算是关系很密切的朋友了。现在他躺在床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纾解,你不该帮帮他么?”

  吴鸣轩简直觉得对方脑子有大病,偏偏一脸自己非常善解人意的样子,站在一旁虚心提问。

  “我们只谈利益,不谈别的,你要是想让我帮他,我可以帮你们叫个人,长得漂亮,专业活也好。”

  “那些明星也和你一样只跟你谈利益吗?我觉得不是。”苏息辞坐在床边,双腿交叠翘起,两手交叉抱膝,认真探讨道,“在我看来,利益合作,是双方共赢的事情,比如说我们,就不是因为利益,而是因为感情,你才这么乐于助人。”

  “感情个屁!”

  顾忌着自己SD卡里的东西,他努力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暴躁,脑海里想到一个可能。

  他冷笑道:“怎么,觉得那些明星可怜,来当道德警察了?你觉得自己非常正义?现在你逼我做的事情,和我逼那些明星有什么区别?你跟我本质是一样的,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正义?”苏息辞思考了会儿,他没想过这个。

  回想了一下,前世他夺取了不少人性命,全都是道德与法治惩罚不了的恶人。

  但这并不是出于什么心中的正义感。一方面是一个好人,处理起来不如十个坏人。那些穷凶极恶的人,诸如连环杀手、变态强/奸犯、拐卖妇女小孩的人,本身就很自觉地待在黑暗的角落,像昼伏夜出的臭虫,如果消失,引起不了多少关注。

  另一方面,他对于分辨坏人的能力有十足的把握,但对于好人,就像炎热的夏天碰见了火,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下意识想远离。

  而他想动手的原因,心情好,心情不好,要么最近太闲了,太无聊了,太平静了,要么某天下雨了,归结起来,就是没有原因。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是正义的人,只是认为,这在你眼里应该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才对。你喜欢拉皮条,自己应该也会感受一下滋味,体会过后,也能方便以后介绍业务。这叫做……优化客户体验。”

  “去你妈的客户体验。”吴鸣轩越发觉得这人脑子不正常,“老子宁愿死也不上男人。”他逼那些人接待权贵,至少还知道尊重对方的性取向。

  苏息辞为难地看着被他打了镇静剂的南宫耀,“本来我想提议让南宫耀上你的,从这方面的专业角度来说,他做主动方的体验感正确度更高。但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行动不方便,只能你来了。”

  让他死?

  这辈子他可是个体面的三好公民,违法乱纪的事情怎么能去做。

  吴鸣轩没辙了,疲惫地向他道:“真的,我不是同,而且就算是,我和南宫耀只是朋友,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他也绝对不会,上他有个屁的体验感。”

  这不是很浅显易懂的道理么。

  “是看不上他么?火灾过后是没从前那么英俊了,没关系,我挡住了大部分。就当是帮我个忙,做个实验,我允许你闭上眼睛,想象他原本的样子,上完之后告诉我感受就行。”

  “不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感受。”吴鸣轩急了,他慢慢上前,解释道,“你说的是炮友,或者恋人,不是朋友关系,这样只会让我恶心犯吐。”

  “因为你和他是朋友,所以,你上他,你接受不了。”

  他点点头,“只有恋人才会这样做。”

  “恋人……我就知道……”苏息辞的眼神明亮而温柔,荡漾在镜片的两汪悲伤绝望的浅潭里。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