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两人躺在床上,早早的熄灯。

  今夜过后,再分别,最好此生不复相见。

  “宋聿怀,可不可以抱着我睡”,小孩说着已经蜷起身子往宋聿怀怀里钻去。最后一次,感受你身上的温度。

  隔着单薄的睡衣熨出满腔热忱。

  女人从床头摸了遥控器,空调调低1℃,沙哑着嗓音回应,“好”

  眼泪隐匿于黑暗中,夜色淹没宋聿怀的脆弱。

  相见容易别时难。

  宋聿怀克制着抽泣声,直到怀里的人呼吸完全平静,咬紧手臂内侧的软肉,口腔中出现血腥味,实在忍不住才发出一点点哭声。

  一觉醒来,她就不是我的了。鹿离的睡姿很好,乖乖的小孩,环住她的腰,睡着了也抓很紧,好像下一秒宋聿怀就要飞走。

  她以后会爱别人吗?她也会躺在别人怀里撒娇吗?她也会给别人做饭吗?她也会摩挲着别人的眉眼深情告白吗?

  这些问题,宋聿怀反复想了几个小时,爱上别人也好,她幸福就好。

  最终在难过中入睡。

  一整晚,噩梦不断。醒来时四肢冰凉,身边躺着的小朋友也没比她暖和多少。

  宋聿怀换上一件黑色衬衫,长袖遮住小臂内侧隐隐渗出血的牙印。

  两人各自洗漱完,没再多说一句话,宋聿怀将人送到学校门口,也没有一句告别的话。

  女人开车远去,走的决绝。

  要窒息了,她才认识宋聿怀几个月,却像是爱情长跑十余年一般。

  一朝分离,以后还能再见吗?尚不可知。

  鹿离看着那人远去,看着远去的车影,低声道,“再见”

  宋聿怀,再见。

  心口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感,额头渗出冷汗来,颤颤巍巍的摸索到教室,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一片。

  薛双她们已经给她占了位。

  鹿离坐过去趴在桌上饮泣吞声,剧烈颤抖的身体表达了她的伤心痛苦。

  室友三个人见她这样,有些不知所措,“鹿啊,什么事?先别哭啊”

  鹿离抽出一只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

  宋聿怀在我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我舍不得拔去,只能任由它汲取我的心血,在我的心底肆意疯长。

  想起了高中时期看过的一本书,太宰治的《人间失格》,书中倒是有段话可以表达她现在的心境

  ——仅一夜之间,我心竟判若两人。她自人山人海中而来,只为给我一场空欢喜。来时携风带雨,我避无可避。走时乱了四季,我久病难医。

  十八岁爱上的人,以为互相喜欢就能永远。谈一天恋爱,再分开犹如要了她半条命。她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有人说相遇即是缘,都是孽缘又何必相遇。

  宋聿怀的车停在红绿灯路口,距离太远,已经看不清鹿离的面庞,只能从后视镜中目送那一个模糊的小点踏入校园。

  摸了摸脸庞,一片湿润。一天的幸福才刚过去,两人也才分开几分钟,宋聿怀却感觉过了一万年。

  红灯绿灯交相更替好几轮,宋聿怀还愣在原地,后面的车辆按喇叭她也没听到,还怔愣着,盯着后视镜中鹿离最后消失的点看。

  好像下一秒女孩就会从那里折回来亲吻她一样。

  她一声不吭的离开,只是因为想哭,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多拖一秒,她后悔的可能就会多一分。

  这不是宋聿怀希望出现的结果。

  “到底走不走啊?后面还堵着呢”,后车下来一个男人绕到宋聿怀车侧,敲了敲宋聿怀的车窗。

  女人回过神来,双手合十偏头对其道歉,“抱歉”

  那男人在看到宋聿怀满脸泪水的脸时,不自在的收回敲车窗的手,有些怀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想,我刚才的表情很凶吗?

  都把人家小姑娘吓哭了!?

  宋聿怀开过红绿灯,找个人少的地方停下车。

  双臂搭在方向盘上,头埋的很低,散开的长发遮住她的侧脸。

  忍了那么久,终于痛哭一场。

  夏日里,八点多钟的太阳,已经晒的行人汗流浃背。

  车里开着空调,宋聿怀抬头时,脸颊两侧沾了些许发丝,女人抬手拨开,抽出湿巾擦干净。

  长时间的挤压,小臂内侧的牙印开始往外渗血,宋聿怀早有考虑,穿了件纯黑色衬衫,沾上血迹也不会被看出来。

  宋聿怀偏头看向副驾的一瞬间,隐约看见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儿在对着她笑。

  宋聿怀的双眼再次模糊,“鹿离……”

  鹿离,分离的离。

  缓慢抬手,轻轻靠近,在伸过去的一瞬间,空气从指尖滑过,那张笑脸化为泡影,只是幻觉。

  宋聿怀轻咳一声,只觉口腔一股腥甜,拿着湿巾迅速推开车门冲向路旁的垃圾桶。

  一口鲜血喷出,头有些晕。

  路边的绿色大型垃圾桶,此刻也顾不得有多脏了,只得伸手扶住,勉强不让身体倒下。

  胡乱的擦拭着鼻子和嘴角,仰头仰了许久,鼻腔中的血液终于止住。

  踉跄着打开车门,将座椅往下放些,用尽全身力气关上车门。

  脑子昏昏沉沉的,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打开些车窗,随后便晕过去。

  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一点半,十一点四十,下班放学时间,路过的行人渐多,周围吵闹声渐大。

  被眼泪浸湿的发丝早已干透。

  宋聿怀被吵醒了,终于能看清面前的事物,先是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血迹并没有擦干净,甚至糊的半张脸都是。

  卷起衣袖,那处牙印的血自己止住了,不过依旧在宋聿怀手臂上留下很长一道血痕。

  宋聿怀自是看不得这样的,清理干净才出发去医院。

  头重脚轻,宋聿怀在上电梯中的几秒钟都是靠着电梯轿厢的,唇色惨白,看起来就病的不轻。

  看在宋聿怀生的漂亮的份上,出来进去的人动了想扶她一下的心思。

  但这里是医院,谁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人没有传染病呢,因此就此作罢。

  宋聿怀一个人迷迷糊糊的,去到曾影工作的办公室门前。

  曾影正在室内看几张病例,突然听到门外扑通一声的动静,起身去查看,门刚打开的一瞬间,便见躺在地上的宋聿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