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珩把垃圾拿出去又折返回来, 看见展言还看着他,一脸似笑非笑,就知道他不信。江少珩便拐进卧室拿了平板电脑出来,把手机和平板都打开到同一个模拟钢琴的软件——那是一个音游app, 江少珩下载下来随时练练手的。然后他把手机扔给了展言。
展言接了, 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干什么?”
“琴键认识吧?”江少珩问他。
这个展言当然认识, 以前玩乐队的时候他自学了一段时间的电子琴,是差不多的。
江少珩便道:“给我个和弦。”
展言:“什么key?”
江少珩耸耸肩:“无所谓。”
展言三根手指一起下去, 给了一个最基本的C大调三和弦。江少珩一脸“你真的认识音?”的表情,展言顿时有被挑衅到,给他换了一个调,一只手张开,弹出了一个九和弦。
江少珩点头:“ok.”
展言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江少珩开始在他的平板上弹了,一开始只是简单重复了展言弹的那五个音,只是节奏和顺序不同。半分钟之内, 一段流畅的旋律就已经成型了。江少珩熟练地把左手加进去,配合得天衣无缝。但模拟钢琴游戏毕竟不是真正的钢琴,它的键是有限的, 江少珩被限制了发挥, 只能在同一个调里做两次简单的变化, 弹了一分多钟就不得不遗憾地收了手。
不过已经足够了。展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江少珩努力克制着, 但还是小小骄傲地扬了扬嘴角。
展言:“你这就写好了?”
江少珩把刚才自动生成的录音删掉:“这不算。”
展言很痛惜似的:“为什么不算?”
江少珩:“稍微学点乐理的人都能即兴, 雕虫小技而已。”
展言闻言瘪了。江少珩说他写给邵思远的歌难听, 显着是在吃醋, 他不会往心里去, 但是江少珩露了这一手就不一样了。他也能用吉他即兴,但那种即兴只是根据现成的曲子,在演奏上作一点变化。像江少珩这样随便给几个音就能组成一段主音旋律的“即兴”,他做不到。那绝对不是“稍微学过乐理”就可以的,天才也许不需要练过多少年,但至少要求听过足够多的音乐,才能够这样自然地流淌出来。
江少珩是真的有资本说他写的歌不好听,而且很有可能是真的这么觉得。
展言一脸失落地坐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他。江少珩让他那眼神看得怪不落忍的,半晌,不情不愿地小声道:“没你的那个……有灵魂。”
展言立马又笑了,好哄得像个小傻子。
“你教我弹钢琴好不好?”他突然问。
江少珩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然后才想起来什么,把手里的平板随手一放,“这个可不算真的钢琴,不能在这个上头学。”
展言已经开始登淘宝:“我买台电钢。”
电钢便宜,几百块钱的都有。最重要是不占空间,放酒店房间没问题,回头还可以带回北京。江少珩坐到他身边,看着他对比各个牌子,这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真想学?”
“当然了。”展言简直不能再认真,“我还是要当歌手的。”
演戏只是他的曲线救国而已。
江少珩闻言便笑了:“你已经很会唱了,歌手又不一定非得自己会弹琴会作曲。”
现在歌手去学学跳舞才是正经事,歌反正都是公司去买的。
展言摇摇头,歪头看他:“我要当创作型歌手。这是我的梦想!”
江少珩笑得更厉害,展言立刻伸脚踹他。玩归玩闹归闹,不要拿他的梦想开玩笑!江少珩让他蹬一脚还挺美,顺势抓住他的脚踝狠狠拽了一下,展言马上失去了平衡,像卡进了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仰倒下去。江少珩覆到他身上,顺手把他手机抢过来,扔远了。
“那你可得交学费。”江少珩把身上的重量都压在展言身上,跟叠叠乐似的,展言又笑又喘,也不听他说什么浑话,光推他:“起来……重死了!”
江少珩才不起,跟他腻着贴在一起,拱他的颈窝,又咬脖子又咬耳朵的。
“别别别……”展言真的怕了他,“别嘬出印子!”
其实江少珩没有非要弄个吻痕出来的癖好,但是展言特别担心这个,老提。越提吧,江少珩心里就越痒痒。他今天心里还多个心思,琢磨着展言老担心这个是不是因为前男友爱在他身上留痕迹。琢磨得心里施虐欲都起来了,跟看一盘菜似的,研究半天找地方下口,最后把展言衣服生拽下来,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展言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道:“衣服让你抻变形啦!”
江少珩嗤笑一声,稍微支起身看了一眼他胸口的印花:“这本来就是我的衣服吧?”
展言也低头看一眼,双下巴都叠出来了。然后傻笑:“好像是。”
江少珩扯得更用力了,流|氓似的,展言口无遮拦地小声说:“哎呀又不是不让草,弄得跟强|奸似的干嘛呢你?”
一句话把江少珩逗得笑软,伏在他身上跟他鼻子蹭鼻子:“你还挺会装的。”
刚认识的时候多纯情一个二丫啊。全是假的!
他说完也不闹了,撑着沙发借力起来,跪坐在展言脚边,伸手拉了他一把,把他也从缝隙里解救了出来。然后特别突兀地说:“《烟云十四州》主题曲给你唱吧?”
展言猛地转过来看他,动作太猛,膝盖撞着茶几了,疼得龇牙咧嘴的,也顾不上:“真的?”
江少珩点点头:“我去跟姑姑说一下,上回她跟我提了,说找人买歌太贵,问我能不能写。”
展言非常笃定地捧他:“你肯定能啊!”
江少珩让他捧得心花怒放的,喜欢得恨不得再在他身上咬一口。其实也就展言这么稀罕他,连江晏都只是半开玩笑地问了一问而已,没当真。江少珩不是不能作曲,但他学的是古典乐,审美跟现在脱了有几百年的节。当时《寻梦记》也说发挥一下他的音乐特长,他又不唱歌,那就让他作曲,也算是一个宣传点,但写出来就是不合适。后来买回来的歌又被他斥为“算法写的古风歌”,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但事实证明算法确实比他懂现在观众的偏好。
江少珩想了想,又道:“你跟我一块儿写。”
展言眼睛都亮了:“真的啊!”
江少珩点点头,心说他给邵思远那歌也挺像算法写的,说不定能跟他中和一下。但没说出来,怕展言真生气了。那首歌太稚嫩了,有很多流行乐的影子,几乎没有多少展言自己的东西在里面,江少珩都没从那歌里听出来他是一个喜欢上世纪摇滚的人。他再琢磨琢磨,又觉得音乐里其实有很多隐藏的真相。展言对邵思远的感情好像都像那首歌一样,充满了对“甜蜜爱情”的拙劣模仿,反而跟他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假得很。
江少珩千回百转地把自己哄高兴了,展言还以为他在跟自己高兴同一件事,俩人对着傻乐,外面突然“砰”地炸了一朵烟花。
“哇!”展言站起来,跑去窗口看,“不是不让放吗!”
江少珩也跟着到窗口,从后面抱住他,把下巴磕在他肩膀上:“谁偷偷放的吧。”
刚说完,又是“砰”的一朵。两人都抬起头,异口同声地“哇”。
其实也不是特别绚烂的烟花,影视基地全面禁烟火,这两朵孤零零的,都显得有些贼眉鼠眼。但好像不放就不是过年,人总得有什么东西抓一下,作为漫长时光里的刻度。外面买的饺子没有自己家的香,但也得吃。一两朵烟花只能算听个响,但也得放。展言把手绕到肩后,摸了摸江少珩的脸。
“这是咱们俩过的第一个年。”
江少珩点点头——更像是在展言肩膀上蹭了蹭。
“明年还在一起过。”他承诺。
展言买的电钢春节不发货,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没法实操,江少珩就跟他讲乐谱。展言刚签约的时候立欣给他找过老师,他自己吉他也玩儿得好,有基础在。两人拍戏间隔就拿着乐谱凑着脑袋讨论,旁人根本插不上话。因为江少珩的音乐是在加拿大学的,中国标音用“哆来咪发唆”表示,而北美那边用“CDEFG”的调表示,两人经常说半天驴唇不对马嘴,各自都反应不过来说的什么音,对不上还吵吵,吵吵不够再上升到动手动脚,逼得洪开仁好几次拿扬声器轰他们。
整个春节假期,他们像过得与世隔绝,完全不在意圈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年初七那天,金燕颁奖典礼,迟也在十多年以后再次获封影帝。他人都没有去到现场,委托了合作导演帮他上台领的奖。据江楚的小道消息说,此事大大打击了程修翰,在他和迟也中间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他或许认为自己跟迟也是一个梯队的艺人,但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程修翰的目标是迟也早就弃如敝履的商业数据,迟也的目标,却是他根本门都摸不到的电影奖。
但程修翰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反而非常没有逼数地在采访里表示要进军电影圈。顿时沦为笑柄,被网友吐槽“电影也准备配音吗?”连江晏都觉得他疯了。
另一件事则是元宵之后发生的。展言当初录的那档《青春在路上》的综艺十一月就开始播出了,流量一般,属于无功无过的表现。要是展言原先的时候,还会很在意地追着看,现在却连每周的例行宣传都是田杨杨登他的账号代为转发的。播到这会儿已经到了收官之旅,从江少珩出现开始,“少言寡语”cp超话就爆了。
线上数据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商务,展言接到陈芳芝的电话,他接到了第一个广告邀约,正是《青春在路上》的冠名商,一个彩妆品牌。对方开价很实在,要求也很实在——他和江少珩双代,立刻拍物料,插到最后两期还没播的节目里。后续合作再看效果。
“双代啊?”展言都愣住了,“那,江少珩应该……”
应该看不上吧?
“他看不上什么?钱吗?”陈芳芝在电话里笑他,“他姑姑都答应了。”
那展言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虽然这只是个短代,但以后会更多的。”陈芳芝鼓励他,从电话里都能听出她有种押对宝的得意,“一会儿你微信通过一下,公司给你配了商务和宣传。这两天还会给你招助理。”
展言“嗯嗯”地应,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芳芝含着笑:“展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有团队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