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姝重生以来,世家贵族女子皆不太与她来往,唯有楚霞。

  她天天往谢府跑,但谢蕴姝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子在哪儿,楚霞便在哪儿,只是太子却对她相敬如宾。

  相反,太子对谢蕴姝的态度温柔得多,甚至,他的目光,已经让她觉得有些太过了。

  她往书房去的次数少了,她不想再起纠葛。

  楚霞很烦恼,她已经以处处太子妃为榜样了,太子哥哥却未曾多看她一眼。

  谢蕴姝爱莫能助,世界上什么都可以算计,唯独人心是算计不来的。

  楚霞并不像黎静云与谢蕴姝深居简出,她不高兴,就想去中最繁华的地段买东西。

  谢蕴姝也想黎静云出去走走,这些天大哥成天不沾家,在家也是指挥着下人在听涛轩中搬这搬那,一心想打造好安乐窝接红柔进府。

  她知道嫂子面上风轻云淡,但心底终归是不好受的。

  叠玉楼中,老板搬出了最好的绫罗绸缎。

  楚霞翻了个遍,挑眉不高兴地道:“这绣工乱七八糟的也敢拿出来?偌大个京城,就没两家好绣坊?”

  老板赶紧解释:“郡主,这些时日,城中各绣坊的绣娘青黄不接得很,老一辈的绣娘大多被宫内和各大官家招募去了,新一辈的也没个拔尖的 --”

  黎静云在旁道:“绣花虽是指上功夫,却没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来,心头没有沟壑,做不出好东西。”

  楚霞一眼看见她手中拿着的手绢,不由得扯过来瞧瞧:“这荷花姿态婀娜、粉艳动人,真是好看,少夫人,这是谁绣的?”

  黎静云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的道:“我自己绣的。”

  老板也过来瞧瞧,啧啧地道:“简直传神得很,少夫人的手艺也是绝了--”

  楚霞眼睛一亮,非得要跟着黎静云学绣技,黎静云只能答应,回来的路上却一直在沉思。

  马车从正阳街走过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车夫说前边有人在打架。

  谢蕴姝好奇地掀开帘子一看,气得立刻蹦下车去。

  只见谢南枫抱着名红衣的女子,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笑意,看着随身小厮和酒楼的伙计打作了一堆。

  那红衣女子肤如莹雪、眉如柳叶,生得秀美动人,却拍着手,一片天真地倚靠在谢南枫怀中。

  她很美,也显得很清纯,颇具独特风韵。

  酒楼伙计打不过,被揍得杀猪一般地叫唤。

  酒楼的掌柜白着脸直着脖子在旁边叫唤:“天老爷呀!谢家的人打人了,救命哦!”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叫唤着要去请府兵过来。

  谢南枫上前就要一拳给掌柜揍过去,谢蕴姝扑上去想要阻止,谢南枫一下子收不住势头,拳头眼看就要落在她身上。

  旁边突然有人拉了她一把,她一下子朝后摔进了那人的怀中,一个声音温柔如同春风:

  “谢将军,你何苦与这些小小之人计较!”

  谢蕴姝跳了起来,嫌恶地瞥过去:“六皇子,此是谢府家事,不劳您关心。”

  谢南枫喷着酒气:“他这酒店好无礼,不拿好酒出来招待爷不说,还敢乱看,爷要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掌柜伸着个脖子又要叫唤,肖慕晟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道:“你这店铺是要开门做生意的,何苦再起争执,我劝好谢公子,你也管好你伙计,大家和气生财罢!”

  掌柜的苦着脸:“我这东西叫他打坏了这许多,人也给打伤了--”

  肖慕晟拍拍他的肩膀:“爷自然知道,不让你吃亏。”

  他朝身后的成剑示意一下,成剑立刻搂着掌柜的肩膀进了酒店,拿出一叠银票塞进了他怀中。

  掌柜的立刻变了嘴脸,出来把伙计都叫了进去。

  谢蕴姝在旁道:“你给了多少银子?一会儿给你送去。”

  肖慕晟笑得温柔无比:“些许银两何足挂齿,我们还是先送谢将军先回府吧!”

  谢南枫却不依不饶,非要小厮去把店砸了。

  谢蕴姝沉下脸来一瞥四周:“我看谁敢动。”

  小厮们都知道大小姐的厉害,自然不敢。

  谢南枫瞪谢蕴姝:“你别管我闲事,整个家都让你送给别人管了,还不够吗?”

  远远站着的黎静云脸色黯淡了下来,楚霞却很没眼色地问:“你夫君大街上抱着别的女子,你不生气么?”

  黎静云压下心头难过,淡淡地道:“嗯,是生气,但我想过后不久,他应该就不再是我夫君了。”

  肖慕晟上前拦着了谢南枫,三言两语就把谢南枫哄得眉开眼笑,拍着他肩膀直道:“六皇子,还是你瞧得起我,走,我们回去喝酒。”

  红柔却在旁边嘟着嘴巴道:“人家还想看打架嘛!”

  谢南枫一把拉起她,边走边道:“回去叫小厮们打给你看,你想看多久,就让他们打多久!”

  红柔一脸娇嗔地道:“我要跟你回谢家。”

  谢南枫满口答应:“好好好,听涛轩已经收整完了,正要接你回去,今天就一同回家吧!”

  说着也不管谢蕴姝脸色怎么黑沉,搂着红柔,扯着肖慕晟,脚不点底的走了。

  小厮们也要溜,谢蕴姝厉声道:“都给我站住,进里边去帮着人家收拾好了,赔礼道歉后,自己到账房上领银子滚!”

  说完,气呼呼起也上马车回家。

  楚霞看看她,摊摊手道:“真是奇怪,你竟然比该生气的那个还生气!”

  红柔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被谢南枫引进了门,住进了听涛轩。

  谢南枫甚至还策划着要办一场仪式,要娶红柔为平妻。

  要不是谢臻远骂得他狗血淋头,叫他熄灭了这样的荒唐心思。

  他可能会把红柔给捧到天上去。

  虽然红柔对谢府来说,多多少少是个不受欢迎的对象,但她却一派天真无邪,遇人就笑,嘴巴又甜,慢慢地讨了些人的喜欢。

  特别是周氏,红柔成天给她送这送那,夫人、母亲地不离口,她逢人便夸红柔懂事。

  黎静云和谢南枫真的是形同陌路了。

  她成天在院子里,只处理家务事,余外也不过去田庄上看看。

  没有人管束,谢南枫乐得成天和红柔厮混,醉生梦死。

  谢蕴姝很着急,大哥这样颓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振作。

  但劝说对谢南枫却没有一丝作用,他依然我行我素。

  她甚至心头暗悔,自己当初的做法是不是真的错了。

  七月的天气,非常炎热。

  黎静云很早地就在处理家务,楚霞照常早早地就来到,美其名曰学绣技,却总是坐在一旁喝茶,顺便嘲笑谢蕴姝名声本来就不好了,还这么懒,指定没有人敢娶。

  谢蕴姝就说她成天赖着太子,指定能嫁出去的。

  楚霞挑眉一笑,倒也不生气。

  黎静云拉小姑子:“你别和郡主没大没小的。”

  谢蕴姝不在意地道:“她生气了才好,省得天天来这里气我。”

  这些天她算看透了,楚霞还跑来找自己请教脸皮要怎样才够厚,其实根本不需要学习,她脸皮已经是浑然天成的厚。

  不过脸皮厚嘴巴不饶人的楚霞比前世的那个冷漠恶毒的楚霞好多了。

  她想,楚霞终究是改变了。

  正说着,外边一个娇柔柔的声音唤道:“姐姐,你在吗?”

  谢蕴姝脸色沉得比黎静云快,果然红柔婀娜着走了进来,笑得甜蜜无比:“郡主好,姐姐好,姝姐姐好。”

  楚霞有个脾气,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她总是冷漠清高的,只看了红柔一眼。

  谢蕴姝也有个脾气改不了,就是从来不会对讨厌的人假以辞色,语气便很冷淡:“我妹妹叫做谢蕴华,你别乱叫。”

  黎静云朝她点点头:“有事吗?”

  红柔一笑柔嫩的脸上两个梨涡,她不在意谢蕴姝的冷淡,笑盈盈地道:“听涛轩的冰块用完了,枫哥哥怕热得不得了,下人说外边不好买,我就来找姐姐想分一些。”

  黎静云点头:“一会儿我叫银珠送去。”

  红柔高兴地笑:“姐姐,你真是太好了,这样,枫哥哥就不怕热了--”

  黎静云脸色有些不好,红柔还继续笑道:“我成天和枫哥哥说姐姐最好了,他还不信--”

  “好了--”谢蕴姝拿出了前世的骄扈,丝毫不留脸面地道:“你别一口一个姐姐,大嫂是妻,你是妾,你应该称少夫人。再者,家里没下人吗?一点儿事情你跑来跑去的成何体统?”

  “哦!”红柔圆圆的眼睛中闪过委屈,嘴角掉了下来,却乖乖地回答:“我知道了!”

  她情绪只低沉了一瞬,立刻又笑了起来:“谢谢大小姐和少夫人,我什么都不懂,往后你们要多教教我!”

  谢蕴姝把脸转开,黎静云点点头,红柔满意地笑着出去了。

  黎静云放下手中笔,看着门口道:“她倒是一派天真,难怪你大哥喜欢。”

  楚霞却突然道:“她要是天真就不会抢你夫君,还在你面前一口一个枫哥哥了--”

  黎静云的神色更加落寞,谢蕴姝忍不住一笑,朝楚霞一指道:“嫂子,这才是真正的天真!”

  口无遮拦的天真。

  天真是可以假装的,假装着天真也是可以害人的,她上辈子不是装了那么些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