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情感>当我的白月光失忆了>第46章 覆水难收

  陆桥向前微微前倾,冷不丁磕了下头。

  刘海从耳边滑落,一缕发丝垂在眼前。他迷糊着,呼吸绵长,就要从杭朔的腿上折下去。

  幸好身后的人反应飞快,男人抽手,悬崖勒马似的把他拦腰拉进怀中。吹风机骤停,陆桥睁大眼,呆呆地,盯着杭朔在上方的俊脸,一时间还没有缓过神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陆桥微微咧开嘴,向正盯着自己的人不好意思笑笑。

  他今天下戏确实有点累了,久违的准点下班,大家一起聚餐,说笑,聊天……这才是陆桥一开始想象的剧组日常。

  不过,他也就只敢想想而已。就算是顶流,每天的工作都不可能事事称心如意。陆桥其实是个很好哄的人,杭朔每次的示好求和,都是那么卑微。他心中总有一个小人在气急败坏,责怪着陆桥为什么要伤害他。

  于情于理,明明该委屈的是陆桥自己,但他总会心疼杭朔,人的感情真是太奇怪了啊……

  ……

  白炽灯有些刺眼,旖旎的氛围笼罩两人,周围一切都被虚化。

  两个人交叠压在小沙发上,乳白的裙摆松松垂落,露出男孩清瘦分明的膝关节。

  暑气氤氲,浴室里的水雾飘来身边。空气开始胶着,目光在不经意间交错,便化成了实质性的粘稠……

  一只兔子在胸膛乱窜,陆桥有些紧张地往下拉了拉单薄的布料,下一秒,就被杭朔趁虚而入。

  密匝匝的吻落下,男人像草原上久不见荤腥的豹子。陆桥眼底有了些淡淡的粉红。随着面前那深邃的眉眼忽近忽远,他渐渐飘入云端。

  杭朔目光灼灼,不知是否因为酒精的缘故,他又凶又欲。一个脊梁□□的男人,却只肯把头埋在陆桥小小的颈窝。

  陆桥耳边窸酥酥的刺痒,还不忘叮咛身上人,不要弄脏了剧组的道具服装。他颤着那两片密羽的黑睫,只肯在关键时刻轻轻哼哼几声,给杭朔一点彩头。

  杭朔扭着他的胳膊,难以自持叫到,“老婆,老婆……”

  “闭嘴。”陆桥咬牙把他噎回去,瞬间,皮肤上便爆发出一片潋滟的绯红。

  咸涩的汗水流进眼睛,他只恨不得立刻钻进地里。

  男人眼中的神光揉成片月泽,甜蜜地像蜂蜜一样慢慢倾泻。看着怀中人咬紧嘴唇,陆桥正被自己禁锢在一方小小的沙发上征服。

  杭朔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意,仿佛梦境一般,那样不真实。

  陆桥见不得他这种肉麻的眼神,他捂住脸,恼羞成怒道,“别这么看我!”

  杭朔愈加沉沦,他揽住弓着身子的男孩,听着他小兽一般低声发出喟叹。

  陆桥嘤咛着脱力,泥一样把腰塌了下去。

  不给他喘息的时间,男人继续撵着骨头下陷。陆桥一时失声,腰椎到达极限,却还是咬着牙忍了,他的后背起了层鸡皮疙瘩。

  情迷意乱,杭朔难纾心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所以在解脱的一瞬,他抱着陆桥单薄的身板,深深唤道,“姜姜,姜姜……”

  只一瞬,陆桥就变成一束绷紧的弓弦。

  杭朔呜咽一声渐渐放松,英俊的侧脸凌乱着黑发,像只大猫撒娇般痒痒蹭过陆桥的脸颊。最后掠夺一番,才肯心满意足地把头埋进颈窝。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一时短路,只感觉陆桥有些僵硬。杭朔疑惑抬首,便看见那两只葡萄似的的黑眼珠近在咫尺。

  陆桥正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

  杭朔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声,脑中空白,就像主机被格式化。

  陆桥眼神空洞无一物,漆黑地如同死水般渗人,所有光亮都渐渐消失,连同着杭朔的脸,杭朔的气息,杭朔的美好,都一齐被刚才那句情动的呼唤斩碎。

  杭朔刚张嘴,就被一声清脆的巴掌抽过去。

  小臂留有余波,微微发麻,陆桥看着身上人的嘴角慢慢流出点点猩红。他毫不留情,心中只有厌恶和反胃,接着一字一顿命令杭朔道。

  “你,出来,然后,滚开。”

  杭朔像个玩偶,木木地照做了。

  ……

  依旧是白炽灯,仿佛悬挂在天花板的太阳,把一切炙烤折磨,连仅剩的一点温存都被剿灭干净。

  杭朔的脸颊开始肿胀,他右眼滚烫,微微充血,流下两滴生理性的眼泪。就像是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低着头,默默抽手飞快擦去脸上的水滴,不想让陆桥看到。

  杭朔吸着鼻子,笨拙套上衬衫和裤子,乖乖束手站在墙角。他本是个在办公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普通人眼中高不可攀,只活在颁奖典礼和荧幕上的青年导演。

  谁能想到此刻,杭朔如同被父母捉到尿床的小屁孩。男人忐忑地抖手,小臂上青色血管迸发着。可身上的肌肉就算再有力,他也不敢忤逆处在暴怒边缘的陆桥。

  杭朔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他只想像个影子降低存在,可大大的骨架再怎么缩,也做不到隐形。

  男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看他把自己带来的所有东西翻找出来,一并哗啦啦打包摔在地上。

  陆桥愤怒回头,面前男人脊梁微弯,委屈瘪嘴。

  杭朔看着他轻轻摇头,带动侧脸上的肌肉也火辣辣地疼。

  他眼神中有着乞求,陆桥看懂了他的嘴型。

  杭朔说,不要。

  “你自己走还是要我请你?”陆桥分外镇静,他看起来甚至比往常任何时刻都要理智。

  杭朔哭丧着脸走过来,眼圈红红。他踌躇地看了眼地上自己的东西,随后可怜巴巴,轻轻拉起陆桥的手腕,“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跟我废话,我都知道,我都明白,不劳费心了。不就是当个替身吗,您再找一个吧,我当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陆桥连珠炮似的甩开杭朔的手。

  他现在吵架显然有心但无力,脑袋隐隐作痛。

  那个小人又开始大闹,要他挽留杭朔。

  陆桥反驳他,挽留什么啊,贱吗你?……把聒噪的小人气得够呛,直言他会后悔的。

  杭朔不知道陆桥心中的“斗争”,他卑微地小声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想的都是你,一直都是你……”

  “那你说,那个神他妈的姜姜是谁?”

  陆桥冷笑,都撕破脸了杭朔竟然还在为自己狡辩。

  “你不止一次在床上叫这个名字,杭朔,你看着我说,刚才在沙发上,你心里想的都是谁!”

  陆桥提高音量,”还有你那屋子里锁上的画册,那个被剪掉脸的人!是我吗?都是我吗!你有良心吗!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杀了钉在墙上收藏啊!”

  他被逼得爆发,心里再也装不下这么多的猜忌,索性一次直接说个痛快。

  “你说,你会把那箱子东西扔了,你还说,你把房子租出去了……”

  陆桥看着杭朔震惊的脸,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颗颗砸在棉质睡衣的领口,晕染出一片水渍。

  他继续质问,“结果呢,都是骗我!明明你不愿意,可以和我说啊,不扔就是了,留着它过年,留着他睹物思人!干嘛遮遮掩掩?你当我是傻瓜吗,这他妈一定有问题!你个王八蛋,你把我当成别人!就是那个该死的姜姜!姜姜是谁,他妈的到底是谁!你不说清楚以后别想,别想……咳咳咳!”

  杭朔还没来得及解释,陆桥这边就快要活生生把自己噎死了。

  因为长期服药,导致他情绪太激动,就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

  杭朔顾忌他的身子,赶忙安抚上气不接下气的陆桥,心中谋划着,打电话叫刘玉玉来送药。

  杭朔现在手里,没有伪装成糖果的特效药。他只能打开彩虹糖的盒子,托住摇摇欲坠的陆桥,低声哄他。

  “我好好解释,但是你血糖低,听话,把嘴张开……”

  陆桥顺从接过小糖粒,一滴眼泪正好从睫毛上落下。他看也不看,随即把那圆滚滚的糖果甩手丢在地上,对杭朔反唇相讥。

  “杭先生,您这真是自有一套控制我的方法啊。先是假造病例,再是暗中喂药。你以为,我真的一直不知道你在给我吃什么吗?”

  他把那糖果狠狠碾在脚下,直到变作一堆黑白相间的粉末。陆桥脸上泪痕未干,却猛然绽开了带有一丝癫狂的笑容。

  陆桥看向呆滞的杭朔,仿佛十分享受男人被自己戏耍的样子。

  他模仿着白景天那恶心地语气,对杭朔“撒娇”:“啊,哥,是不是到吃药的时间了,你可真是贴心……”

  陆桥伸手拿出个精致的玻璃罐子,杭朔定睛看清,顿时脊背发毛。

  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本该被陆桥早早吃掉的糖果药片。

  陆桥甜甜地笑,笑得蜜中调毒,他轻声,“别费事找刘玉玉来骗我了,我听话,自己吃。”

  随即“哗啦”一声,在杭朔呆滞的眼神中,在陆桥病态的笑容中,在垃圾桶里的白裙子上……无数治疗神经疾病的小药片欢呼雀跃,有些已经冲到了杭朔拖鞋脚面。

  男人此刻反倒显得脆弱,像是白杨林起了一阵狂风,肆虐在杭朔凄苦不堪的脸上。

  他在陆桥寒冷的目光中问,“你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一直都……”

  “是啊,”陆桥干脆承认。

  他轻轻一松手,玻璃罐子在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坚硬锐利的碎片混着量可致死的镇定药品横亘在两人中间,杭朔的瞬间又憔悴几分。

  陆桥在几个月前默不作声接受了刘玉玉的倒戈。他把杭朔自作多情,源源不断送过来的进口药片,像是金币一样,一个个丢进华丽的玻璃罐子,想象这如果真的是糖果就好了。

  “你给我吃这东西,比那个给人乱打针的申号,阴毒了不止一万倍。”

  陆桥此刻脱胎换骨,毕竟人生来都是有两面的。杭朔试图补救,却发现自己早已走到死路。

  现在于陆桥面前,他才是那个自取其辱的傻瓜。

  “你的姜姜,也会吃药吗?还是只有我,是独一份?”

  陆桥慢慢后退了一小步,端详着杭朔脸上每一分微表情。

  他现在是个绝对的胜利者了,他终于战胜一直妄想控制他的杭朔。陆桥本该无比高兴,本该无比兴奋,或许冥冥之中他并不想面对这一天,但是杭朔非要逼着他说出来,逼着他撕破脸。

  他用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白月光,三番五次羞辱自己。他本来已经可以卑微地接受,去不在意杭朔以前喜欢过别人。但是和他在一起时,这个男人脑子在想什么,陆桥完全看不懂。

  他看不懂他,杭朔这个悲哀的傻瓜,他的“用情专一”真是放错了地方。

  “念念不忘”始终是最大的原罪。

  陆桥陷入对彼此痛苦的循环伤害,他接下来的每字每句,不光光是在将杭朔千刀万剐,更是在将自己处以凌迟,一刀刀,看似只伤及皮毛,实则痛彻心骨。

  陆桥小小肩膀在发抖,不是兴奋的发抖,也不是悲伤地发抖。他无法用语言去描摹这种感觉,就像是黎明前的黑暗,被关押子在牢狱的奴隶终于得到解放!

  “分手,我们分手!”,他心中闪过一秒的快感,陆桥在这果决的狠话中寻得一丝解脱。

  “你看我是神经病,那你去找一个正常人吧,去找一个更听话,更年轻的人跟你上床!”

  “我错了,桥桥,别说分手,我不会离开你……”

  杭朔踩过地上的狼藉大步走来,一把抓住陆桥,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认真说。

  他不停和自己斗争着,眼睛似乎是要滴血。杭朔哽咽地哑了嗓子,只求眼前人不要分开。

  陆桥没见过他会哭成这样,就算是那天清晨,他从病痛中大梦初醒,犹记杭朔独自坐在床边垂泪,让他在一瞬间动了想一辈子就这么糊涂过下去的念头。

  如果在那时的深情,杭朔也是演出来的,陆桥也真是低看了他。原来“爱”这个东西,也是能装出来的。

  这本该是场盛大的表演,台下理应坐满观众,但杭朔却只肯让陆桥领略,加量不加价。

  他这份“宠爱”,陆桥刻骨铭心。

  杭朔被压迫到了极点,他把一直憋在心中的痛苦说出来,摇晃着懵逼的陆桥。

  “姜姜就是你,姜姜一直都是你,是你忘记了,你忘记了我们,我们从前在一起……”

  “你说……我失忆了?”陆桥的表情从癫狂转为呆滞,那么一瞬间的表情空白,他仿佛是在细细思索着什么。

  杭朔这次说的全是实话了,他再也不用欺骗陆桥,再也不用为了一个小谎话自圆其说,去编造更多更大的弥天大谎了。

  杭朔莫了如释重负,说话时,嘴边的肌肉因为伤痛反应迟缓,显得可怜又可笑。

  “开始的时候,我不敢找你,怕你认不出,怕你害怕,怕你有一些不好的反应。后来……”

  杭朔只恨不得一下子把过去和原委全部塞给陆桥,但他还是忍住了。

  “我们又再遇见,是我私心过甚,我想让你想起我,这么多年,我都很想和你说,但是你想不起来,你就是想不起来……”

  “……”

  良久,陆桥都没说话。

  杭朔认为他现在脑子里肯定很混乱,毕竟忽然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失忆很久,的确是个很挑战常理的事。

  但这就是发生了,发生在原本热恋的陆桥身上,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叫许柏言。

  杭朔不想让陆桥痛苦,他想把人再次抱进怀里,想好好摸摸他的头,就像大猫舔舐小猫一样。

  杭朔认为自己是陆桥在这世上唯一的安全感。陆桥没了自己还能有谁来管他呢,他萍水相逢的粉丝?他疏离冷漠的母亲?还是他那惯会逢场作戏的朋友?

  陆桥推开杭朔的肩膀,慢吞吞退到墙根。

  他再一次抬起头来对视,看杭朔的眼神竟然有些陌生。

  陆桥小心翼翼地说,“我原本怀疑过自己的精神状态……”随即整个人慢慢进入警戒状态。

  “但是,现在看来,我觉得你的精神可能有点问题。杭朔,你别吓我,你是不是得病了……”陆桥的大哭脸慢慢变形,他真是已经害怕到极点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自己演戏都不敢这么演。

  陆桥这样想其实并无道理,哪里会有一个正常人给另一个与自己相恋的正常人偷偷下药的?

  哪里会有一个正常人,会在自己和现任伴侣的隔壁专门设一间屋子祭奠白月光的?

  哪里会有一个正常人在被撞破三心二意后,还要撒谎对方失忆的?

  陆桥害怕地大哭,他看着满身狼狈的杭朔,如同男人是突然闯入家中的杀人狂。

  杭朔呆立在原地,眼中的光芒顿时熄灭了。他在图一时口快的时候,就隐隐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覆水难收,如今城门失火,他该如何收拾这片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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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