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也可以如法炮制,不过是跑到街上去。但我不敢保证外面是不是也有跟这些鬼东西一样的玩意儿,赤手空拳冲出去完全是找死。因此我定了定心,觉得做人还是要勇敢一些比较好。

  虽然这只是一个比较理想化的想法,说不定它会什么都不管地给我一剑,然后等会我就要去见玛莎大人了。

  我忍不住想到,他们会不会给我立一块碑呢,上面写道——

  “可怜的布兰多,他显然料错了——”

  我打了一个冷战,赶忙甩甩头把这个幽灵一样阴冷地盘踞在我脑子里的可怕念头甩出去——呸呸呸,我才不会死呢。

  然后我又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幅灰扑扑的油画,说真的我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好的——这是十个金币?不知道这么丢出去那位黑椒巷的跛子会不会感到可惜?

  可那具可怕的亡灵已经近在眼前了,我没时间为即将失去了的十个金币和与那个商人小姐一起行游大陆的机会而可惜,因为我已经下意识地将那张画框丢了出去。

  我丢得奇准,那幅画几乎是以一条笔直的线飞向那具白森森的骨头架子,太好了,而那个蠢货果然意识地举起剑就是一记横劈,我看到那张灰蒙蒙的油画“撕拉”一声在半空中分为两片。

  好大的力道!不过还好士官长没有在关键性的问题上撒谎,这些骨头架子果然缺乏智慧。

  我脑子里几乎才刚闪过这个问题,人就已经下意识地冲了出去。

  我卧室门离我并不远,感谢玛莎大人,我只要再冲出去几步就能看到我的剑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柄剑也是我的传家宝之一,我祖父曾用它上过阵,据说他为一位骑士当过一段时间侍从,而这柄剑就是那位骑士老爷赏赐给他的——

  那柄剑应当是三十二年制式的,剑上有常春藤的印记,是为了纪念戈兰·埃尔森高原之战的胜利。

  我记得那一年陛下更改了骑兵长剑的制式,将剑长从原本的两臂长改到一臂半,而护手上的铜饰也被换成了一般的铁花,这是为了节约成本以适应越拖越长的“十一月战争”。

  没错,那正是一柄骑兵剑。

  哼,只要等我拿到那柄剑——

  “玛达拉的杂种们,就轮到你们倒霉了——”

  第一幕 梦中人

  “警告:失血过多,生命垂危——”

  “警告:心肺功能下降,生命垂危——”

  苏菲醒来时脑子里似乎还回荡着之前那场惨烈战斗之中高频的警告音,那种声音就像有一把锉刀在你脑子里锉来锉去,让你头痛欲裂。

  对了,他记得自己应当是在游戏中和“神之武力”的战友们一起在奥尔喀什的山区抵御玛达拉的亡灵大军,铅灰色的天空寒风呼啸,数也数不清的黑暗生物从匕首一样峻峭的山峰上源源不断地涌下来,无边无际,仿佛黑潮一般。数以万计的骷髅大军,还有隐藏在骸骨之海中的尸巫,以及天上盘旋的骨龙与阴冷的幽灵……

  背腹受敌,他们死定了。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在心中破口大骂,那帮棘花之火的混蛋,自己无能还要连累友军,竟然让敌人绕道背后,真是他妈的岂有此理!

  然后他才有心检查自己的状态,没有挂掉这是一个意外之喜,要知道玛达拉的大军一向不留活口。不过他随即又皱起眉头,这伤也未免太离谱了一些——不但是心腹部位的致命伤,而且还中了腐尸毒。

  等等,腐尸毒?

  自己不是早已完成了完美躯体的任务了吗,白银一族的身体怎么会受这些低级黑暗侵蚀?BUG?官方你们在搞毛?

  他没多少时间来质疑这一点,年轻人虚弱地咳嗽一声勉强支撑着从灰扑扑的地板上半坐起来——他意识到黑暗侵蚀还是小事,找个牧师驱散一下就完了。而以自身的状态若不快一些止血的话只怕虚弱而死,他虽不是一个顶尖玩家,但至少也是老资格,对于这些情况只是略一些检查就能了解大概。

  苏菲呻吟一声,随手拨开前面那具压在他身上只剩一半的骷髅架子。这些玛达拉的低级士卒在他眼中就像是空气一样没有存在性——话说回来这都是第二纪四十四年了,玛达拉竟然还在唤起这些低级炮灰,除了浪费灵魂能量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果然奥卡托那些亡灵序列的巫师们的脑子已经完全被负能量给腐蚀掉了,一个个不知变通。

  他还有心思抱怨一句,可随即发现自己推开这具骷髅居然都显得有一些吃力,果然虚弱状态下的惩罚不是盖的,放在平时他可以轻松推开一头骨龙的。

  苏菲记得自己上一次陷入濒死虚弱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快几个月之前。神之武力的战斗力不是吹出来的,这一次要不是棘花之火的那帮无能之辈他的不死记录估计还会一直保持下去。

  一想到这里年轻人忍不住又是一阵阴郁,圣堂势力一败涂地,估计论坛上这个时候又是一片热闹了。

  而他一边想着这些琐碎的事情,一边反手去摸自己的背包——但却摸了一个空,苏菲愣了一下,随即大骂起来。

  “这帮玛达拉的强盗!”

  骂归骂,他还是得想办法止血。这个时候要是有治愈药剂就是最好的了,实在不行绷带也是可以的。这些东西战场上应该不缺,一般那些炮灰的背包是没有人去光顾的,里面多的是治愈药剂和绷带,尤其是绷带,在开战之前他还见过一个菜鸟背了满包的绷带。

  笑话,以为绷带背得多就不会死吗?

  他下意识地准备爬起来,但是一翻过身,却呆住了——等等,这里还是奥尔喀什的山区么?

  他理应当看到这样一幕场景:荒草凄凄,裸露的白岩犬牙交错分布在陡峭的山坡带上,尸横遍野、渡鸦飞过寂静无声的战场、格雷斯残破的大光明十字旗飘扬在山头上,然而想象之中的场景并没有在年轻人眼中重现—

  没有奥尔喀什山区彻夜尖啸的北风,也没有像幽灵一样行走在山区间阴影中的无声的寂静,甚至感受不到可以将空气都冻下一层干燥的粉末的彻骨的寒冷。

  这一切都恍若幻觉,当这个幻觉破灭之后他恍然发现自己趴在一间静悄悄的、又破又旧的屋子的地板上,这地面是由一块块光滑的木板钉上的,上面还有一摊醒目腥红的血迹……

  他忍不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胸口。但一阵刺痛打断了他的动作,年轻人惨叫一声呲了呲牙,伤口是他的,这些血也是他的……

  可这又是什么地方?他对这间屋子的风格隐约有些熟悉,一楼下面是主厅,二楼的回廊通向各个房间,客房、厨房与储藏间在下面一层。对了,这是埃鲁因南方的建筑风格,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平民可以住得起的房间——虽然老旧了一些,但可以判定这房间的原主人一定有些地位。

  埃鲁因南方,苏菲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那是多久之前的记忆了?于松的群山,边境小镇布契的风笛声,悠扬得就像是一个昔日的梦一样。可现如今那儿不是玛达拉的领地么,在他的记忆中埃鲁因早就亡国了,是了,在第三次黑玫瑰战争中。

  “我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

  “布契……布契。”苏菲反复念着这个地名。

  对了,他记起来了。

  他叫布兰多,出生在布拉格斯。他身上流淌着二分之一卡地雷哥的血统,这一半血统来自于他的母亲,但他却并不因为这份贵族的血统而显得高贵起来。因为其父只是一介平民,虽然祖父一辈曾经参加十一月战争,拿过烛火勋章,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过去光辉的骑士家庭而已。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