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古代言情>晋末琐事>第73章 

  不能早朝,是因为桓玄无法从六|四阁出去,不能从阁里出去,是因为不能从秋千上下去,不能从秋千上下去是因为,那摇动转轮的仆从也知趣的走了,不能叫仆从回来是因为,脸上这块太阳。

  这痕迹如此招摇,怕是不能见人了。不过谢珝如此做,怎会想不到后果呢!桓玄从来没有想过,这从不表露意图之人,竟然会如此直白的方式,把想要据为己有的留在身边。

  不就是几个日日夜夜的厮守么,正合我意!

  只是,此刻,怎样从这秋千上下去,成了关键,总不能一直在这么高的地方亲亲我我罢!怀中之人已然习惯了这样的高度,可是自己万一保护不好他,可就大事不妙了。

  况且这一块小小的地方,也不够桓大相国发挥的呀!

  既然被吊上去,就会让从人看到这激情所致的印记,倒是可以选择放下去,避人耳目。

  可是不曾想,二人刚刚整理了衣襟,被从高处缓缓放至一层大厅,就有人找上了门。

  谢重和陶姜因为有要事商议,又满府里找不到人,打听了才知,是来了这里,于是便只能追到了六|四阁。

  只是刚进正门,就看见二人旖旎之态,从秋千上下来,这未来的天下之主,还挂了彩。

  避之不及,谢重回身挡在老师身前,捂住了陶姜的眼睛。桓玄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谢珝藏在了身后。可是,自己脸上的印记却明晃晃的摆在了人前。

  谢重忙高声道:“老师与我什么都没看见,既然主公不适宜见客,我们先退出阁外,等待召唤。”

  桓玄收了收神色,道:“请陶姜先生,谢公稍等片刻,自有人来请二位。”

  谢重道:“是。”

  便推搡着老师先到阁外避一避。

  听见正门吱嘎一声,重新合上,桓玄叹了口气,却听到背后之人,笑的花枝乱颤。

  于是他转过身来,看着谢珝那得意的模样,狠狠的在这奸诈之徒的腰际上拧了一把,引得一声惊呼。

  陶姜与谢重并未走远,就听到里面的打情骂俏之声。陶姜便沉下了脸色,深深叹了口气,道:“大事不妙。”

  谢重道:“这桓玄此刻正是两厢圆满之际,连谢珝也被他安抚了,老师何时才能出手?”

  陶姜道:“听闻谢珝曾有一副顾将军为王恭所绘制的画像,可在你那里?”

  谢重道:“谢珝所藏的那些,老师所著之书,闻记的一些藏书还有王恭的画像,一些财帛,都在我的府邸。”

  陶姜道:“全部取出,送到这阁来。”

  谢重道:“徒儿这就去办。”

  陶姜道:“不急,此事还要等待时机,听我命令即可。”

  谢重道:“谨遵老师安排。”

  陶姜道:“不能让此二人单独在这里呆太久,这样,今日我便借朝堂之事,留在此处,明日你将送往相府的文书奏本全部搬来。”

  谢重道:“是。老师还有什么要安排的么?”

  陶姜道:“你认为呢?”

  谢重道:“不如放出口风去,就说这新任相国刚刚执政,就沉迷声色,连日不入朝堂。”

  陶姜点点头,道:“再将这阁中以往之事渲染渲染。”

  谢重笑着道:“老师放心。”

  二人还在说着,只见有一从人,打开了阁门,请他们上楼一叙。深深的对视了一眼,陶姜便与谢重,登上了阁的四层。

  这阁本是谢重花费重资,命人修造而成,于是对此阁的格局十分熟悉,引导老师来到顶层会客之所。这次,他聪明了起来,在门外等待了片刻,有从人打开厅门,这才走了进去。

  屋内的窗子已经被关了个严实,帘帐也都拉了起来,外厅里点起了烛火,内堂却没有,并且分隔二处之地,也挂了纱帐遮挡,不像是议事,倒有些垂帘听政之态。

  陶姜毫无尴尬之色,先施了礼又向纱帐内的桓玄道:“午时已近,行刑台已经就绪,您还要带珝公子去观斩么?”

  桓玄道:“不必了。”

  陶姜道:“刘牢之已经暗中打点了行装,出城去了,他所残留的余部,共计不到五百人,已出城三百人,其余已被暂扣各城门。”

  桓玄道:“一个不留。”

  陶姜又道:“主公何时追赶刘氏逆贼?”

  桓玄道:“不急,给他三日时间折腾,要他知道自己走投无路,有个三日也就够了。”

  陶姜道:“可快马通知殷仲文,让他先行斩杀刘敬宣。再设法告知刘牢之即可。”

  桓玄点点头道:“全凭先生安排。”

  陶姜道:“主公身体可是有何不爽,要不要在朝堂之上告几日假。”

  桓玄一愣,道:“啊,无妨,只是小伤,不劳先生挂怀,朝堂之事,有劳先生了。”

  陶姜道:“如今朝堂之上,人心浮动,还是小心为好。军政大事,还是要主公亲自下决断,方可抚慰朝中文武之心。”

  桓玄想了想,道:“先生以为如何?”

  陶姜道:“明日起,我便命谢重将奏折通报全部送来此处,由我与主公现事现议,莫要耽搁了大事。”

  桓玄的小心思全部成了泡影,只能败兴的点头称是。想着只有兄长和殷仲文回来,才能脱身了。

  又耽搁了许久,陶姜先生终于有意起身告辞,却告知自己要留下阁中,已派从人将一应物品,搬来此处,要日夜与桓玄商讨国家大事。桓玄只好应允,又悻悻然叹气。

  谢珝见到陶姜前来,便知道了他的来意。如果说之前两人共商的大计,他没有放弃之意,任凭此时谁都不会相信。可是要他彻底放下一切仇怨,全心全意接受眼前的人,怕是自己也难以做到。

  矛盾日日夜夜的困扰着自己,想看着那人就此死去,了结所有的往日之仇,又想与他朝夕相对,片刻不离。

  这样想着想着,就走到自己以前常常一个人悟道的净室。对外说是闭关修行之所,实则却挂着老师的画像,日日相对,留存思念。如今,虽然只留下一块摘去字画后,显眼的白色墙壁,看去却依旧锥心刺骨。

  回忆起老师的点点滴滴,愁思又起,不知他在那个世界,过的如何?天冷可有加衣,日晒可有遮伞,是否能吃得饱,穿的暖。

  会不会想念自己,还有没有话要对自己说。

  桓玄将正事处理好,又安顿了陶姜先生,已是接近日落,四处寻不见谢珝,在四楼来回转着圈,最后在这壁橱样的门中,找到了已经睡熟了的人。

  他蜷缩着身体,像是有些冷。桓玄走过去想唤醒他,却发现虽是睡熟了,他的眼角、脸上还挂着泪水。

  四处打量了周围,发现这间小小的屋子,没有什么摆设,只有这张席子,与对面一面墙上的一块旧痕,似乎是将什么挂幅取下后,所遗留下的。

  桓玄心中一动,难道?

  本来开开心心的带他回来,只是想再见到那明媚的笑颜,却引起了他的愁思,如今以泪洗面的睡在这里,真是让人心疼。

  桓玄抱起谢珝,回到了寝室。把人安放在原先那张不宽的榻上,才发现,没有多余容纳自己的地方,这可如何是好?

  索性就在让他先睡吧,毕竟自己还有堆山填海的奏本没有处理,这陶姜先生真是勤勉的有些过度了。

  不过桓玄自从入了这建康城,才发现,陶姜先生不仅饱读群书,无所不知,人情世故无一不精,连审阅案牍,也颇有心得。

  因为但凡是他预先过了目的,都能将其以极其便利的类别进行划分,有关联的,甚至有内在联系的,放在一处,按时间的先后顺序排列,让将要审阅之人,轻而易举便可读懂。

  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州府事情再多,也不及如今整个朝廷的事情多,自己虽然从小就被教导要善于整理案牍,却没有先生这般得心应手。

  一边看着奏本,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掌灯时分,刚想放下手中的事务,歇息一下,喊谢珝起身吃点东西,便听到了阵阵呜咽之声。

  桓玄对这个声音极其敏感,因为怀抱入眠那么多个夜晚,相隔不了多久,谢珝便会因为梦魇,尖叫呻|吟哭喊挣扎而惊醒。

  于是快步就来到榻前,搂住了全身僵直,呼喊着,抽搐着的人。他知道只有让谢珝缓缓从梦中挣脱出来,才会让这一切停止,只是不能过于强硬,因为那样会吓坏了正魇住之人。

  他一边低低唤着:“彖之,我在,有我在,别怕。”一边擦去他满头的冷汗。

  重复了几次,怀中之人,终于有了反应,努力的睁开了眼睛,盯着他辨识了半晌。

  往日谢珝只要醒过来,再安抚一会儿,便会冷静下来。可是,今日,不知为何,看清了自己的脸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桓玄有些诧异,却没有时间多想,便抱住了哭的像泪人般的谢珝,好生安抚着。

  任怀中之人,又放肆的哭了半晌,才觉察慢慢的收敛,好像有些止住了。便想替他擦干泪水,柔声安慰他几句,却没有想到,刚刚松开些怀抱。

  便有两片温柔的唇瓣,向自己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