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情感>当我的白月光失忆了>第2章 浅吵一架

  他压低帽檐,扶着缺角的行李箱杵在火车站外瑟瑟发抖。

  许柏言觉得肩颈关节在咔咔地响,鼻子也闷闷地不通气,想来应该是感冒了。

  原本他大学这两年胖了不少,而现在,许柏言的眼窝都开始微微凹陷。个子虽高,远远望去,却像个靠着电线杆子的乞丐,落魄得不像样。

  天有暮色,云压着寒风掠过。

  车站铁路轰鸣,摆摊的小商小贩各自回了家,偌大的广场不再熙熙攘攘。新年将近,处处无一不欢声笑语,在外的游子迫不及待奔向万家灯火。

  许柏言买不到车票,六神无主站在站外。因为出来的时候太着急,他连睡裤都忘了换。上身穿着的,还是刚刚从行李箱揪出来的棉衣。里外一摸,身上没俩钢镚。

  或许杭朔看见了会冷笑,也或许他根本就不在意,或许他正和被人打得火热......

  呆了一会,他不再抱有幻想,默默拉着箱子离开。

  火车站和影视城的旅馆太贵,许柏言不舍得住,他想着去找间实惠点的旅店落脚。

  不知倒了几班公交。

  挡风玻璃上的星火璀璨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静谧大街和零星低头哈着白气行走的路人。

  昏昏欲睡间,车门咣当一声巨响。

  司机按了按钮转头向后看,冷漠的目光扫了几眼靠在椅背上孤零零的男孩。

  许柏言抓着已经用尽最后一格电量的充电宝,绝望叹气。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站起身来,拖拖拉拉下了车。

  按着记忆中的地图路线,他慢吞吞穿过一所漆黑的小学。

  塑料轮子在不平整的水泥地上受尽苦楚,仿佛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

  许柏言生怕它撂挑子,硬是自己用肩扛了起来,撑着向前走。他喘着粗气,待转过家贴着卡通海报的小书店,终于在一个昏暗的胡同里看见了旅店招牌。

  许柏言瞬间感觉自己福大命大,瞎走都能找到路。

  落座,不一会儿拉面上桌。

  清汤寡水的素面上飘着片薄如蝉翼的牛肉,碗边堆着香菜和葱花。

  往常杭朔是不爱吃这些东西的,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许柏言却总以为男人和他就像陌生人。没有多余沟通,没有眼神交流,更谈不上言笑晏晏。

  汪泉力也吐槽,杭朔在酒局和私下里完全跟别人反着来。酒桌上胡说八道,家常就一副哲学臭脸,搞得别人也憋着不能说话,谁天天跟他吃饭谁得抑郁。

  许柏言不知道此刻自己抑郁没抑郁,他感觉自己撞了鬼了。

  油腻的桌板上,明明是碗在普通不过的拉面,但他眼里却像进了个万花筒。

  各色衣服的人们不约而同顶着杭朔的脸,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嗦面聊天,有的甚至在剔牙!

  他难以置信地伸手揉眼,脑中瞬间涌入支离破碎的记忆:

  每次这种下雨的湿冷天气,追求生活品质的杭朔回到房间,总要先烧壶热水。

  他会沙沙脱下笨重的大衣,用力抖掉上面的尘土烟灰,放下自己从不离手的保温杯。

  有时心情好,他会拉着陆桥捧着平板追剧熬夜,看一些外星人纪录片和老掉牙的脱口秀。

  杭朔也会怕黑,他不敢独自倒垃圾。

  也会怕冷,每当住在条件稍差一点的酒店,他就不愿意在晚上去厕所。

  每次半梦半醒地被摇醒,陆桥都会揉着眼睛插手等在厕所门外,或者和熬夜赶工的男人一起慢慢走过寂静黑暗的小路......

  回想过去这段时间,明明他是那么孤单的一个人,却感觉全世界都充满了杭朔的喜怒哀乐。

  各种细节像是雪崩的纸片,男人冷冷看他的样子像是烙进了心里,一但想起,就是刀背割心般钝钝的痛楚。

  许柏言头疼,他看着自己手上的筷子,一股反胃的感觉汹涌而来,飞也似的逃出了饭馆。

  许柏言跌跌撞撞走向厕所,最后终于抵达马桶,弯腰吐了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干呕,一次又一次地战栗。

  他缩在墙角,身上被淋浴间的积水浸湿大半,额头冷汗淋漓,盘旋在脑底低吟的轰鸣喷薄而出。

  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不受控制地痉挛。

  药呢,他早就不让自己再吃药了。

  人呢,又有谁会在身边?又有谁会真正关心他。

  爬起身撑地时,受伤的左手是撕心裂肺地疼,把人又重重跌回角落里。

  床就在眼前,那么近,此时却犹如天堑。

  桌子上充电的手机自动开机,一瞬间嗡嗡直响,上百条消息涌入界面。而许柏言只能听着那震动声越来越疲惫,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漫长……

  他终于虚脱地闭上了眼,只剩那急促的震动犹自突兀。

  空调慢条斯理地呼呼吹着热风,窗外万籁俱寂。

  瘦弱的男孩呼吸绵长,脸上的生机渐渐流逝。他压在身下的左手渐渐渗出血色,一点,两点,慢慢扩散。

  殷红的颜色在地板上长长拉出一条直线,缓慢地延伸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来拍门。

  地上的人动了动手指,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清醒过来。他视听受塞,踩过地上的血线赤脚慢慢走向门口。脑袋犹如热锅里的浆糊翻天倒海。

  门开了,外面赫然站着凶神恶煞的杭朔,男人大声质问,“大晚上的你瞎跑什么?”

  杭朔身姿挺拔,像一块巨石堵堵住了视线。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用手指戳漏许柏言的脑袋。但男孩眼里,他却像是延迟的慢动作,有些重影,听到的话也断断续续,

  许柏言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你的手怎么了?”

  “嗯?” 许柏言反应迟钝不止几倍。

  “你手怎么了,割腕了吗?怎么全是血。”

  杭朔额发被撩上去,隐隐青筋暴露。他问了人事组务才知道,没人给许柏言换过房间,是这小子自己扛着行李箱走了。

  打电话千百遍无果后,他就薅着副导一路查监控,顺藤摸瓜找到了自己在小旅馆开房的许柏言。杭朔瞬间七窍生烟,抢来组务的车就往这边开。

  敲开门,许柏言却衣衫不整,一脸痴呆,半胳膊是血。

  杭朔看着面前的男孩,许柏言先还是呆呆的,像个木偶。

  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便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盒子。

  许柏言抬头看杭朔,面前的人眉头皱起,他打开一个糖果盒,从里面轻轻倒出颗小球来。

  杭朔难得声音轻柔,哄着人张嘴吃下去。

  一股清甜混合着微微的酸涩从舌尖淡淡化开,许柏言嘴巴动了动,脑袋嗡嗡作响,像是里面有人在唱摇滚。

  恍惚中,杭朔的脸和记忆里某个人渐渐重合……那个熟悉的人此刻就站在在眼前了。

  陆桥拥抱杭朔,滚烫的脸颊枕着肩头。男人的身体有一瞬间地僵硬。

  许柏言喃喃道,“哥。”

  杭朔听见这句话,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缓缓叹了口气,低声应到,“嗯。”

  “哥......”

  “在呢。”

  “哥......”

  ......杭朔不再回答。

  他知道,这些深切的话,都是在呼唤另一个人。

  杭朔也不恼,只是伸出手拍拍他的头,尝试着扮演好许柏言心里的那个人。最后拦腰抱不起,只得背着下楼,一路飞驰,冲向医院。

  .....

  小护士听说昨天夜里门诊来了个坏手的帅哥,她连忙打完卡就端着托盘来换药,刚进门又被剑拔弩张的杭朔给吓了出去。

  “你最好解释清楚。”杭朔手插口袋,站在床尾,不怒自威。

  “我要回家。”床上抱着被子的男孩闷着头说。

  “你要回家。”杭朔点头,“你不坐高铁,反而跑到那小屋子里发高烧,弄满手血?”

  许柏言有些窘迫,“我没买到票。”

  杭朔又点头,“春运抢不到票,正常。你没票也不回剧组,组务和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

  杭朔觉得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把人从被子里提溜出来,掏出手机,“两百多个电话,你干嘛去了?”

  “没电了。”许柏言打掉自己肩膀上的手,猛地抻了下被子。

  杭朔一个不稳差点被摔下床,他最讨厌许柏言有事情瞒着他,急问道,“你没钱拿什么买票。”

  “我有钱。”许柏言嫌他烦,低着头扎进被子。

  杭朔心中生气,却又在医院又不好发作。他拔掉手机上的充电头,拿在手上点了几下屏幕。

  许柏言忽的有些狐疑,他在被子里稍微扒开一条小缝,竟然看到男人几下就解开的自己的密码,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密码,还我手机!”

  杭朔站起身来躲开他,“剩三十多块钱,你跟我说你要买火车票回家?许柏言,你再不说实话我真上手抽你了!”

  许柏言踩在被子上,向杭朔招手,“你打啊,打完我们正好分道扬镳。”

  “你别挑衅我,好好说话!”男人头发凌乱,斯文形象尽毁。

  “我就不!”

  杭朔怒发冲冠,扬手把手机摔到地上,“我今天非得治治你不可,又惯的你胆子大了是不是?”

  杭朔发火是意料之中,许柏言斜眼看着地上碎了屏的手机,不再吭声。

  这时候护士推门进来,敲着房门玻璃大声说道,。

  “哎哎哎,这位家长,教育孩子就好好教育,别乱嚷嚷,你让其他的病人怎么休息?”

  杭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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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上一章忘记打招呼啦,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