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里没半个小时又重新出现, 对方身后跟着的人一个不少,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神色莫测地带着下属直奔对面甜品店。

  太宰治见状眉梢微挑, 他杯子里的咖啡都还没喝完, “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嗯, 等电梯的时间加上酒店的面积……”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点头, “如果青木没有被放在最里面的话, 那她最起码接触到了青木, 只不过接触时间很短, 不超过五分钟。”

  “答案很明显, 我们的近卫骑士长铩羽而归了。”太宰治做出了总结,口吻笃定,“现在她要来从你身上咬下一口了。”

  他没有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认为阿加莎会先找上费奥多尔,毕竟跟他比起来, 费奥多尔在阿加莎那里更加劣迹斑斑, 更何况港口mafia不在欧洲, 实力又不强,先找他意义并不大。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 他目光与阿加莎在半空中对视,后者眼眸里杀意一闪而过,显然对他的耐心快要抵达极限。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正常反应,高贵骄傲的「钟塔侍从」近卫骑士长被他人利用了一路, 这种事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颜面尽失。

  早知道青木还能把战限延长,他就不那么快榨干对方价值了。

  费奥多尔叹了口气,赶在对方出声前朝对方举起了茶杯, “贵安,阿加莎女士。”

  这种迟来的礼节让阿加莎不屑地轻嗤一声, “还真是闲情逸致啊,费奥多尔。”

  她没有过多跟对方客套,语气在一瞬间变得凌厉,“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话不能太相信,但是——费奥多尔,你怎么敢直接设计杀死青木·雨果的?”

  果然先提起这件事了。

  太宰治气定神闲地继续喝着咖啡,甚至来了几分兴致品尝甜点。

  费奥多尔闻言微微歪了歪头,像是不解,“您在为青木的死而愤怒,还是因为我在设计杀青木时利用了您而感到愤怒?您明明也清楚,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想要快速结束「阿撒托斯之梦」只能杀了他,虽然我对于他的死也很意外,但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我说我并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您也不会相信的吧?”

  “你既然这么清楚,那就不用我再多说了。”阿加莎平静地像是在下达什么通告,“就在刚刚我已经带人验证过了,那确实是青木·雨果的尸体,也确实已经死透了,加上他是死在自己的异能世界里,除了什么中世纪女巫亡灵复活魔法,没有任何挽救的可能。逝者已逝,我总要给维克多·雨果一个说法。”

  “而那个说法就是我们,嗯,这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举措,我们也无权反抗,不过……”费奥多尔唇边笑容加深了些许,掩藏的情绪催化着那双神秘优雅的紫罗兰色眼眸中浸染出些许暗红,“您真的相信他死了吗?”

  “事实摆在眼前,信与不信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阿加莎伞尖漫不经心地点着地面,当难以从对方表情上直观得到反馈时,这种细微的动作也能告知他众多信息。

  费奥多尔视线从对方洋伞上一扫而过,知道对方耐心所剩无几,他直接切入正题,“如果真的没那么重要,您为什么不从踏入店内的那一刻起,就让下属把我们抓起来呢?”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夜晚的甜品店没有多少客人,就连前台点心柜后面的服务员都在阿加莎进来的那一刻极有眼力见地进入了后厨,此刻偌大的甜品店中只剩下他们这一桌的客人。

  从说出第一句话开始,阿加莎就只给予了费奥多尔两个选择,一是直接被当做说法交给「钟楼怪人」,二是为他利用「钟塔侍从」的所作所为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两个选择都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显然费奥多尔没得选,他只能选第二种。

  阿加莎注视着对方半晌,抿起的唇骤然一扬,“你拿到「书」了吧?”

  用的虽然是疑问句,但她却没有任何疑惑的语气。

  既然已经知道费奥多尔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那对方现在对于青木的死展现出这种不急不缓的态度,就证明对方已经从后者身上得到了想要的,但……

  费奥多尔为什么还要亲自来确认青木的死亡?虽然她知道前者一直都睚眦必报,但也不至于在达成目标后还一心置对方于死地。

  是「书」出了什么问题?

  “没错。”

  费奥多尔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对方,也知道对方能够从他们蹲守在「钟楼怪人」所居住的酒店前明白相同的来意,再加上现在阿加莎不友善的态度,遮遮掩掩并没有好处。

  他有些苦恼地继续说道:“只是,您也知道「书」使用条件很苛刻,需要严密完整的逻辑关系和因果,青木之前使用过「书」,把内容断在了‘过去’,所以如果不弄清楚对方目前到底是什么状态的话,没办法再续写下去。”

  “续写?”

  阿加莎随手挥了挥,身后的侍从心领神会地为她拉开了椅子。

  她坐下后才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我以为你会直接将前面内容抹消呢。”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是……”费奥多尔说到这里视线扫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太宰治,“在第一次夺取「书」的时候出现了意外,导致我和青木都只能使用这样折中的方法。”

  “这可真是罕见。”阿加莎起了几分兴趣,视线跟着落在了太宰治身上,没过一秒她又移开了目光,“不过也是呢,毕竟你是潜入别人的地盘夺别人的东西,人家会有点反制手段也很正常。”

  费奥多尔想要拉太宰治下水转移阿加莎注意力的意图被对方轻易识破,他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阿加莎没有太多的兴致跟费奥多尔闲聊,她单刀直入地提出了要求,“我想看看「书」上的内容。”

  “当然可以。”

  费奥多尔极好说话地点头,十分配合地从斗篷内侧拿出「书」交给对方。

  他并不担心阿加莎会直接拿着「书」宣布这是补偿然后理所当然地夺走,在没有解决「钟楼怪人」这个问题之前,「书」只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们都清楚雨果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对方耐心到了极限,手上拿着「书」的人十有八九会成为他们发泄怒意寻求真相的第一个目标。

  再加上——「钟塔侍从」隶属于女王,是国家机构,无论是这份正义秩序,还是身为骑士长的傲骨都不允许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强盗般的行为。

  也正因为需要维持这份形象,对方才会在当初决定潜入「全知之眼」窃取试验品时联合众多组织做掩护,如果不是那一次的行动让各个组织都损失惨重,让各个组织的高层对「钟塔侍从」都颇有微词,后者是行动组织者的事情也不会流传出来。

  当然,即使现在流传出来了也没关系,他们只需要将「全知之眼」所研究的东西对人类不利的方面公布出来,「钟塔侍从」仍旧是代表正义维护人类安危的骑士。

  阿加莎很快浏览完了「书」中的内容,她手中随意翻着还有仅大半空白页的「书」,语气听不出情绪。

  “上面的语言用的都是法语,但是却是两个人的字迹,从内容来判断,第一个人的字迹是横滨「星之彩」事件的那段时间,第二个人的字迹出现在伦敦「阿撒托斯之梦」的时间段,如果第二个人的字迹是青木·雨果,那么第一个在横滨、对法语如此熟悉、恍若母语的人是谁?”

  阿加莎提出的这个问题让在座所有人都愣了一瞬间,这个问题跟现在的事情没有任何关联,但也同样棘手。

  当初魏尔伦去往横滨最后失去踪迹疑似死亡时,英国政府组织过欧洲调查团前往调查,在横滨多方的遮掩下,他们最后得到的结果是魏尔伦已死,这件事也就这样结束了。

  可现在要是让阿加莎知道魏尔伦没死,那对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整个横滨都要被牵连,毕竟当初魏尔伦在「钟塔侍从」眼皮下杀了三名骑士,要不是那个时候女王用替身骗了过去,现在女王也已经换人了,这么大的屈辱「钟塔侍从」不可能不报。

  太宰治看了眼费奥多尔没有说话,这个话题他不适合解释,他现在的身份过于敏感,无论说什么都会让阿加莎起疑心,因此最好的辩解对象是费奥多尔。

  更何况,他怀疑这件事是费奥多尔有意引起的,他不相信对方在把「书」给阿加莎之前不会想到这个问题,唯一的可能只有对方想把他拉下水,对于费奥多尔来说,只有彻底处于同一条船上才是真正可以给予部分信任的合作伙伴。

  “我以为以您的能力,哪怕不清楚事情原委也应该能够从结论推测出过程。”费奥多尔奇怪地看着阿加莎,“最后是青木拿到了「书」,上面的内容自然也是他写的,如果他不这么写,怎么从太宰治手里骗到「书」呢?至于后一段字迹,我想,您应该还没忘记青木并不是孤身一人来的伦敦吧?在他不方便书写时,由下属代笔自然再正常不过。”

  “是吗?”

  阿加莎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声,她指腹摸过「书」中缺失了一页的痕迹,最终将「书」重新推回了费奥多尔面前,像是相信了似的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我之前在伦敦抓到了一个「全知之眼」的人,虽然他很多时候都疯疯癫癫的,但是偶尔也会说出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说,他最近一直嚷嚷着世界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