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仙侠武侠>斗铠【完结番外】>第465章

  他走近两步,躬身向孟聚双手奉上了一卷黄绸,肃容道:“圣旨在此,另有兵部的公文。还请大都督您过目。”

  孟聚却没伸手出来接过,他就这么看着他,冷冷说:“徐旅帅,你说的,本座有些听不懂了。本座奉太子殿下之命南下支援朝廷清剿叛逆,你却要我在冀州停步?你是在蔑视太子殿下吗?”

  “大都督,不是末将要您停步,是朝廷,是陛下要您止步!圣旨在此,您一阅便知。”

  孟聚轻蔑地看着那份黄绸:“陛下身边有奸佞。矫旨不是不可能的——这玩意,我一天能造一百份!”

  “大都督。你要抗旨吗?”

  “抗旨又如何?徐帅,你敢起兵阻挠我不成?”

  徐良深吸一口气,他站得笔直,沉声正色道:“大都督武功盖世,兵势锋锐,末将自知不敌。但末将身负皇命,虽然自不量力。也唯有螳臂当车了。”

  “你?”

  孟聚轻蔑地扫了徐良一眼,他冷笑两声,霍然起身。拂袖大步而去,转眼就出了厅堂,丢下了两名朝廷使者在厅上面面相觑。

  孟聚抛下了两人,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拿了几份公文批阅起来。过了一阵,侍卫敲响了他的门:“镇督,有人求见。”

  “谁?”

  “他自称姓刘,说是镇督您的老朋友了,说要跟镇督您赔罪。”

  孟聚微微一笑:“让他在客厅等着吧。”

  方才在客厅里,孟聚表现得傲慢又愤怒,声色俱严,但其实,他并非真的那么生气——甚至说,他正在偷偷欢喜着呢。

  南下战役,是东平军从偏居一隅的地方势力向天下枭雄角色蜕变的关键一战,这是一场豪赌,对赌的双方就是以慕容朝廷和孟聚的东平军政集团。

  这是一场危险又暗藏默契的博弈游戏,双方都在竭尽全力地争取自己的最大利益,同时又在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对方的底线——对方能忍耐的最大容忍度。

  这不但是实力的较量,同时也是心理和定力的较量。在这场博弈中,哪个先暴露出自己底牌的,无疑就落了下风。

  朝廷几次试探,想知道孟聚到底南下到哪里为止,但孟聚口风严密,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太子殿下命令,要到相州参战助剿。

  孟聚的地盘要扩展到相州为止?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慕容家也知道,这家伙不过是在漫天开价罢了,但问题是,东平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进度神速,再这样放着不管,东平军眼看就要把整个济州都吞进去了。

  丢上几个州郡,这是很让人心疼,但更让慕容家恐惧的是另一件事:孟聚就这样不管不顾地一头南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将心比己,慕容破把自己摆在孟聚立场上的话,他立即就发现,对孟聚来说,南下之后,他的最佳选择不是与慕容家联手干掉拓跋雄,而是与拓跋雄联手对抗慕容家!

  虽然孟聚以前与拓跋雄有仇,但在慕容破看来,为了天下霸业,这点小小的私人恩怨根本不足一提。他觉得,如果自己是孟聚的话,实在没有理由不掉转枪头来对付朝廷。

  谁都不敢低估孟聚的战斗力。当年在金城,孟聚只带了三百卫士就帮慕容家把整个战局逆转了,现在他带着号称三万大军的精锐部队过来了,这样的实力,如果要把战局再翻一次盘,应该也不是很难吧?

  所以,放着慕容家眼里,孟聚这样飞速地南下,这就显得很心怀叵测、图谋不轨了。在这场僵持里,慕容家终于撑不住了。他们首先开出了价码,把自己的底线给暴露出来了:东平军镇守冀州——也就是说,对孟聚南下到冀州一线,朝廷是能够容忍的。

  非常巧合的,孟聚和文先生商议的南下终点,也同样是冀州。

  尽管目的是达到了,但孟聚并不打算给什么好嘴脸朝廷看——徐良这家伙是个很彪的二愣子,但孟聚还不至于这么没度量,跟来颁旨的朝廷使者当面吵翻,冤有头债有主,真正主事的是慕容家。跟两个跑腿的也犯不着这样。

  只是孟聚深知,坏毛病都是惯出来了,如果慕容家随便拿两张黄绸涂抹了拿过来,自己马上就诚惶诚恐地买账的话,那天知道他们下次会提出些什么样的要求?

  孟聚打定主意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当军阀了,那就不妨当个跋扈点的军阀——会闹的孩子总是有糖吃的。

  待孟聚批阅完手上的公文,看看外面的日头。已经中午时分了,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他舒展了个懒腰,问侍卫:“那位刘先生,还在吗?”

  “镇督,他还在客厅里喝茶,一壶茶都被他喝成白水了,还没走呢!”

  ~~~~~~~~~~~~~~~~~~~孟聚刚刚踏入厅堂,听到他的脚步声,刘斌如同脚下装了弹簧般跳了起来,喊道:“大都督。”

  “刘军师。坐吧。抱歉,方才处理些事。来得晚了。”

  孟聚神色中透着淡淡的倦意,他扫了一眼,看到厅中只有刘斌一人,那位应天王徐良已是走了。

  “老刘,久等了吧?”

  “倒也没多久。大都督,方才徐兄弟失礼了,他已知道冒失。让我代为向您赔罪。”

  “唉,老刘,咱俩是老交情。若不是看你面子上——你那位徐兄弟啊,他什么毛病啊?我还是北疆大都督呢,他一个旅帅就这么跋扈无礼,他还懂不懂礼数了?还懂不懂上下卑尊了?鼻子朝天的样子,以为傍上了朝廷就了不起了啊?”

  刘斌陪着笑脸听孟聚发飙,心中却在叫苦:他当然知道,同伴徐良的行为说起来确实有些失礼,但那只是小节而已,但还不至于让孟聚气成了这样。大都督的火气多半还是冲着朝廷的那份旨意来的——朝廷命令孟聚不准再南下了,大都督肯定是心里窝火了,只是他没办法明着冲朝廷发飙,就只好拿自己和徐良来当出气筒了。

  “大都督说得是。您也知道的,咱们黑山军的几个是造反出身的,徐兄弟他真是不懂这些,他就是一个武夫而已。您别看他现在当上朝廷武官了,但骨子里其实还是黑山的山贼头子罢了,大都督您身份尊贵,跟他这样没见识的人物生气计较,实在不值啊。方才大都督您的雷霆一怒,已把徐兄弟给吓坏了,他惊惶失措,说要跟大都督您磕头赔礼,末将说算了吧,你这没脑子的货,别到时又胡说八道让大都督更生气了,就把他撵了回去——这样吧,末将代徐兄弟给大都督您磕个头赔罪吧,改天等大都督心情好了,我再带着徐兄弟过来给大都督您磕头赔罪……”

  刘斌从座位上站起来,装模作势地要给孟聚跪倒磕头,孟聚连忙拦住了他,两人推攘着客气了一阵——孟聚瞥了下,方才徐良手上拿的那份圣旨,现在已被随手搁在了茶几上,皱巴巴的象块黄色的抹布。

  刘斌是个懂事的人,看到孟聚的目光望向圣旨,他也叹口气,很推心置腹地说:“大都督,末将知道,这件事,您受委屈了,您生气也是有道理的……”

  孟聚闷哼一声:“太子殿下以诚意待我,我也以忠心国士回报殿下。我是一番诚心想为朝廷出上一把力气的,但没想到朝廷却是这么防着我,真是让人心灰意冷。朝廷既然不放心我,那我干脆就在这边驻下歇息了。那帮人斗得如何,咱们离得远远的,就只当看戏好了。”

  听孟聚答应不再南下了,刘斌顿时松了口气:“这趟的任务终于完成,回去总算能交差了。”

  “大都督说得是,他们鲜卑人的事,咱们汉人也犯不着那么热心凑近去。打仗是要拼命的事,虽然大都督武功无敌,但还是能免则免吧。老话说了,做戏莫如看戏好啊。”

  “算了,不说这事了。老刘啊,你们这是从哪来啊?洛京,还是相州呢?”

  “我们是从洛京那边过来,但经过相州。在行营那边,陛下给了我们颁旨的差遣,我们就直奔这边来了——说来说去,咱们也不过是个跑腿的,大都督就不要跟我们见怪了。”

  “刘军师你是懂事的,我自然不会跟你生气,但——唉,刘军师,咱们认识,也有三年多了吧?”

  谈起了往事,刘斌也显得有些感慨:“是啊,三年了。那时候,大都督还在靖安那边当东陵卫的小军官呢。末将已经料到大都督您定非凡俗了,但还是没料到您崛起神速,短短数年间,已是名动天下、举足轻重了。”

  孟聚淡淡一笑了:“跟军师你第一次见面,却是让我印象很深刻啊。我还记得,刘军师你那时说过一句话,说是不能辱没祖宗先人,更是让孟某敬佩。阮天王豪迈勇猛,刘军师你足智多谋,对黑山军的诸位英雄,我一直都十分敬重的,否则我好端端的一个朝廷武官去跟你们交往干什么?我活腻了吗?”

  刘斌连忙拱手:“自打认识以来,承蒙大都督看重,一直对我们很是照顾,这份恩情我们一直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