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过毒的缝合针穿过皮肉,缝合好的近七厘米伤口在小臂上惊人,缝合线与他胳膊上奇特的红色丝纹交织,更显得可怖。
低着头收拾东西的许之归很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干脆把他扔出去不管了,也许是长着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也许是职业所趋,看到他布满血的手臂时,第一反应就是跑向前。
“你究竟是个什么?”
他轻轻问着,沙发上的人早已闭上了眼,呼吸变得匀称,大概是疼晕了。
许之归出神盯着,明明是一样的眉眼,却总觉得不像。他轻轻捋了一下微皱的眉头,只一下,便大梦初醒般向后缩手。
但他没得逞。
他的手腕被一股适宜的力道握在手中,挣脱不出,也不难受。
“你——在干什么?”
惺忪的眼神,但确确实实落在他的身上。许之归被盯得有点想逃离。
“呵,干什么?”他扬了扬左手还没收起的针,做出一个戳刺的动作,恶狠狠地回:“我想戳穿你的眼球,然后把你丢出去!”
他微微张嘴,表现出一脸震惊的表情,但他却微微挑了一下眉:
“啊,原来是我病了,想抛弃我了。”
???
这股怨夫的腔调是怎么回事?
这显得他薄情的内容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
还没反应过来,许之归的左手腕被他用力一拉,放到了他的左胸前。
“换把你得意的刀,往这里来,”他摁着许之归的手用力,“还是让我死要好一点。”
疯子!
托他刚才拽的那一下,此时许之归已经单腿跪在他的腿上。
左手还在上力,许之归杠不过他,索性收了力,接着姿势向前一倾,居高临下看着仰起的头。
“想死?”被松开的右手覆上那人的眸子,“你不是已经死过了吗?”
“不想。”
眼前的人微微摇了摇头,许之归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有睫毛扫过掌心引起的微微酥痒。
“我们是一体的,所以,不能抛弃。”
许之归没回他,他刚刚才明白,身下的这个人,嘴上说着戏谑的话,手上干着发疯的事,但他的眼神,是冷静的。
总之是个疯的。
暮色已然加深,大雪也早已停歇。
许之归左手一松,针掉落在两人身前,许之来也松开了手。
“你还要蒙我眼到什么时候?”
许之归一开始没动,还是抬着手,片刻后才扭过头,放下手。
他放下支在许之来腿上的腿,刚想走,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许之归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妈的,狗东西,腿麻了。
糟透了。
许之归缓了缓,看着地上的狼藉,指了指监控的残骸,不回头地问:“这是你的杰作?”
一直注视他的许之来闻言挑了挑眉像是默认,过后像是意识到他看不见才回了句是。
“明智之举。”他浅夸了一嘴,“所以过来帮我一起收拾干净。”
看着挽起袖口开始着手的许之归,沙发上的人却懵了一下,“哎哎。”
“我这胳膊还废着呢。”
看了眼缠着纱布的胳膊,以及略显疲惫的脸,许之归哼了一声回:“少废话,我们许家,不养闲人。”
-
新房子设备还未安好,打扫卫生废了两人点力气,简单吃了些东西后许之归自己去了卧室,他从地上捡起被摔烂的合照,拍了拍尘土,放在床头柜上。
尸体没接回家,复仇更谈不上,甚至连死因都不清楚。
坐在床边望着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神,连许之来进来都没察觉。
“哭了?”
许之来靠着许之归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问,明明是正常的询问,许之归却听出了安慰。
“生理性盐水而已。”
“那就好,”许之来不在乎他的嘴硬,自故自说着,“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你觉得没用别人不一定,否则怎么会有人用眼泪表达喜怒哀乐。”许之归摸了一把脸,他不觉得旁边的人的观点有错,他只觉得他冷血。
“你不是说了吗?生理盐水哎。”
“……得,随你便,没得说。”
“谈崩了?”
“崩了!”
这人怎么总是能三言两语把别人搞疯!
不再跟他纠结,一把拉起床上的人,逼问道:“尸体报告结果。”
“我说,你先松手,别这么凶。”
正了正衣领,才用一副谈判的语气开口:“我可以跟你说,但你明天得去……”
“停。”
说得正起劲,许之来用眼神示意为何要打断他。
许之归一看更气了,回问:“为什么还有条件?这不是我本来就能得到的信息吗?”
“理论是这样,但你不按我说的做——会死。”
许之归纳闷:“不是还有三年吗?”
“其实被车撞死和被我杀死,单从结果上来看,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更美观。”
“……”
许之归是彻底没脾气了,活了二十多年,竟然还有被人威胁的一天,而且还是被一个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人。
见他没再有异议,许之来才又开口:“你明天去找祝柯铭,要一件东西。”
“说。”
他确实得去祝家一趟。
去道歉。
-
翌日,许之归早早来了祝家,想起在家赖床的某人他就来气。
罢了罢了。
在门口跟熟悉的管家打完照面后就进了屋。
他好久没来祝家了,这几年祝柯铭他爸一直在给他施压,让他慢慢接手企业,便忙得没时间聚了。
房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改变,他仔细看了看客厅的展台,有不少名酒名画。
许之归轻车熟路的来到祝柯铭的房间,抬手敲了敲门。
“不吃不吃,不饿,你们忙别管我。”
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飘出。
摇了摇头,许之归轻推开门。
听见声音,躺在床上的祝柯铭转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闭上。
“你来干嘛?”
“这不显而易见吗?”
许之归插兜站在他旁边,看着床上的一摊。
“昂?想让我帮忙了?不帮不帮~”他闷声道。
“不是。我来……道歉。”
祝柯铭睁开眼,刚才迷瞪的眼神也一下明起来,从床上爬起来朝着肩头打了一拳:“呦~铁树开花,难得啊。”
“滚。”
“哎,多大点事儿,就是回来让我老子逼我看了一晚上文件。”他揉揉肩,倒了杯水喝下肚,“许之来怎么样了?”
“他没事,在家睡觉呢。”
祝柯铭:“……”
没良心的小子,他是因为谁被罚了一晚上!
“还有件事我来找你。”
“说,客气什么。”
许之归沉默着,他看着眼前的朋友,思虑着。
“你有没有见过,”他用手做了一个丈量,“大概这么长的一把手术刀。”
“手术刀?我家要这个干嘛?”
他转头翻找着,“不会是你哪个顺手的情人掉我家里了吧?”
“啧,我哪有上手术台的资格。”
锤了一拳,见他翻找无果,“算了,别找了,再重新换一把就是。”
许之归堪堪叹气,就要回去“复命”,还没走出房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位颇有威严的男士,手上拄着一个檀木拐,直直地看着他开口。
“你要找的——是一把什么样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