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辰的映照下,皇上亲吻了他的皇后,不再是克制的亲吻额头,而是唇齿相依,在彼此心中搅乱起一潭春水。

  这厢仪郎官昏迷不醒,那厢皇上竟也一觉陷入了昏迷。

  鹤山早晨例行唤江容远起床上朝,却发现他沉沉地睡着,怎么也叫不醒。一批又一批的太医来过,都只说是睡着了,可哪有睡着了却醒不来的道理?

  鹤山惶惶不安地守着江容远,看着他的睡颜,想起他之前说过的事情,他的心咯噔一下,手不由得捏紧了。

  离别来得这么突然吗,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们才相守了一年不到的时光……

  鹤山屏退了焦虑不安的太医和仆侍,命他们不许透露皇上昏迷不醒的消息,只道是累了病了需要多休息两日,然后只留自己一人和江容远静静地呆在寝殿中。

  执起江容远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他的手宽厚温暖,让他依恋。鹤山枯坐在床沿,把江容远的面容仔仔细细地看个清楚,他怕以后没有机会能够再这么近距离地看看他了。思及至此,两行泪顺着脸颊滴落,温热的眼泪落在江容远的指尖,不知能不能将他的心意传递到他的身边。

  他既盼着江容远能醒来,又害怕他醒来,矛盾的心情让他柔肠寸断。泪越流越多,鹤山哭得喘不上气来,他很少这样哭,他的家教不允许如此的没有仪态。眼泪凶猛地流,鹤山伏在江容远的身上,咬着唇忍着哭声,只有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

  他才初尝情滋味,他才看到了人生不一样的可能,他才有了自己美满的家庭……

  鹤山死死地握着江容远的手,拖着浓浓的哭腔,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求求你……带我一起走吧……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这厢沈鹤山哭得悲痛欲绝,那厢宣仪却度过了最快乐的时光。

  他和他的容远哥哥昭告了天地,并肩而立在这山川之巅。此后容远哥哥还带着他踏遍了万里山河,看遍了花好月圆。没有凡尘俗事的干扰,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幕天席地,纵情欢愉,宣仪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有和最喜爱之人相守的快乐。

  两人躺在一片野花烂漫的草丛中,江容远揉揉他的头发:“开心吗”

  “开心!”宣仪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的头发上不知何时沾上一片草叶子,江容远没有替他掸去,反而觉二者相配相得益彰。

  若是可以,他愿一生守护着这天真的容颜。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所有的爱情美梦都在这虚幻之中体验过。

  宣仪早已忘了一切不合常理,甜蜜幸福地窝在江容远的臂弯里昏昏欲睡。江容远细细地描摹着他的眉眼:“小仪,你想听听我的愿望吗?”

  “嗯……”宣仪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头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江容远宠溺温柔的目光落在宣仪的面容上,他执起他的手贴在心口:“我希望我的小仪能够永远开心,只记得美好幸福,忘掉所有悲伤。”

  “嗯?”宣仪不解。江容远摸摸他的头,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又回到了欢宜殿的卧室,漆黑的寝殿里只有一盏灯撑着一片的黑暗。

  “容远哥哥,你要去哪里吗?”也许是环境的突然改变,宣仪睡意消散,紧张起来。江容远拍拍他的手,将两人的心交叠在他的胸口,手心下方是他的心跳。江容远轻吻着他的额头,安抚道:“容远哥哥哪里都不去,永远都在你身边。”

  “永远都在我身边?”

  “对。”

  心安之后宣仪又被倦意席卷:“容远哥哥,我好困哪。”

  “困了就睡吧。”江容远的声音如梦如幻。

  睡吧,怀揣着最美好最甜蜜的回忆睡吧。

  忘了悲伤,忘了不愉快,忘了我。

  宣仪努力睁着的眼睛最后还是闭起了,在眼皮相互亲吻的最后,他看见容远哥哥离他很远又很近,他那么站着,笑着看着他,然后低头吹灭了蜡烛。

  世界彻底黑了。

  梦也该醒了。

  皇上是在傍晚时分醒过来的,一醒来就看见他的鹤小鹤红肿着一双眼又欣喜又警惕地看着他。

  “皇上,您醒了?”鹤山握着他的手赶紧松开,却被江容远又一把拽回来:“朕的爱妃这是干什么?”

  对上江容远那熟悉的戏谑的眼神,鹤山的眼眶瞬间又红了。江容远心疼地把他揽进怀里:“我回来了,我没走。”

  皇上安然无恙地醒来了,鹤山还是拉着他让太医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才放了心。

  “对了。”江容远的手被鹤山紧紧攥在手心里,难得的主动也让他很甜蜜,“欢宜殿的仪郎官怎么样了?”

  玉公公回禀道:“之前晕厥了,看了太医,前些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玉公公有些犯难,踌躇了片刻还是如实禀报,“仪郎官醒了之后就抱着一盏灯急着出宫去了福慧禅寺。”

  江容远叹口气:“派人好好跟着,千万别让郎官出了什么事。”

  宣仪在禅寺外一直站到天黑。方丈没有再见他,只给了他一句话,“人死如灯灭”。

  他还记得梦里容远哥哥吹灭灯盏的动作,醒过来之后赶紧跑过去查看。灯台侧翻在地,火焰是早就熄灭了的。兵荒马乱之中有谁顾得上一盏灯,顾得上一个离奇的空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