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卫,青岚在谢蕴姝失踪后并没有惊慌。

  他先是发动了手下所有能动用的人,暗中寻找。

  天亮之后,他又去找了刚好回家休息的谢南枫。

  谢南枫吃惊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青岚,有些不高兴:“你小子总算来见我了!你还真是老实,我把你给了暖儿,你就真的唯她马首是瞻了?”

  青岚依然面无表情:“小姐失踪了!”

  谢南枫一下子跳了起来:“失踪了是什么意思?她又干了什么了?”

  青岚把昨晚的事情一说,谢南枫摸着额头差点晕倒,这个暖儿简直是太大胆了,怎么什么都敢干?

  他知道自家妹子是想要帮助太子,但没想明白她去长公主府做什么?

  但现下之急,是先找到妹子。他想去找父亲禀告一下,刚走到书房,便听见京兆伊在里边说着昨夜里长公主府遇到刺客的事情,父亲繁忙之余,非常生气,说一定要把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都就出来。

  谢南枫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要是爹知道昨夜的刺客正是他的掌上明珠,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儿?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添乱了。

  他回来问清楚青岚,此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后,便去找黎锦云。

  黎锦云正在惊诧谢蕴姝一夜未归,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

  银珠走了进来:“小姐,嗯--姑爷来了--”

  她刚说不见,谢南枫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满脸的不高兴:“为什么不见我?”

  她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暖儿说叫我离你远一些,你身上的香味不好!”

  谢南枫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气呼呼地道:“什么都听她说,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黎锦云抬头道:“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好。”

  谢南枫哼了一声:“好?你的温柔哪里去了?你的贤淑哪里去了?”

  “我的温柔和贤淑只对配得上值得的人--”黎锦云一口堵了他回去:“你不值得--”

  谢南枫觉得心尖尖像被刺扎了一下,从来没有过的酸味上了心头,他嘲讽地道:“我不配,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哭着喊着闹着,宁愿和自己爹作对也要嫁给我。现在,你又觉得我不配了。我该说你朝三暮四,还是不守妇道!”

  刻薄的话语还是伤了黎锦云已经平静的内心,她眼中出现了泪光,吸了口气道:“你又何必在意我说什么,和离的理由任你写,你写什么,我都不会反对。”

  她的泪光让他怔了一下,却在听说和离二字时恼怒了起来,冷脸道:“和离?你想得美!黎锦云,你听着,待我再拜将之时,就是我休妻之日,你休想整了我害了我之后,还能云淡风轻地离开。我要告诉世人,你这妇人心有多狠毒,有多嫉恨!你就算离开了谢府,也休想再嫁给任何人!”

  黎锦云逼回了快要滚落的泪珠,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请一并说完,我还要去向公爹报告暖儿没有回来的事情。”

  这时候谢南枫才想去自己来的目的,道:“你去和爹说,暖儿心情不自在,要去庄子上住几日。”

  黎锦云一惊:“为什么?她为何不和我说?”

  谢南枫嘲弄地哼了一声:“和你说什么,你迟早是个外人!”

  她的心狠狠地一痛,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出话来回答。

  没错,她就是个外人,一直都是外人。

  她点头道:“我知道了!”

  谢南枫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说了,他觉得自己再站下去又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来,便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暖儿回来之前,你最好别出门,省得又出去勾三搭四!”

  黎锦云没有答话,转身进了内室,她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就是她爱了五年,等了三年的人,这就是她的下场,是她自己做的孽!

  谢南枫出了院子,往后望了一眼,心底突然就懊恼了起来,明明是想来好好和她商量,顺便再问问她身子可曾恢复了。

  却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堆话,这下,她该是更不想理他了吧!

  他很想冲自己的嘴巴来上一巴掌,一抬头却看见青岚站在了跟前,便清了一下嗓子,去安排寻人的事情了。

  谢臻远正为朝堂的事情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女儿去了哪儿,随便应了一声便忙去了。

  谢蕴姝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觉得浑身冰冷,酸痛得快要散架了似的。

  好不容易支起身子,茫然地想了想,才回忆起昨夜里的事情,四顾了一番,突然看见肖慕晟闭着眼睛躺在离她不远的河滩上,脸色一片苍白,发丝混乱地粘在他脸上。

  她心头一震,这混蛋莫不是死了吧?

  她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伸手往他鼻子下一探,长长的出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是失望还是庆幸。

  他虽然呼吸有些微弱,但还是活着。

  谢蕴姝抬眼望,河对面是高高的山崖,四周是宽阔的河滩,她焦急不已,这么个荒凉的地方,要怎样才能走得出去?

  她推推肖慕晟:“喂!快醒醒!”

  肖慕晟闭着眼睛动了动嘴,她赶紧伏下身子听,他喃喃了一句:“累赘!”

  她鼻子都快气歪了,就连昏迷着,这混蛋也挂记着骂她。

  她索性站了起来,找准个方向,赌气地抬腿就走。

  哼!累赘,现在不知道谁才是累赘!就让这个累赘躺这里自生生灭吧!

  她没走几步,冷冽的风一刮,刮得她差点摔倒,站稳之后,心口蓦然生疼,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灰了!

  谢蕴姝站着愣了一刻,叹口气,又转了回去。

  这混蛋虽然万分可恶,可到底也没有丢下过她。

  他要是死了,她说不定又得重生一次。

  她费力地把他架了起来,但他个子高大,几乎全是压倒了她的身上,让她每一步都挪动得非常艰难。

  她挣扎了半天,才半背半拖地带着他走了一小段路。

  河滩上全是鹅卵石,坎坷难行,一个不小心,她脚下一滑,两人一起摔倒了地上,他发出一声闷哼。

  她揉着痛处站了起来,发现自己手上粘嗒嗒的,伸掌一看,手心血红一片。

  她赶紧看自己身上,好好的,又去看肖慕晟,这才发现了他肩后的伤处。

  她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集,他一直把她护在怀中,自己却受了伤,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把自己裙摆上干净的地方撕了一块下来把他伤口不远处紧紧扎住,让血不再往外流。

  又轻轻地用干净的水洗了洗伤口,用贴身的内衣上的布紧紧地包扎了起来。

  做好一切,她又觉得很是绝望,这里荒无人烟,肖慕晟受了伤不说,俩人身上都湿透了,再过一会儿,说不定都会死在这荒滩上--

  她站起来跑到前边的土堆上,举目四望,试图寻找一丝儿人的踪迹。

  突然,她看见前边河中有东西,心头一喜,赶紧跑了过去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那里分明架着渔网,再一看,四周却没有人影。

  但有渔网,就说明这里有人网鱼,说不定他们一会儿就会来。

  谢蕴姝赶紧四处看了看,发现河滩离树林不远的地方埋着一堆东西,正在冒着缕缕青烟。

  她大喜过望,跑了过去,小心翼翼扒开一看,竟然是人埋下的火种,旁边还堆着不少枯木根子。

  有火种,就说明一定会有人来。

  她赶紧去河滩上搂过许多枯了的芦苇杆子,小心翼翼地把火吹燃,然后把旁边的树根子扔了进去,把火烧了起来。

  火燃旺了,她费力地把肖慕晟拖到了火边上,把他外边的湿衣服脱了下来,又在他的四围都烧起火来,让四周充满了暖意。

  做完这一切,她也累得快要虚脱,便坐到了他的旁边,一边添着火,一边烤着自己的衣服。

  俩人衣服上腾起了白色水雾,暖意传来,他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却一直没有醒。

  待自己的衣服都干了之后,谢蕴姝冲出火圈子,挑了张大树叶,去取了些水,一点点地滴进了他的嘴中。

  “咳咳!”肖慕晟嘴唇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睛,发现谢蕴姝的脸在自己上方,又见四周一片火光。

  便皱着脸,嘲弄地道:“爷这是--又死了,在--火葬吗?”

  谢蕴姝哭笑不得,把那片叶子啪一声拍他脸上,道:“对!你死了,死得透透地,别诈尸了!”

  他闷哼了一声,狠狠地道:“你个忘恩负义的累赘精,等爷能动了,定要一把捏死你!”

  她不以为然,斜着眼睛看他:“活不活得过今天还难说,你别说大话了!”

  肖慕晟用眼白瞟了她一眼,吩咐:“扶我起来!”

  谢蕴姝累得快要散架了,不高兴地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避风的地方,你要去哪儿?”

  他啧了一声道:“爷看看四周的环境,你是不是想要留在这里晚上喂狼!”

  她方才反映过来,他身经百战,自然知道怎么逃生。

  她用力地把他架了起来,肖慕晟紧紧地靠在了她的身上,有气无力地道:“你身上怎么都是骨头,硌得爷胸口痛!你平日里是不是三顿只吃两顿--”

  她喘着大气,艰难地骂:“你就不能自己使点儿力气站好吗?”

  他声音虚弱无比,气若游丝:“爷受了伤,没有力气--”

  她艰难地托着他走了两步,便觉得腿肚子只打颤,气都喘不过来,只得叫他:“你快一些看吧--”

  他瞟了一眼她的脸色,很艰难地指指前边:“挪过去一些,爷看看地上的脚印--”

  她只得照办,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扶了他过去。

  肖慕晟看了看地上的脚印,一会儿叫扶他蹲下,一会儿又叫扶起来,一会儿又叫前进两步,一会儿又要后退几步。

  谢蕴姝干透了的衣服又湿透了,肩膀酸痛无比,腿更是痛的站都站不住,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正要一脚给这折磨人的混蛋踢去。

  那混蛋慢悠悠地朝西南边上一指:“你朝那个方向去,应该走不到一会儿就会遇到人家,就可以搬救兵来--”

  她抬头啊了一声,指自己鼻子:“我去么?”

  他赶紧低下头,咳了好几声,才苍白着脸抬头:“我受了伤,你不去谁去?”

  她黑沉了脸,想一把把他甩开,却发现折腾了一番后,他脸色又灰白了起来,捂着肩膀一脸痛楚的表情,便把他又扶回火堆中躺下,把四周的火堆添了柴火,自个儿踩着重重的脚步去了。

  等那明显透着不高兴的脚步声远去了之后,躺在地上的肖慕晟翻了个身,对着远去的那个纤细身影,愉悦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