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气息虽然微弱，但到底是已经恢复意识，眼底一片清明。
就知道瞒不过六眼。
五条悟轻笑一声，侧作着长腿向前伸直交叠着，微拧着身子面对床上的人，端的一副悠闲自在。
“还真是吓了一跳呢，看到新闻我有一瞬以为是你玩脱了。怎么会有人用自己的命去当筹码呢。”
“……一劳永逸，我也觉得这是最诱人的。”气息虚弱。
五条悟单手撑着软塌向前俯下身，靠近这个面上毫无血色的病号，免得她浪费体力大声说话。
“那，真的死了怎么办？”
蔻蔻勉强一笑，语速缓慢：
“五条悟会救我的。”
“……把硝子也计算在内了吗？”五条悟自言自语，伸展了身体，“嘛，稍微有些不爽呢。蔻蔻，你可真是越来越让我觉得可怕啊。”
其实她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世上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更何况五条悟根本不是一个合乎常理的男人。
她对他说，做五条悟想做的事。
可五条悟想救她吗？
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因为过于相信她的计划而完全置身事外？
50-50的概率，甚至更高。
其实她完全可以在给他打那个电话的时候告诉他怎么做，万无一失。
但接通听到他的声音后她鬼使神差地改变了想法。
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未知数，这才是整个计划里她最疯的地方。
蔻蔻的眸光微微闪动着，勾起一个有深意的笑：“说起来其实我也挺意外的，只是一时兴起想试试我们之间的默契，没想到你真的会救我。”
是真话吗？阴险狡诈如她，没人相信她会不准备B计划。
五条悟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
“哈哈哈，默契什么的，我才不信那种东西。你倒的确是教会了我永远要让自己处于『有选择』的局面。”五条悟说，“把你秘密带回高专让硝子救治，我是不知道会不会打乱你本来的计划的。不过只要你醒了一切都好说吧？哪怕你原本不是这样设定的，嫌我多事大不了我再打你一顿把你送回去就好了~”
“……”
这家伙一脸理所当然，她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
醒来后那些难以描述的微妙好心情渐渐散去。
不愧是他。
蔻蔻手心下压床垫，身体紧绷奋力想让自己坐起来。
……？
五条悟站起身伸出手掌扶着她的脊背施力，“确定吗？你还没什么力气吧，躺着说也可以的。”
蔻蔻咬紧牙关，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但她一声不吭。
“就这么不愿意求我帮忙吗？电话里也是，多说一句话也并不会怎么样吧，我又不会以此为由要求你做些什么。”
换来一声冷笑。
“这可真难说。”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啊，蔻蔻。”五条悟有些无奈，“多少对合作伙伴的人品有一些信心吧。再说真要交换什么利益，我明明有你更大的把柄不是吗？连当初投资高专这么重要的事我也没有以此来威胁你吧。”
听对方提起那件事，蔻蔻陷入了沉默。
五条悟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与她自己相同，他的所作所为皆有目的，甚至比蔻蔻更不讲感情。
只看结果，他的确没有威胁过她。但如果返回去复盘，无论五条悟怎样劝说她都不肯投资的话，很难说他到底会怎么做。
他自己也说了，永远让自己处于『有选择』的局面。
所有选项都存在，却不是所有选项会都被选中。
“你如果真的把当年的事说出来，我反而会对你的人品有些信心。”蔻蔻垂着头，表情莫测，“正因为你一直不提……考虑到你所在的高专立场，我才更加觉得你可怕。”
“哈哈哈，所以我们两个是在互相害怕吗？真逗啊。”不知道的人还真得以为五条悟就是这样一个开朗天然的性子，“但你还是有点谨慎过头了吧，一直在阴谋里活着性格都完全不正常了，看我总是带着戒备，明明我对你是很真诚的啊。”
在蔻蔻眼里，五条悟脸上的笑十分虚假，完完全全是演出来的。
她过于谨慎是真，但他恐怕也不是坦坦荡荡。
而且，他是五条悟，让她怎么可能……放下戒备。
蔻蔻不再接这个话题，转而问：“江百宫大乱了吧？”
“嗯，按刚才路上你母亲和姐姐的说法，应该是挺糟糕的。”
五条悟把从真央那里拿回的手机递给蔻蔻，“小真说她没接过电话，我替你表扬她了哦。”
蔻蔻嗯了一声，手机解锁，一目十行地翻看着邮件及未接来电。
“不惜让股价动荡也要这么做，你有绝对的信心吗？”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亏本的买卖我从来不做。”
浏览过手机的全部信息，她对一切心中有数，“公司那边不用担心，从意识到禅院不对劲之后我就早有准备。不过没想到高专会带走阿澄，打乱了我部分计划。”
少了一个得力助手，还是会影响效率。
“所以，来高专最主要的目的，果然还是救你的助理出去吧？”
“完全正确。”
五条悟轻笑一声，“蔻蔻，这个阿澄这些年帮你办了不少事吧。其实六年前我就想问你，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你父亲去世没几天，你就能找到这样一个‘能看到咒灵’的‘普通人’全力帮助你……他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吧？”
“……”看着他脸上那副恶劣的笑容她就浑身疼，“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五条悟仔细想着阿澄的样子，和伊地知类似，沧桑的中年男人既视感，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和蔻蔻不太般配。
“嗯……当年出事的时候你真的才十八岁吧，他已经三十岁了，即便是真想保护你，也没可能对一个小姑娘言听计从吧？”
蔻蔻沉默了片刻，偏过头，“是禅院自己作恶多端。”
五条悟：……？
“阿澄是我妈妈的人，和禅院有点关系。御三家里少一个不起眼的下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所以没人注意过。我妈妈救过他，但因为生理性厌恶禅院，所以也没对他怎么关照过。”
不过阿澄是个难得的好人，也多亏如此，才让蔻蔻在当年的逆境中翻身地如此顺利。
五条悟沉吟着：“听起来像是你和那个叫‘真希’的女生经历的翻版啊。”
“少来，真希再怎么说也是禅院正经的小姐，阿澄不是。”蔻蔻翻白眼，“所以我可以信任阿澄，但绝不会信任真希。”
禅院家出不了好东西。
她自己本人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五条悟看着手机，忽然说：“被通缉了哦，那个江百宫碌人。”
蔻蔻勾起嘴角：“意料之中。”
“接下来还有需要我做的事吗？我最迟明天下午有个不得不去的任务，在这之前可以供你差使哦。”
“让真央老实一点，别像当年一样给我添乱就好了。”
“当年？”五条悟愣了愣，似是忽然间记忆又变得不好了，许久才从两人为数不多的共同记忆中找到那一段，“哈哈哈，不会的不会的~世上没有第二个五条悟会跳出来打乱你的计划。再说，那次我最后不也帮了你吗？”
蔻蔻冷淡地哦了一声：“可能你不太了解，先给人家添了麻烦再解决可不叫帮忙。”
“这样吗？”五条悟放缓语速，意味不明，“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很感谢我的……没有把你做的事揭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