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
秦姒心中期待的同时一直记挂着一件事情。
一件她记挂了许多年的事情。
她想要问一问, 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日，他们一家三口在御花园散步。
卿卿走了一会儿耐不住性子，便开始撒欢似的在御花园里疯跑。
秦姒跟着玩了一会儿实在跑不动了, 便停了下来，坐在廊下的亭子里看着她与她的爹爹玩。
姹紫嫣红的花园里，小小的红娃娃跑得飞快, 身上挂着的铃铛叮当作响，像是要与夏日里不分昼夜鸣叫的夏蝉争个长短。
她手托着腮一时入了神, 猝不及防，跌进了一个沾染了花香的怀抱里。
“在想什么？”他环着她的腰。
她回头看身后的男子。
他墨如点漆的眼眸里全部都是她的样子。
“怎么了？”他瞧得出她这两日有些郁郁寡欢。
是因为要成亲的缘故吗？
听说有人婚前会产生一些恐惧, 她是在担心这个吗？
她不会是这个节骨眼后悔了吧？
齐云楚收紧了圈在她腰上的手，声音有些委屈,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又腻了, 后悔了？”
“说什么傻话！” 她忍不住笑。
他松了一口气，下巴搁在她颈窝，在她耳边低声道：“反正后悔了也没用。”
“有些话, 我想问问你。”
这些话她藏在心里很多年了, 总觉得不问出来，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
“什么话？”他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落花。
秦姒正想要开口，宫人来报：韩王妃带着小世子过来了。
秦姒瞥了一眼跟前的男子，只见他神色如常, 淡淡道：“是吗？还不快请过来。”
一会儿的功夫，赵雪妍便带着她五岁大的儿子过来了。
赵雪妍一如多年前所见, 眉眼温柔含笑，叫人瞧着如沐春风。
她上前领着儿子向秦姒行了一礼。
秦姒微微颔首。
“阿姐。”一旁方才与她柔情蜜意的男子看着她笑，伸手摸摸她儿子的头, “昇儿都长这么大了。”
秦昇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舅舅，被乳母领着去一旁玩去了。
秦姒心思颇为复杂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不是第一次见她。早在她生下孩子后不久，她便借着大婚之由将她与韩王召回燕京，并试图以此要挟齐云楚。不仅如此，她还把她召进宫来，打算将她软禁在宫中，试图逼迫韩王就范。
她明知自己的用意却还是来了。
她一如现在这般温柔，说：“阿楚喜欢的女子，必定是极好的女子。”
秦姒当时什么也没说。她想不是这样的，她并不是什么好人。
威胁到她的人，她从来都是毫不留情。
只是她没想到韩王叔与她的感情那样好。她入宫的当天晚上，韩王叔便进宫了，上缴了手中所有的兵权，接回了自己的妻儿。
他临走之前说：“这世间权势于我而言，比不得妻儿分毫。做一个富贵闲人没什么不好的。”
世上常说，秦氏一族出情种，这一世便应在了他身上。
如今再见到她，因为身旁的男子，秦姒心中那种“我永远也成不了这样的人”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随即起身，“朕还有事，你们先——”
旁边的男子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牢牢攥在手心将她拉了回来，笑得腼腆，“阿姐，这是我喜欢的女子。”
齐云楚很早以前就想要这么做，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说她都不肯相信，他的心里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便再也没有放下过。
秦姒的心一下子就释然了。
赵雪妍眼神里流露出欣慰，“阿楚长大了。我来，就是想要代替姨母送陛下一份新婚贺礼。”
她说着自身后的婢女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只质地上佳的羊脂白玉的镯子。
她小心将玉镯取出，看向秦姒，柔声道：“这只玉镯本该由阿楚的娘亲来替你带上，旁人都道长姐如母，不知道妾有没有这个福气替陛下戴上？”
秦姒看看一旁一脸期待的男子，又看看眼前温柔小意的女子，伸出了自己的手。
镯子戴上刚好。
她看向旁边将秦姒戴了手镯的那只手紧紧攥在掌心的男子，如同这世上任何一个长姐关爱弟弟一般，嘱咐，“往后成了亲，要一心一意的待人好，否则，阿姐定不饶你。”
“我知道了，阿姐。”
“那妾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她起身告辞。
待赵雪妍走后，齐云楚摸摸秦姒的头，眼里皆是爱意。
“你方才不是说有话同我说？”
秦姒丝毫顾不得自己平日里在外面持重的帝王形象，环住他的腰撒娇。
“想吃你煮的面。”
“那我现在就去。”
“你那时为何会想到煮面给我吃？”她一直都十分好奇。
“我母妃还在的时候，会在我生辰的时候亲手煮一碗长寿面。我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因为是最好的，他全部都想要给你。
“你又是如何得知是我煮的面？”
秦姒笑了，“我第一次吃到卖相如此难看的面。”
齐云楚轻哼，“那你还吃？”
她轻轻叹息一声，斜睨了他一眼，“谁叫朕喜欢做面的人呢……”
他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她一把捉住他的手。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做面哄我娘子高兴。”
他走了没两步，又折返回来，趁人不注意，低下头迅速亲了她一下，悄声道：“等我回来吃你。”
他原本以为她会如同往常一样骂自己不要脸，谁知她一反常态的主动圈住他的脖颈，目光灼灼看着他。
“现在给你吃，你要不要？”
……
秦姒与齐云楚举行大婚之礼的那一日天气极好。
秦姒虽之前有过两次婚约，可之前对大婚之礼无半分期待，对她来说就跟例行公事一般，没什么区别，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她是同喜欢的人成婚。
她想要为他们的大婚做点什么。
为此，她特地向已经成过婚的红袖打听。
红袖想了想，道：“若说区别，那便是新娘子的嫁衣皆是有新娘子一针一线亲手绣制。这对陛下来说，可能不太容易。”
秦姒一听，觉得确实如此。天子的喜服皆是由宫中数十个绣娘们一手一线缝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绣好。且说她本就不会，就算是巧手一双，也无能为力。
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放弃，只在喜服上绣了一只乌龟，饶是如此，已经耗费了她好些时日，才完成这两只“巨作。”
只是事后她看着这两只丑得像只小鸡的乌龟十分后悔，觉得糟蹋了绣娘们这一个月一来的心血。
她本想想要叫人重新缝制喜服，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作罢。
成婚当日，整个燕京城的所有来参加大婚之礼的贵族们，尤其是尚未嫁娶的男女无不羡慕的看着大燕帝国最盛大，最别开生面的婚礼。
毕竟，自古以来，没有哪一个帝王成亲的时候带着孩子参加婚礼。
不过婚礼的当事人却毫不在意，携手相望，眼里皆是情意。
一切都很完美，就连礼服都区别于以往帝王的大婚礼服，上面居然绣了一只小鸡。
当然，也有人争辩，天子的喜服怎么可能绣了一只鸡，那一定是鸳鸯，意为情比金坚。
有那些记忆好，过目不忘的，回头就将喜服上面的花样画出来，不多时，在燕京城贵族圈里流传出去，一时传为风尚。
等秦姒知道的时候，这种图案风靡了整个燕京城。
当然，这是后话。
彼时只有成婚的喜悦与激动，心里眼里都是眼前的人，哪里还顾得上一只无关紧要得小乌龟。
最主要的是那个要同她成婚的男子，看着那两只乌龟，亲吻着她被针线不知扎了多少洞的手，感动的红了眼睛。
秦姒突然又觉得那两只乌龟一点儿也不丑了。
因为它们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乌龟。
她与他携手一步一步的走到大殿之上，听着礼官唱祝词，以及文武百官们的祝福朝拜，转头看向站在自己旁边同样紧张的手心濡湿的男子。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刹那间红了眼睛。
这条路终于不再孤路。
她希望这条路他会陪自己走一辈子。
他心中亦是如此想。
无论发生何事，他也绝不会松开她的手。
婚礼的过程繁琐而又冗长，可因为是对方，所有一切又觉得庄严肃穆。
因为有你，未来可期。
婚宴过后，已近子时。
卿卿早已经体力不支被乳母带着去睡觉了。紫辰殿内所有人已经退去。
满目皆红的宫殿内此时此刻也安静下来，唯一的动静，只有那两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龙凤蜡烛燃烧的火焰。象征着夫妻合体，不离不弃。
等了多年的男子看着眼前一身红装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他起身端了两杯酒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喝了这杯合卺酒，你我便是夫妻。”
秦姒看着手中的酒想起了从前。
那是在姑墨国的时候，他当时强行与她饮了合卺酒，说要与她做夫妻。
当时的她想着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做他的妻子。如今兜兜转转，与她对饮合卺酒的人还是他。
这一次，她心甘情愿与他饮了这杯合卺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将自己的衣角与她的绑在一起，目光坚定而又执着。
“这一辈子，你都别想再逃走。”
“再也不逃了。”她亲亲他的唇，眸光潋滟，“舍不得你。”
“你今日真美。”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无论在旁人眼中他们是怎样的关系，但是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妻子。
只是齐云楚的妻子。
他的妻子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子。
秦姒的脸颊一下子变得滚烫，突然就觉得殿内有些憋闷，忍不住想要起身开窗透气。
他吃吃的笑，一把将她扯到怀里抱坐在腿上，替她取下头上的皇冠饰物，解了她的头发，替她轻轻揉捏后颈。
“舒服些没有？” 他亲亲她还有些滚烫的脸颊。
“嗯，好多了。”
被他这么服侍，她舒服的有些犯困，环住他的腰，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杜若香气。
她与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叫她觉得舒心。哪怕是两个人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她心里都觉得很安定。
“小齐哥哥，你今日高兴吗？”
“你说呢？”他轻轻抚摸着她垂到腰间的发，蹭蹭她的鼻尖，与她唇齿交缠。
一直到两人透不过气，他才舍得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问：“我如今是谁？”
“皇夫？”她眨眨眼，一脸狡黠。
他轻轻揉捏她的掌心不说话，眼神分明含着期待。
“齐王世子？”她故作疑惑，捧着他的脸左右察看，“齐美人？”
他轻哼一声，显然是不满意。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称呼你？”
“自己想。”他伸手轻轻捏捏她的耳朵，“想不出来，今晚你知道后果。”
反正接下来几日都不用上朝，今晚他有的是时间好好收拾她。
她见好就收，不再逗他，圈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悄声道：“是不是秦姒的夫君……”
她话音刚落，他嘴角上扬，一脸的少年稚气，似多年前刚认识他时的模样。
“娘子。”他略有些羞涩，“再喊一句，我喜欢听。”
“夫君。”她躺在他怀里冲他眨眨眼，“夫君，夫君，够了吗？嗯？”
“不够！”
他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看着大红喜被上躺着的灼热耀眼，乌发红唇雪肤，杏眼分明的女子，缓缓俯下身去，轻抚着她的额头。
“一辈子都听不够……”
“夫君，”她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我心悦你。”
“第一次见你开始，也许一开始是见色起意。但是，这些年从未有一日停止过。”
他喉结滑动，耳朵红得厉害。
他害羞了。她每一次说喜欢他，他便会如此。一如他每次夸她好看，她也会忍不住心中荡漾。
那是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就像是他在她心里点燃了火树银花的烟火，目光所及之处，是最世上最绚丽多彩的颜色。
她勾下他的脖颈，与他耳语。
“夫君，今夜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来忘记写两人大婚了……我番外比较乱，等正式完结后会整理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