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言卿!”
苏小满抱着一捧花跑回来。因为过于熟识,她不知何时把柳言卿的称谓从“柳公子”改成了“言卿”。
“休得对尊上无理!”蛾忍不住主持公道。
维护魔尊威严是一方面的考量,但绝大部分原因还是女人善妒,只要看见这傻丫头和柳言卿亲近,她就感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苏小满才不怕,嚣张的冲她吐舌头,径直闯进柳言卿的房间。
柳言卿正百无聊赖的翻阅毒蛾窖藏的陈年邪术秘籍,看见好玩的术法便练一练,看见恶心的便压箱底。苏小满冷不丁跑进来,身上嫩色的裙子和手上艳丽的花束点亮了压抑的石室。
“寒冬腊月哪来的花啊?”柳言卿惊喜接过,记忆闪回到芙蓉花树下喝糯米酒的春天。
“嘿嘿,”苏小满得意:“云萝给我变的。”
柳言卿掐断一根栩栩如生的花茎,指头上全是清新的汁水,和真正的鲜花一模一样,更惊讶了:“她还会这个?”
“她和网罗缠在一起约会呢,也不知聊了什么,浑身上下开满了花。”苏小满皱眉捂鼻子,表情夸张,想要阻隔恋爱的酸臭味。
柳言卿哑然失笑,看来这桩好事功德无量,冬日里还有花可以采。
“呐……”苏小满挨着他坐下,撑着脑袋看他,自以为含情脉脉的样子很迷人:“言卿啊,网罗和云萝都在一起了,你什么时候才考虑我们的事啊?”
“别瞎想,”柳言卿白她一眼:“你还小。”
“我不小了!”小满赌气:“再说小又怎么了?这山里就我们这一男一女,你不娶我还能娶谁去?”
柳言卿含笑逗她:“还有毒蛾。”
“毒蛾!”小满惊恐万状:“那个老太婆都多大年纪了?搞不好比你娘还老!”
“嘘——!”柳言卿轻轻喝止:“女人的年纪是不能提的秘密,你以后少说这种话,她很介意的。”
“哼!”小满更气了,指着他质问:“你你你……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那倒没有。”柳言卿坚定摇头,决绝断她念想:“小满,我心里有人了。”
“谁?”小满一惊一乍:“你不会还惦记表姐吧?阁主要退婚时,她可什么都没说……”
柳言卿对此不生气,反而有点同情苏浅,说了:“也不是。”
“那还能有谁!?”小满执意打破砂锅问到底,抛开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扯着他的胳膊晃啊晃,撒娇又撒泼:“你都做魔尊了,没机会和仙门中人再续前缘,不如就把她忘了,考虑考虑我呗?”
“你啊!”柳言卿避而不答,挥指弹在她的脑门上,啐道:“这没皮没脸的模样和吴越简直一样一样的!”
“吴公子?”小满捂头喊疼,暂时放过柳言卿的胳膊,嘟囔:“他平时话不多,感觉挺不好接近的样子,会对谁死缠烂打啊?”
“咳咳!”柳言卿尴尬,后悔提吴越的名字了。
“告诉我嘛!”小满疼痛稍缓,立刻像块牛皮糖一样粘了上来:“那个冷脸酷哥喜欢谁?是不是于琴音?”
“不是不是!快别瞎猜!”柳言卿不堪其扰的把她推开,站起来道:“我约的人到了。”
“啊啊啊!”小满捶胸顿足质问:“你还能约谁?分明是找理由躲我!”
“乖,”柳言卿将计就计,摸一把她的圆脑袋:“那你以后淑女一点,我就不躲你啦。”
言毕,他施展邪术,化作一股黑烟消失不见。
小满抓不着又追不上,气得对着空气嘶吼:“你再这么拖下去!就只能给网罗带孩子啦!”
……
北风呼啸,刮得向风一面的山坡寸草不生,裸露出青灰色的岩石和沙土。
就在这样的地方,突兀立着一个人。瞧那质地考究的袍子与卓尔不群的气质,还是个仙门公子哥。
柳言卿飘过去,没有一点声响。在咫尺距离才凝聚成人形,唤了声:“杜公子。”
杜子腾猛地回头,吓得不轻,一声惊呼堵在喉头,花了好大力气才压住,没有失礼。
“柳、柳公子,”他磕磕巴巴打招呼:“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柳言卿客套:“辛苦杜公子跑这么远。”
“我跑这么远不打紧,”杜子腾缓慢找回昔日狗腿子的状态,奉承道:“能确认柳公子无事可太好了。”
他对柳言卿周身的魔气视而不见,极尽舔狗之能事:“听闻柳公子被邪祟掳走的噩耗,在下茶不思饭不想,日夜企盼公子平安归来,昨日终于等到了公子的口信,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柳言卿知晓杜子腾是个对魔尊无条件服从,出馊主意没下限的的狗腿子人设,但并未探究过这两人之间奇怪的羁绊从何而来。乍然见了他毫无道理的追捧,总有点消化不良。
“那个……”柳言卿指着自己,吞吞吐吐的问:“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堕魔了吧。”
“是么?”杜子腾后知后觉,但这显然不是他关心的事,只用一个语气词潦草带过,依然拿一双星星眼盯着他看,转而奉承道:“论机敏聪慧还属柳公子,总能想到奇招脱险!”
算了……柳言卿默默翻白眼,放弃找原因了,还是谈正经事吧。
“对了,”他打探消息:“近来仙门有何大的动静?”
“有啊!”杜子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锁月楼和九璀阁相争伤了元气,大家消停了好一阵。也是天公作美,半年没闹邪祟,各家忙于休养生息。不过就在前几日,柳楼主和苏阁主又召集百家开会要讨伐魔道。说柳公子的内丹落入魔道之手,眼下魔尊现世,必须速战速决斩草除根。”
他涎笑着凑近,道是:“不过我看柳公子好好的站在这,想必魔道没有得手。不如我回去告诉大伙,让他们别忙活了,各回各家洗洗睡吧。”
“不可!”柳言卿阻拦,冷道:“我就是魔尊。”
杜子腾愣了,但也仅仅是一会。很快话音一转,谨记狗腿子职责:“那我蛰伏在仙门联军中,及时给柳公子通风报信,绝不让他们得手!”
“那也不必,随他们闹吧,我不怕。”柳言卿叮嘱:“杜公子还要注意收敛,勿叫人瞧出你我私交。”
“我知道了,”杜子腾单手握拳,目光坚定,斗志昂扬:“柳公子是想让我专心卧底,放长线,钓大鱼!”
柳言卿:……
你怎么高兴就怎么觉得吧。
他表情淡漠,故作不经意的提起另个关心的问题:“吴越呢?”
“你不知道?”杜子腾先是震惊,很快又转为莫名其妙的欢喜:“我还以为你们两人交好,一直有接触呢?”
“没有。”柳言卿摇头:“柳楼主的心机深似海,我担心吴师弟被盯得紧,不敢贸然找他。”
他已不再称呼柳承熙为父亲。
“柳公子的考量是对的!”杜子腾娓娓道来:“九璀阁围剿锁月楼那一战,吴公子大放异彩,自此声名大噪,柳楼主也将他收作入室弟子,出入都在一起,那是比亲儿子还亲。”
柳言卿听出他话里的揶揄,但是没有发作,耐着性子等他说下去。
“说起来,这才次众仙门讨伐魔道,吴越还是锁月楼的主将。”杜子腾幸灾乐祸的意味愈来愈浓:“不是我说他,危难关头抛下柳公子只顾自己抢功劳就算了,柳公子这么长时间杳无音信,他竟趁机上位取而代之,完全不见神伤,正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对于吴越出人头地,柳言卿是能预料的。但听人说起他表现淡漠,对失踪的师兄漠不关心,日常生活完全不受影响,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憋得慌。
杜子腾继续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最后义愤填膺的总结:“要我说啊,柳公子当初就是看错了人!这次吴越要是真敢上门找茬,柳公子也不必客气,直接把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杀了便可!”
柳言卿如水的心境被他凭空搅起波澜,无意再听,抬手止住他滔滔不绝的话茬。
又想起游戏不祥的结局,他与吴越终究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杜公子,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柳言卿倦懒抛出逐客令:“勿要离开久了,叫人发现行踪诡异。”
“对对对!”杜子腾无条件服从:“柳公子英明。特殊时期,须得谨慎。”
说罢,抬脚要走。
“等等!”柳言卿不好意思的叫住他:“瞎聊一圈,差点忘了正事。”
“没错没错!”杜子腾主动领罪:“瞧我这猪脑子,一见柳公子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他连忙从袖中甩出乾坤袋:“给,这是公子要的东西。”
柳言卿接过,再次道谢。
杜子腾踟蹰不走,憋不住问:“柳公子要这些玩意作甚?难道是金屋藏娇了?”
“没有。”柳言卿白他一眼:“是给小满的。”
杜子腾拧巴的表情并未松快多少,惊问:“苏小满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就是有点皮。”柳言卿止不住叹气:“她说不想回九璀阁,我便留她住下了,一天到晚吵得我头疼。”
“那那那……”杜子腾磕巴更甚:“柳公子与她孤男寡女,又躲在这荒郊野岭,是不是就——?”
他没好意思问得太直白,扔出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叫人意会。
“别瞎说!”柳言卿呵斥:“勿要毁姑娘家清誉,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没有你会让我千里迢迢送这些东西,任谁看都觉得你们不清不楚啊……”杜子腾小声逼逼,借他三个胆也不敢质问柳言卿。
……
“小满!”柳言卿很快回来,把在网罗触手上骑大马的少女喊下来。
“给,”他把乾坤袋甩过去:“差人给你买了点东西。”
小满欣喜接过,只打开看了一眼就两眼冒星星。
“言卿……”她张牙舞爪想往柳言卿身上扑,感动不已:“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还说不喜欢我,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柳言卿凭历史经验判断这玩意粘上就甩不掉,赶紧施法做灵盾把她挡在三步开外,不耐解释:“我就希望你拿了胭脂水粉珠钗玉佩之后,能乖乖自己玩,少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