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出门，站在盲道上，阳光直射发顶。
宋聿怀头上有几根闪亮的发丝。
宋聿怀长白头发了，虽然只有几根，暴露在阳光下却格外明显。
没有着急走，随便走走，在一处公交车站牌前停下。
她们不乘车，只是因为这里有能坐的地方和遮太阳的棚子。
哦，好像是遮不住太阳的。
阳光刺眼，宋聿怀半眯着眼睛，踢开脚边的碎石子。
看着小石子滚动的方向出神。
小石子滚动到路边停下，再被另一个人踢开。
如此反复，不知道会被带去何方。
正在上课中的鹿离欲生欲死，第三节课大学语文，一行人火急火燎的换了教室。
坐在教室中才觉踏实，平复一口气。
女孩随意的翻看语文课本，密密麻麻的文字，无趣极了，初高中那会的语文书还偶尔带个插画呢。
《偶然》，作者徐志摩。
“你是我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惊讶，
更无需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
鹿离简单的看完这首现代诗，果然啊果然，情诗还得渣男写才好。
女孩拿手机拍下这篇课文，发给了宋聿怀。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大概几秒钟，弹出来一句话。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灵魂伴侣，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鹿离有点看不懂，【啊？】
【笨蛋，怎么读的书啊，这话徐志摩说的啊】
【哦～还挺有感觉的……】适合早期QQemo文案。
女孩随便问问，【你现在在干嘛？】
【在公交车站晒太阳】说着宋聿怀拍了张几根在地面上交错的白线发给鹿离。
女人指尖轻划座位，再次点开那首诗，“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宋聿怀叹了口气，最好忘掉。
合上手机，该来的总会来的，照这样下去，陈念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纸包不住火。
“念念，带路吧，去体检”，宋聿怀站起身来，伸个腰。
万一换个地方检查一下，发现自己没病呢！
乐观面对生活啊。
只是好像失策了，陈念带她去的那家医院，就是她一直在治疗的那家。
三人下车，站在盲道边缘。各有各的心事。
陈念给她的医生朋友打电话，【影姐，我有个朋友身体不适，想带她来体检一下……】
什么？影姐？
要不要这么多巧合。
对面柏油路上过路的车辆车速飞快，摩擦地面发出乌拉乌拉的声响。
周围来往的病人、家属络绎不绝。在一众悲痛中偶尔也会有迎接新生的喜悦。
宋聿怀认命般抱头蹲下，眼睛选择性失明，耳朵短暂性变聋，不想去看世界的热闹，不想去听周围的喧嚣。
只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陈念一通电话打完，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走吧，已经问好在几楼几室了，直接上去就行”
宋聿怀全程没说一句话，被带到曾影面前。
“影姐，这位就是我朋友，来体检的”
曾影看着宋聿怀，神色复杂，背后站着的乔韵，是她见过的。
“你确定是这位？”女人指了指宋聿怀。
陈念点头，“是她”
宋聿怀跟在曾影身后，走远些曾影才问，“最近身体状况如何？”
“刚流过一次鼻血”
“给你开的药按时吃了吗？”
“吃了”
曾影蹙眉，“确定没有喝酒撸串吧？”
宋聿怀叹气，她最近简直自律的不能再自律了，“确定”
先是体检又是血检。
一个人面对这些冰冷的器材，心中出现一些伤感。
检查完，宋聿怀回去，同另外两人一起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等。
这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是浅坐一会，便感觉凉意席卷全身。
宋聿胳膊撑在扶手上，手托下巴，浅昧一会。
没有睡着，只是不想睁眼，不想面对这铁打的事实。
保洁阿姨刚刚经过，走廊的白色瓷砖被拖的蹭亮。
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曾影拿着体检报告单站在三个人面前。
乔韵同陈念站起身来，宋聿怀还坐在那假昧。
陈念拿过单子，上面有几处指标不在标准范围内，她看不懂是何意思。
“影姐，这都什么意思？”
曾影整理下衣领，抚平白大褂胸前的褶皱，“有治愈的机会”
那报告单曾影已经看过了，确实又比之前恶化了些。
这种问题，也没人说的清楚，运气好就能活，运气不好就死。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猜不到。
果然还是没有奇迹，宋聿怀听着毫无波澜，已经在想别的事情。
有时间还是得先去拍个遗照，趁现在还年轻漂亮。
自己名下还有点小资产，或许也得先留个遗嘱。
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地方没去过呢，先去哪里好呢……
陈念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什么字面意思？说清楚点”
曾影脸色有点沉，真听不懂还是装傻，“她可能快死了”
捏马。
陈念站在原地愣了好长时间，去看乔韵，乔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过身去。
再看宋聿怀，还在那装睡，一点动静都没有。
草！这两人这个态度，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陈念心中压着一股无名的怒火，这股怒火又很快被无尽的悲伤熄灭。
宋聿怀真的会死。
陈念深吸几口气，拿着体检报告单不停的对着眼眶扇风。
纸张在空气中舞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模糊感却越来越明显。
这人平常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内心却格外柔软。
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曾影递给她几张手纸。
女人接过，胡乱的擦一下。
俯身一把揪住宋聿怀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乔韵，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有你，你俩都瞒着我”
曾影按了按太阳穴，“公共场合，禁止大声喧哗，有话出去说”
宋聿怀抬眼，漂亮的眼眸对上陈念布满血丝的眼睛。
“好好好，别哭，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的”，女人摸摸自己的兜，带的纸在流鼻血的时候用完了。
只好用手抹去陈念眼角的泪。
陈念瞧见宋聿怀发顶的几根白发，心中钝痛，算了，她都这样了还跟她计较什么呢。
这样的结果，她肯定比任何人都要难受，我就不给她添堵了，“宋聿怀，笑一下，笑一下我就原谅你”
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