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古代言情>晋末琐事>第74章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当爱人两厢斗嘴,调情逗趣时,总想弄哭对方,再用爱抚来化解。

  可是当爱人哭泣着拥抱自己索吻时,就全然不顾念的与之欢好,似乎又有些趁人之危。

  于是桓玄虽然热络的回应了这开天辟地的主动,却没有将计就计,攻陷新的城寨。拥抱与爱抚虽然不断,可是更像是安慰,缺少了旖旎的情|欲。

  谢珝的情绪渐渐平和了下来,泪也收住了,动作也停住了,虽然搂着自己脖子的手,还没有从后颈放下,却没有其他表示了。

  桓玄一边有意无意的,继续蜻蜓点水的触着他的嘴唇,一边用眼神询问着他是否满意。

  毕竟,比起做君子来,禽兽更容易一些。

  谢珝垂着睫毛,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泰然样子。此时,却只有吻着他的人,才知道,这副冷若冰霜的姿态背后,是怎样一副光景。

  又亲昵了半晌,桓玄便道:“已经酉时了,要不要起身吃点东西。”

  谢珝想起,自从两人回到阁中,还未进过半粒米,又是荡秋千又是唱歌,后来还…反正确实有点饿了,便点了点头。

  烛光掩映下,谢珝吃饭的样子真是好看,比欣赏一幅字画,观看一块美玉,还要赏心悦目。

  灯明影亮下,桓玄脸上的印记真是显眼,比桌上的酒盏,池中的莲叶,还要花好月圆。

  两人都带着浅笑,这顿饭吃的看似美美满满,其实一个人垂涎欲滴,一个人忍俊不禁。

  若是允许你喘息片刻,那还叫铁面无私的陶姜先生么?晚膳刚刚用完,陶姜先生便又有事情前来禀告了。

  谢珝虽然没有想好何去何从,却不想在两人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再插足一个心怀叵测之人。于是便提出,要一起去书房听听这正事。

  不过,让这位面负重伤的桓相国抛头露脸之前,还是要遮掩遮掩才好,不能让外臣看了笑话。于是谢珝便带着桓玄,来到阁中二层,主舞台之后的备室内,寻找些掩盖之物。

  这备室,平日里是那些舞姬、乐师更换衣物,梳妆打扮之地,什么胭脂水粉,描眉画目的物什都有。之前阁子被废弃之时,这些物件来不及带走,于是还妥善的躺在柜子上的梳妆盒中。

  虽然谢珝登台从来不用这些,却对每样物品如何使用,有些心得,拿出一只粉盒,打开,颜色深了,再换一个,颜色又淡了。他挑挑选选,开开合合,最终,挑了一只合适的,对着桓玄的脸比了比。

  桓玄被按着肩膀坐在一个圆凳上,见谢珝拿着比平日里写小楷还要小两号的毛笔,蘸了蘸盒中的粉,就向自己的脸上涂了过来。

  本来还有些无所适从的躲躲,可是轻柔的触感袭来,有些痒又些舒爽,这才放下心,任君采撷。笔尖在印痕处,一下一下的点着,像是在挠他的心,一扫一扫的撩着。于是他一把搂住了面前之人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谢珝无暇顾及这伤患的得寸进尺,搂着腰还不够,闲暇无事的手,朝自己的衣襟下摆内伸啊伸的,没有一刻老实。

  描画了半晌,终于将整个伤痕盖住了,想必在灯光昏暗处,不容易被察觉,谢珝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赫然发现,那双毫不满足的手,已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忍无可忍,既然右脸颊上有个咬痕,就不会介意左脸颊上有个掐痕了吧!

  只听“哎,哎?哎哎!!!”

  怕是两人这妆,还得再补一轮了。

  谢重本来只是送些物品案牍给老师,就应该回府了,只是他看着那对儿时时刻刻腻腻歪歪,欢声笑语的,甚是心痒,便以侍奉老师为由,留在了阁中。

  陶姜心中倒是没有多想,因为如何设法将此二人挑拨到刀锋相对才是他要思虑的。忍辱负重,看戏就看戏罢!

  见二人去楼下多时未归,谢重便与老师商量道:“桓伟一向是桓玄最为信任且倚重之人。如今桓氏的崛起,最重要的人就是他,是否…”

  陶姜道:“在桓氏登基前,此人确实不能留了,不然将来作战之时,很难对付。”

  谢重道:“顾将军所向披靡,区区桓伟,不足话下。”

  陶姜道:“顾将军世代忠臣,不会想看到桓氏颠覆朝廷,却也不会为了我们歼灭桓氏。”

  谢重不解的问道:“顾将军与老师是至交,这点忙都不肯帮?”

  陶姜道:“他为人刚正不阿,当年受人所托,看我实在可怜才出手相助。可是在大是大非上,他不会有所偏向。”

  谢重道:“那我们怎么办?”

  陶姜道:“如今只能四处散播谣言,说桓氏也是酒色之徒,整日里寻欢作乐,不理朝政。”

  谢重道:“只好如此。”

  陶姜道:“桓氏谋朝篡位之时,天下定有义士征讨,到时候我们只要见机行事便可。”

  谢重道:“老师深谋远虑。”

  陶姜道:“我让你准备的物品,可逗都备齐了?”

  谢重道:“全齐了。”

  陶姜道:“谢珝知道太多,若是不能让他回心转意,就只能杀了他。所以希望他能信守承诺,不要妇人之仁。”

  谢重道:“那二人看着如胶似漆,怎能拆的开啊!”

  陶姜道:“为何人常道死者为大?”

  谢重点点头,笑着道:“徒儿受教了。”是啊,在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这一点上,他谢重最有发言权好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桓玄和谢珝才上楼来,两人牵着手就走进了议事厅,毫不避讳这眼前的师徒二人。

  坐定后,桓玄便向陶姜提出几个首先要做之事。

  首先是如何安民,司马道子等人如今已经被斩于市井,天下之人定然是惶惶不安,怎样才能做到,让官员安心,让百姓安乐,是头等大事。

  二则是继续除恶,司马氏有众多依附之人,甚至朝上朝下还有很多亲信余党,要想全部去除,还有待考量。

  三则是荆江二州虽然推行用纸制度多时,可是朝廷中还是在用竹简行文,十分不便,此法度应该推广全国才是。

  四则是清理寺庙庵堂,将不是真心修佛之人驱赶出去,法办凭借这一身份四处为非作歹之人,若是不能守戒,该杀的杀该放的放,总之不能留。

  听完了前三条,陶姜先生没有很大惊讶,只是这第四条,在座几位都能理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桓玄如此介意。

  司马道子对黄袍之好,天下皆知,女尼男僧,来者不拒,如此有辱佛门清净之事,在他权倾朝野之时还被大力推行,确实应该查封治理。如果没有支妙音之流,怕是朝廷里还清净些,他的挚友也不会…

  不过心中知道并不代表要言明,陶姜先生思考了片刻,便把这四个提议的实施方案的大方向说了说,至于详细的,只能是尽快安排。不过新官上任要烧三把火,这火烧的好不好,会对将来的仕途有很大影响。

  除恶,推行用纸,整治佛道,都是此时可以好好做的,只是安民的话,对于陶姜来说,却要反其道而行之了。不过此时此刻,他还要点头称是,山呼英明,做戏做全套。

  谢珝听了桓玄的提议,觉得桓玄虽然年轻,却对国事十分擅长,以下几个举措,实行到位的话,很快国内就会繁荣起来,民愿所向,人心安定。

  想起以前老师也曾发过愿,让百姓有田种,有饭吃,有衣穿,五谷丰登,安居乐业,天下才能太平。而民富庶,国才能强,外敌才不敢侵犯,或许有一天,还能收复失地,守护祖籍,一统九州。

  可是如今,他不在了,同样有这份宏图大志的人,坐在自己面前。自己该怎么选?选了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就等于选择了对老师的背叛。连为他复仇都不能彻彻底底么?自己是有多无能。

  可是若真的选择了痛下杀手,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呢?

  等等,既然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去留恋,不如……

  这个想法太危险了,也太极端了,如果真的这样做,就会成为仇者快亲者痛的傻事了。此事不宜考虑过多,还是要再想想。

  四人讨论各项事宜,不知不觉就将近子时,就是睡了午觉的谢珝,也有些困倦了,何况身体本就虚弱的陶姜,脸色看着更加不好。

  桓玄觉得事不宜迟,也到了休息之时,便招呼三位各自去休息。

  谢重立刻假模假式的搀扶起老师,引他回房去了。这对师徒近来在人前仍是父慈子孝,十分热络,却不知暗地里关系如何。

  只是桓玄觉得,陶姜先生越来越倚重这位徒儿了,可惜没有在进兵建康的路上,替他除掉这祸患,不知以后先生会不会为其所累,毕竟背地里干的那些坏事,明眼人都看得出。

  目送那对师徒走远了,桓玄也学起谢重,殷勤的搀扶谢珝,还有样学样的十分谄媚。

  谢珝笑而不语,在他脸上轻轻一点,以示嘲笑。

  却没有想到,抹掉了一块粉,露出了点点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