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漠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斜看着窗外射进来的暖黄光线,顺着光线看到少年半敛着、淌着璀璨星光的眸子,漾着一层朦胧的碎雾。

  綦漠转头重新看向荡着粼光的乌漆天花板, 觉得异常困惑。

  这种困惑, 同他知晓兰姐找了个小十二岁的男朋友, 又或是得知钟子期跟一个男人结婚时, 都不太一样。

  他明白不管是身边多亲密的人,他们都会选择性保留自己的秘密。这是一道默契开合的门, 他知道何时打开, 又该在何时关上。

  所以,很快, 眼中的震惊、讶异、不解,渐渐消融与夜色一致,化为波澜不惊的墨色时,綦漠忽而闭上了眼。

  也许想多了,当然你不可能跟醉酒的人分辨什么是真情实感,什么是玩笑捉弄。

  是或者不是,綦漠打算今晚睡一觉就忘掉。

  至于那个太过暧昧性的称呼,綦漠当然不至于自恋到自我代入。也许是被Ipple带坏,都不好说。

  他睁眼撑掌坐起, 他轻推了下半压在他身上的少年, 语气很轻缓且镇定,“起得来吗?”

  蔺阳垂着头没答,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醉着,趴在倒安静了许多。綦漠犹豫了下, 伸出左手臂架着他。

  蔺阳应该是醉得不轻,綦漠扶着人感觉像是扶着一团雾, 步伐一脚深一脚浅。推开蔺阳的房门失了力道,在静寂的夜里,房门不堪重负发出【砰】的重响。

  綦漠皱了下眉,伸长腿把门勾回来关好,再把人扶床上躺好。

  少年侧身蜷缩着身体,脸埋在松软的被子上,五指无意识抓着薄薄的被单,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綦漠才发现穿上的被子和被单质壁分离,完全没套上去。他有轻微的强迫症和洁癖,知道此刻不可能再把人薅下来重新套被子。于是转身想打开柜子,看有没有多一床被子,就与一猫、一‘人’六目相对。

  綦漠:“……”,虽说当年制造商曾经把样品寄给他过,但因模样太丑,他悄悄把人偶‘毁尸灭迹’了,可真没想到这丑东西能出现在蔺阳的衣柜里。

  也许是这场面叠加今晚同样诡异的经历,让綦漠被酒精浸泡的头脑钝得像陈年着铜锈的机器,齿轮咔咔左右旋转,硬是转动不了半点。没去思考这丑东西出现在这里的合理性。

  四级头被惊扰,刚要喵出声,綦漠条件反射,立马托着猫的腮帮子抱起来。

  祖宗!

  綦漠回头看了眼蔺阳,发现他只是翻了个身,瘦薄的身躯隐身于灰色被褥间。

  綦漠顶着一个不像是自己的沉重脑袋,机械地抱着猫出了房门,再小心翼翼把门合上,再重新躺上床闭眼,不过一会儿就陷入黏腻腥甜的梦中。

  *

  綦漠在半夜醒来,入眼便是一片漆黑。他推开面前的门,发现不知何时窗户洞开,薄纱的窗帘随着风摇曳,冷月光顺着窗台爬上床榻。

  寒冬冷夜,他却莫名感受不到凉风的温度,未来得及抓住软风的尾巴,它便吹起一角被单,床上的活物动了动。

  綦漠伸开手,发现五指长短不一,分明是布偶软绵绵的手。

  梦?

  他抬着轻飘飘没有重量的双腿,终于看见了被单下‘活物’的模样——

  蔺阳以刚才同样的睡姿侧躺,唯一不同的是,对方只着了一件宽大的运动外套,是他们的队服。

  曾经丈量过的长腿上下交叠,微微岔开,月光上了一层冷釉,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月光未曾觊觎之处,留下暧昧令人浮想联翩的阴影。

  綦漠意识到这梦太过荒唐,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似被什么物什挡住,他猛地一抬头,少年醉意朦胧的眼清澈地映入他被逼红的眼瞳里,两人唇与唇似乎只隔了一指,连呼吸都只进不出。

  少年咬着熟透如烂梅,渗着田蜜汁液的唇瓣,那阴魂不散的七字咒语贴着他的唇再次响起。

  綦漠甩掉背上攀附如邪魅的少年,转头却突然见他出现在了灰白色的被褥之上!

  房间无垠的黑暗和静谧以少年为圆心,像是光波水痕向外荡开,柔和粉白的光涌出旋涡中心,充盈整个空间,类似教堂的轻快颂乐随白鸽漂浮向没有尽头的天际。

  绿草茵茵,浮云悠悠,灰白床铺成了铺着红艳玫瑰的长方餐桌,少年仍旧着那一身半拢被揉皱的队服,平躺在由玫瑰组成的‘花床’上,目光含泪地望着他。

  既可怜又漂亮,既无辜又魅惑,既纯洁又放/荡。

  嗜虐残暴的底色开始张牙舞爪,梦的滤镜让困兽撕开绅士的外衣。

  他不知受何种蛊惑,走近屈膝而坐,直面这诱惑的根源。

  他三指摩挲着对方的下巴直至泛红,再用力,淡出青色斑痕,看到对方挣扎着双腿交缠,他满意了。呼吸从头顶一路下行,停留在外套之下裸露出的一小片光洁胸膛。

  “疼~”

  一语像是一只利箭,立马刺醒梦中人。

  綦漠立马松开手,惊觉少年的脖颈之处染上清楚的指印。他皱着眉看向恢复如初的五指,抬眼发现少年可怜跪坐起来,像是撒娇的小孩一般,将细软的手圈着自己的脖子。

  软软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他说,“老公,吃了我吧。”

  綦漠像是脑袋被打了一锤,耳鸣得厉害,喉口干涩得呆呆重复,“吃?吃什么?”

  少年的皮肤像是覆上一层糖霜奶油,在綦漠的问话落下,开始往外缓慢淌某种滑腻粘稠的白色液体。

  綦漠呆愣着,少年轻薄隐着细小青筋的纤细手指,在身上一刮,一道腥甜的白沫出现在綦漠的鼻端。

  “我是蛋糕,吃甜甜的我呀~”

  鼻尖的味道陌生而熟悉,綦漠下意识偏头,却感受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

  回头,发现少年好看的大眼布满了水盈盈的露珠,竟伤心得开始哭了起来。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少年的身体像是融化的冰激凌,在烈日暖阳下,白色黏腻液体开始疯狂外渗。

  “我很难吃吗?”

  綦漠脑一抽,立马安慰道,“不,很好吃。”

  为了验证自己话中的真实性,忍着生理的不适,他舔了下少年脖颈处堆积成奶泡的乳液体,竟发现是真的蛋糕奶液,酸酸甜甜,居然味道还不错。

  綦漠像是上了瘾,舌尖越及后头越发酸涩,似乎渴望再尝到一开始的那一丝甘甜,竟把所有舔舐完毕,直至少年再也渗不出出液体出来。

  这时才发现少年改坐到了自己怀里,姿势与那夜为躲小偷藏在衣柜时无异。但上次碍于衣柜不高,綦漠全程弓着腰,这次两人背贴着胸,綦漠才发现少年骨架很小,小得似乎只有自己胸膛一半宽,而他的后脑勺也才刚好抵在他的锁骨处。

  少年被碰到痒处往后缩,自己弯着脖子低头在某人身上逡巡的模样,确实很像变态。

  綦漠有些尴尬直起了身子,少年憋着嘴回头看他,向他告状,“我不甜了,你把我的甜味舔没了。”

  綦漠难得老脸一红。

  可心想刚不是你让舔的嘛,这下又来撒娇,怎么这小祖宗梦里梦外都这么难伺候?

  后又一想,这又是哪门子的逻辑?

  “小祖宗,那怎么办呢?”他无奈低头请教。

  少年伸手摊开手上的几颗白兔奶糖,跟上次少年给他的一般无二。

  “要加点糖。”

  怎么又要吃糖?又是奶油又是吃糖,他是不是上一周吃减脂餐吃出毛病出来了?

  綦漠捏起一颗剥开包装带着糖衣的硬软奶糖,“吃这个嘛?”

  少年脸双颊酡红,“我要吃。”

  所以让他喂给他吃?

  噗嗤,綦漠笑出声,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

  綦漠今晚心里像是装了一朵饱满但又松软的云,充盈而又轻快。

  他捏着糖衣把半硬的糖送到少年的嘴边,“吃吧,小主子。”

  少年却摇了摇头,眼睛又开始盈盈着泪光,“好硬,我会坏掉的。”

  綦漠:“......”

  綦漠心里暗骂了一声,果然网友的同人文有毒!!

  他压着错位的心跳,努力让话题变得绿色环保,“你吃下去就不硬了,很容易消化的。”

  少年咬着唇看着嘴边的糖,“蛋糕很软,蛋糕消化不了。”

  綦漠:“.....”

  是了,梦里少年的设定是蛋糕,身体里只有奶油和糖霜。

  那怎么办?难道他还要在梦里研习蛋糕烹饪方法嘛?这才是真的有病吧?

  綦漠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病,因为下一秒手边就多了本‘蛋糕烹饪指南’。

  一百零八样,还样样不重复。

  綦漠忍着额间蹦跶的青筋,他还说自己想在梦中拥有一间金库呢,特么也给他变出来啊!

  金库没有,烹饪指南被风吹到了某一页,恰好是綦漠以前研习过的某个‘做法’。

  糖霜先要起油预热,预热入糖进锅;敲蛋黄白分离,牛奶及油及蛋混合,均匀快速不停,搅弄至发泡,在旋涡中央,放入半软的糖最为适佳。

  綦漠喉结处上下滚动,狠狠盖上菜谱。

  感觉不光是眼睛,大脑都受到了强烈污染。

  但好死不死,少年仍睁着纯洁的大眼,渴望地看着他,“糖,我要糖。”

  天上袭来一股大风,亮白的天被乌云覆盖,餐桌上的餐具叮叮当当掉了一地,桌上的玫瑰碎裂成漫天的落雨,原本满地茵草被从中间撕开,露出大地表皮丑陋的纵深伤疤。

  綦漠觉得他的脑袋又变得昏沉又沉重,一边是面前少年的急切请求,一边是耳侧呼啸的风声。

  就算是梦里意|淫无人知晓,但梦里的欲潮却来得如此真实、凶猛而可怕......

  綦漠一把推开身上的人,轻飘飘的人就这样跌落于狂风暴雨里,卷入无垠的暗墨浪涌中,不见踪影。

  他手脚有些发抖,不明白梦中的自己和蔺阳怎么都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自己潜在意识里,对少年真的怀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欲望?

  耳边的风声渐息,暴雨浇湿的衣物在粲然的烈阳下变得发涩发干,眼前的场景突然幻变成一道由鲜花点缀的红毯,他坐在红毯两侧的来宾坐席上,跟随众人的目光跟随一对幸福新人缓缓而来。

  如果新郎不是那个丑不拉几的,一脸邪笑的人偶的话,没准綦漠会随同四周的欢呼和鼓掌声,乐意当个看客。但‘新郎’貌似意识到他脑中的想法,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表情挑衅、双目一直注视着他。

  交换戒指。

  亲吻新娘。

  新娘厚重的头纱掀开,露出醉意朦胧、面带桃花的少年。

  綦漠眯起眼,‘新郎’刻意让他目睹这一场景,‘他’五指微张,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少年的下巴,试图抬高头颅的高度。少年下颌被迫太高,下巴尖和颈线绷直成一条线,‘新郎’低头向下——

  綦漠只是眉头下垂的功夫,场景再度转换。

  色彩快速切换宛如马赛克,但声音却是清清晰晰地传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传来:“宝贝儿,再吸口气,它就进去了。”

  那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恶意的逗弄,他太清楚自己的恶趣味了,仅仅从斑驳的色块,他就已经清楚那两人的处况。

  黏在一块的糖块还是太硬了,虽然含在嘴里不到半刻就会融化,但某个地方却生涩难以下咽。

  少年几乎急得快要哭出来。

  “我不要了,吃不下去。”

  他听到自己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那怎么办?卡住了。再吐出来?”

  綦漠猛地闭上眼,但他忘了自己是在做梦。所有的声音和色彩越发清晰,那甜腻的细微摩擦声都像是被扩声器放大,在自己耳膜边鼓动,简直看了场4D电影一般。

  “我不行,帮帮我。”少年在求饶。

  模糊的瘦弱身影被放平在了大床上,原本的队服还在身上,却失去原本遮掩的作用。

  ‘他’说:“我看不到。”

  少年太乖了,闻言打开了点膝盖,颤抖着还想往后退缩,被‘他’的身影罩在身下动弹不得。

  “糖吃多会蛀牙,喊声老公,我帮你吃了。”

  少年抬臂挡在眼前,不清楚哪里有牙可以蛀,但他实在难受极了。

  虚虚弱弱地喊了,“老公,帮帮我~”

  綦漠站在原地,背后染了一层薄汗,他眼看着‘他’垂下头,声音都变得遥远,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罩。

  许久,‘他’再次抬头看他,嘴唇涂了一层晶莹亮晶晶的糖水。

  像是炫耀一般,他听着人偶,一字一顿道,“你,不,行。”

  蹭地一下,一阵无名火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