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情感>当我的白月光失忆了>第47章 默不作声

  “分手,我要跟你分手,你疯了,你就是个疯子!”

  陆桥哭喊,他想马上远离杭朔远离剧组。他纵身一跃,堪堪跳到床上,趁着杭朔还没反应,赶紧扭头往外跑。

  他接受不了,上一秒还在浓情蜜意的爱人,下一秒就会为了圆谎而胡言乱语,陆桥感觉这个世界疯了。

  这没准是在做梦,陆桥想。一会儿找个楼跳下去,梦醒了,他就去找真正的杭朔。

  门外应该有一个旋转楼梯,往下望去可以看到层层层叠叠的建筑高层。既然是在梦里,那他也摔不死,索性翻过去试试好了。

  陆桥夺路而逃,可才刚刚摸到门把手,下一秒,他腰间剧痛,脚下猛地腾空。

  身后的杭朔如同饿虎扑食,狠狠将陆桥钳制住。男人暗哑的嗓音像是夺命咒盘旋在耳边,他又一次,念出了那个令人抓狂的名字,

  “姜姜,回来!”

  “啊啊啊,我不是,我不是!”陆桥痛苦地捂住耳朵,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痉挛。

  尖叫声传至门外,路过的人都不由得为之脚步一顿。

  杭朔抱住门口垂死挣扎的人,最终以压倒性地优势,把像鸭子一样扑腾着的陆桥压在地上。

  杭朔的手腕和小腿在不停发抖,这是一种应激过量的症状,他哪里见过这种疯癫的阵仗?

  杭朔只是后怕,陆这么被折腾下去,再硬的底子也会被耗干净……

  过了一会儿,手下渐渐安静。杭朔护着陆桥的脖子和腰椎把他翻过身来,那人脸色就像是被漂洗过的纸浆,青青白白都是虚汗。

  陆桥唇色是不自然的嫣红,泛着水光,一连串清泪从上挑的眼尾下落,没入湿透的鬓边。

  他眼尾边的颜色比正常肤色都要深一些,显出淡淡的咖啡棕。老人说,这是上辈子投胎前哭太多,留下的泪沟。

  陆桥不信鬼神,也不信上辈子和这辈子。他只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因为这点感情上的破事已经哭得够多了。

  他累了,他麻木了,他摆烂了。他什么都不想做,什么解释都不想听。他就想让杭朔赶快,赶快消失在眼前!

  “哈——哈——哈——哈……”

  陆桥的喘气声越来越剧烈,仿佛是就要生生溺死。

  他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小狗,涣散地盯着杭朔。瘦弱的胸脯大起大伏,呼气时,陆桥前胸幅度大的几乎要将肋骨折断。

  杭朔慌了神,他平时里高傲的神色不见了,他身上勾人禁欲的魅力也不见了。

  男人看着反应巨大的陆桥,看着他一身大汗淋漓地在地上一点点窒息,他第一次露出了和孩子般茫然无措的神情。

  杭朔赶忙托着脸,将陆桥向上提了提,看着他丝毫没有缓解,又玩具似的将人搂在怀里。

  “不怕,不害怕,我在呢。”

  他够不到已经四分五裂的手机,杭朔逼着自己镇静下来。

  他先是伸长胳膊,拍了拍房间的大门,渴望能凭借这点异动,招来酒店的工作人员。

  “来人,有没有人?”

  门外安静如鸡,连一两个脚步声都没有。

  杭朔把陆桥拖回床边,他伸手捡起地上较干净的一粒药片,接着打开旁边车载冰箱,拿出里面唯一冰镇的矿泉水。

  “陆桥,张开嘴,我求求你张开嘴,你想让自己被憋死吗?”

  杭朔尝试着把水喂给陆桥,但都被他紧咬着的牙关挡了出来。

  陆桥瞪着他,他说,“滚。”

  他说,“你想害死我,你就是要害死我。”

  他说,“你个变态,懦夫,傻瓜……你好恶心,我恶心死你了。”

  他说,“你现在还想骗我,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

  他说,”你说我失忆,但怎么所有人,我都记得,只偏偏忘记你?”

  陆桥这番话,听在杭朔的耳朵里,可谓是杀人诛心。

  对啊,为什么你醒过来,所有人都记得,就是不记得我呢……

  杭朔心中有很多委屈,他从来都留不住自己身边的爱意。

  他在国外遇到难以自决的事情,就会经常去教堂的忏悔室问神父:为什么上天要派来这么多的挫折,一个个至亲至善的灵魂全都相继离他而去。

  如果圣母见不得众生受苦,那就请神把美好的东西留给他一点的,哪怕只是一个残缺的玫瑰,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圆月……

  最终,国外的神应验了杭朔青年时的祈祷,陆桥变成了一朵残花,可望而不可及的水中月。

  其实杭朔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他融入不了自己高尚虚伪的家族。他只想好好和陆桥相爱,相守,然后在京城漫天惹人喷嚏的阴霾中,让旁人艳羡地相伴到老。

  杭朔止住自己的乱想,他捏紧手心里渐渐融化的药片,喃喃反问陆桥。“陆桥,你相信我,我怎么会害你……我怎么会害你……”

  ……

  睡衣湿哒哒贴在身前,陆桥闷着头动了动,想跌跌撞撞爬起来,却又被杭朔死死抱住。

  男人力气大的,就像是要把他如同胚胎一样,重新塞进肚子,含在嘴里,影缩进脑子里。

  陆桥肩膀关节咔咔直响,他痛地惨叫。

  杭朔走火入魔,他眼含热泪,感觉心尖如斧凿。现在的陆桥,就像是他小时候那只养了许久,却狂啃鸟笼想飞走的鹦鹉。

  前者是因为本性在呼唤,飞鸟原本就属于天空。但陆桥不一样,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懂得,杭朔不可能放他走。他们原本已经可以结婚了,只差临门一脚,一场横祸,陆桥把他当做陌路人。

  那对男戒,杭朔一直在等待机会,想把他重新带回原主的无名指上。这本是独属于陆桥的,杭朔独一份只给陆桥的爱。不是什么姜姜,那只是个被遗忘的名字。

  陆桥以后,可能会有千万个名字,但戒指只能带在一个人的手上,这是两个人曾经相互托付真心的誓言。

  陆桥皱着脸哀求,泣不成声,“放开我吧,放开我吧,我的肩膀……”

  杭朔绝不会放开手,他不会让陆桥离开,陆桥走了他就什么都不剩了。

  陆桥瘦弱的身体在杭朔的威压下,弱小的像是随处皆可采颉的绿叶。他被死死箍住,感受肩膀像是个受到山体挤压的桥梁。

  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陆桥这样想着,他根本说不话来,感受有人正在把自己生生撕裂开来。

  他手中忽然攥紧一个东西,挣扎的声音戛然而止。

  ……

  申号和刘玉玉破门而进时,杭朔正捂着肚子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陆桥握着块玻璃碎片,脸上血迹斑斑。

  他呆呆看着地板上巨大的身影,有个奇怪的念头始终挥之不去:原来杭朔的身材这么高大,他倒下的时候,陆桥根本拽不起……

  屋子里散发着巨大的咸腥味。

  赤红一路延伸,伴随着几个脚印连接至陆桥的鞋底。

  他一只脚孤零零的,只穿着已经肮脏不堪的袜子,看着杭朔就像端详一副陌生的画卷。

  刘玉玉和申号惊呼着,嘴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语无伦次。

  小护士进来又出去,接着就是绷带,血块,棉球,红得发脏的消毒液,青白的嘴唇,冰凉的手,和杭朔了无生机的脸。

  陆桥紧紧握这那块玻璃。

  他只是想挣脱一个喘不过气来的怀抱,他只是想摆脱一段压抑混乱的关系。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自卫,他只是让杭朔冷静一下。

  可是,可是……陆桥感受着手中粘腻的温热,他的视线根本移不开。

  他只要再睁眼,就会被身体控制着,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杭朔。



  陆桥看着他被一点点翻过身来,刘玉玉随即捂嘴。

  陆桥看着他们剪下杭朔的衬衫,那件宽大的丝绸面料,是杭朔搓手等待很久的私人订制。

  但金钱堆砌的锦衣华服,在危险面前却连半分伤害都不能为主人遮挡。

  陆桥一丝泪水都没有,他就这么没知觉地看着杭朔,绝望的,死气沉沉的,像是雨中死掉的画。他收敛所有的的生机,转眼,也轰然倒下。

  ……

  再一次醒来,陆桥睁眼便看到,许久不见的汪泉力正背着手站在自己面前。

  在他的认知里,汪泉力的每一次出现,总和杭朔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不是因为杭朔,他这种大导演,可能根本就懒得去搭理陆桥这样一个小龙套。

  他见人醒了,转手飞快把烟按在纸杯里熄灭。

  “许柏言,你还记得杭朔最开始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吗?”

  汪泉力这段时间去了戈壁拍戏,脸上红红紫紫,有些胡子拉碴。他显然是得到消息,连夜匆忙赶到内地的。

  陆桥张嘴想说什么,答案本呼之欲出,但他的脑子却什么都想不上来。

  汪泉力一声冷笑,自顾自消遣,“我早就说过,人不能太惯着。他就是太把你当成个宝贝,最后死了都不可惜。妈的自作孽,活该被你捅那么多刀。”

  陆桥猛地瞪大双眼。

  “行了,你也别瞪着我了。”汪泉力收起二郎腿,”你们俩该分分,要知道,这是个好事。不然天天要死要活,弄得周围一群人也跟着遭殃。”

  汪泉力只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也不管陆桥什么态度。

  他仿佛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呆,匆匆抬起屁股,把桌案上的烟和打火机草草抓起来,看也不看地塞进裤兜。

  “还有还有就是,杭朔说什么都别放在心上,也别轻易相信。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吧,别搭理他,就当他神经病。”

  这声“神经病”刺痛了陆桥的内心,他见汪泉力这就要走,赶忙出声,却被自己陌生的嗓音吓了一跳,

  “他……没事吧?”

  汪泉力顿了顿,微微转头,“死不了……下次他再来招你,就直接拿刀捅死他,这对你们俩都好,真的 ……”

  说完,汪泉力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陆桥孤零零呆在病床上。

  陆桥眼下是片淡淡的青乌,他转动眼珠,远远注目封窗上的花瓶里,那一束迎光盛开的百合。

  暖阳耀眼,照得屋子里热烘烘,洁净的米白地板反射光线,让人的眼皮上有些发红。

  他没有流泪,只是心中闷闷的,像是心上残存很久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陆桥长舒一口,身上的条纹病号服跟随后背的肌肉线条瘪下去。

  这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于他,于杭朔,都是很好的结果。

  他又恍然想起了两年前,杭朔带着还在发高烧的自己,他们在医院那克制的一个吻。

  那个时候,他满心满眼地憧憬他,信任他,依赖他。

  但这终于要结束了,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放过彼此了。

  陆桥眉梢弯了弯,他顺手捡起汪泉力没拿走的烟,用钥匙扣上的打火机点燃,不熟练地吸了一口,脸上表情无比轻松。

  可笑着笑着,他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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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