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驶向天际, 天高海阔,地大物博,群鸟迁徙, 可穆平安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只觉再好的美景,缺了一同观看的人, 就好像美字缺了一笔。

  那山还是山, 那水还是水, 与别处的山水没有什么两样,再看也无趣得紧。

  穆平安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云雀心里咯噔了下, 见于翎依身披黑袍在一旁养气调息,而穆平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垂头丧气得很,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好想单尘啊。”

  意料之外, 又是情理之中的回答,云雀无语:“这不是才分开吗?”

  “好像分开了十年了。”穆平安看了下日晷小盘,道, “才过去半个时辰, 天啦,日子好难捱。”

  “没单尘,一点意思都没有,”穆平安撑着头, 唉声叹气道,“人生真是索然无味。”

  云雀:“……”

  于翎依搭话:“风平浪静, 了无波澜, 无人叨扰,不好吗?”

  云雀大为惊讶, 这么无聊的话题,于翎依都哄着穆平安说,它当初那么有趣的话题,甚至给于翎依讲笑话,于翎依都给它表演沉默,无止尽的沉默。

  穆平安撇了撇嘴:“不好,无聊。”

  云雀忍不住:“你没救了,万一哪天单尘不喜欢你了呢。”

  穆平安收起了弯起的唇角,缩了下,他拢了下自己另一侧的衣袖,表情苦闷,好像在思索什么痛苦的事情,眉头一皱,呼吸都跟着短促了几分。

  “我就说说,你别当真,”云雀没想到他这么不禁逗,更想不到当年潇洒自如的穆平安,陷入感情之事后,竟然如此的不能自已,“你若是真想单尘,我可以沟通通言玉令,让你和他聊几句。”

  穆平安又看了一眼日晷小盘,距离上一次看时间才过于小半刻钟,道:“才分开的,我好意思吗!”

  云雀:“……”可不是吗!才分开的。

  穆平安道:“我好意思,你快、快沟通玉令。”他催促道。

  云雀正打算沟通玉令,玉令突然有了响动,云雀傻眼,一言难尽地道:“是单尘。”

  穆平安顿时喜出望外,联系上单尘,那边有点尴尬地道:“我不小心碰到了。”

  穆平安道:“正好我想你了。”

  单尘道:“其实不是不小心。”

  云雀:你们真是够了!为何要让它做中间的连线,两边的声音它都能听见,为何它是世间唯一一只吞天雀,寻遍世界,连个伴都没有!

  穆平安和单尘一路聊到飞舟停靠,因为聊得都是十分无趣的内容,大多时候是单尘在听,但无论穆平安问什么,单尘都有问必答,他会把沿途所见的景致很动听地描述给穆平安听,穆平安就在那儿几多感慨地云云“要是能与你一起看就好了”,或者来句“我这边飞过去一直很别致的小鸟,头上有一撮羽毛是竖起来的,你说有不有趣”。

  云雀真没发现那飞鸟哪里别致,再说头上一撮羽毛竖起来,它也是啊,怎么没见穆平安说它别致,要不是单尘提到了它,它真想凑到穆平安面前,让他瞪大眼睛看看自己,看是那只破鸟好看还是它好看。

  于是云雀从最开始的直翻白眼到最后的麻木,最后只得宽慰自己,有时候无法切断的吵闹它是一种愁绪——谁让它没伴。

  穆平安心情舒畅地回到越皇宫,刚到悟桦殿外,就听见有宫女在门口喧哗。其中有耳熟的声音,但叫声更大的声音很陌生。

  “殿下不在,请回吧。”

  “什么殿下,陛下尚未宣布,是不是还不一定呢。我家主上想要借乘黄一观,尔等竟然阻拦到现在,是何道理?”

  “这乘黄毕竟是殿下的灵宠。”

  “他没有修为,哪来的灵宠,总之今日,这乘黄,我家主上要定了。”

  “怎么,皇妃也想增寿?”温和的嗓音传来,打断了宫女们的争执。

  那声音极为温柔,让人不自觉心绪平和,吵嚷声最大的那位女官回过头,只见石径上走出一人,手里晃着一根开满桂花的树枝,容颜绝色,顾盼生辉。

  穆平安心情不错,好奇地来了句:“是渡劫渡不过吗?”

  当初假褚石就担心渡劫渡不过,这才想打乘黄的主意……

  那争执声最大的女官顿时拉长了脸:“什么叫渡劫渡不过,主上乃是神晖境,早已渡过劫,自然需要与身份匹配的神兽坐骑。”

  神晖境,飞鹤门的掌门也是这个境界,难怪此人能如此肆无忌惮,穆平安道:“这么高的修为,却没有匹配的坐骑,还需要来抢我的?”

  不等那女官开口,穆平安又道:“这么高的修为,要坐骑做什么,自己难道不会飞吗?”

  那女官正要开口,穆平安平心静气地道:“我是因为不会飞,所以非要坐骑不可,你让你家主上说说非要我这头坐骑不可的理由吧,你这个理由,在我这里不过关。”

  “你……”宫女见他一口一个他的坐骑,不由狐疑,“你是谁?”

  “穆平安。”

  “穆平安是谁?”

  “是我。”

  “我知道是你,”女官气急,怒目而视,“你是何身份,为何能会出现在悟桦殿?”

  “我住在悟桦殿啊。”

  “此殿是二殿下的住处!”

  穆平安乐了,方才不是还说是不是殿下不一定么,这下知道是二殿下了,话说是二殿下,而不是大殿,看来母帝早就做好准备了,宫人都知道母帝有二子,其中排第二的是皇子。

  他还以为他的归位,是从一介庶民一跃而至越国二皇子的位置,中间会有诸多曲折和坎坷,没想到母帝早就做好铺垫了,就像他爹门下有早已为他和姐姐准备的园子一样——从小放养在外,早早备好空位等他们归来。

  也许这便是爹娘给他和姐姐最好的历练。

  那女官情急之下知道说漏嘴,轻掩了下嘴,面上露出刹那的懊恼。

  两人交锋极快,直到这时,悟桦殿的侍者才矮身行礼:“见过二殿下。”

  穆平安让那不知从何人宫里出来的骄横跋扈的女官站着,问自己殿里那明显露怯的宫女,道:“你们都知道二殿下,不是都说越国女帝无所出么?”

  “世人如此盛传,但越皇宫的人都知道,陛下育有两子,二十五年前,先有长公主的梧凰宫,七年后,再有二殿下的悟桦殿。”那宫女胆战心惊地道,“可这些年来,公主和皇子从未现身,因此有人说,陛下欲有二子,可这二子尚未出世……”

  无所出,却提前准备好了住处,那这些年这些后宫嫔妃们不得疯了似的变着花样取悦母帝,好让自己的孩子能住进如此奢华的宫殿……但也不想想,为何一开始是长公主,这些人心里好歹有点数啊。至于母帝为何不解释?

  想必也是所谓的帝王心术。

  穆平安不懂也不评价。

  “所以见有人携乘黄入住悟桦殿了,你们主上就让人来请乘黄?”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穆平安这话说得已经很体面,道,“你家主上是谁?”

  “我家主上……”那宫女轻咬朱唇,像是嘴唇被黏上一般,唔唔说不出声。

  “是本宫。”

  一道略带阴柔但十分悦耳的声音传来。

  不带一丝怒气,半点不像冒犯之人该有的语气。

  穆平安转过身,只觉微风拂面,清雅香风扑来。

  来人头戴乌木簪,半数长发散落至腿弯,一袭雪青长衫,勾勒绝美身形,撑着一把纸伞,肤白面柔,鼻翼一颗褐色小痣,让纯净的脸平添了几分妖娆,见之难忘。

  穆平安自认为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内心的不悦瞬间去了大半,他也理解了母帝纳后宫的想法,同时在心里为他爹默哀了数遍,这才开口道:“是你要的乘黄神兽?”

  “明知故问?”

  “初次见面,自然要多问问,万一误会了呢,”穆平安皮笑肉不笑,“您是帝后吗?”

  俊美的男子唇角上扬了下:“不是。为何这么问,你觉得我像吗?”

  “这……就是随便问问。”

  俊美男子带笑的表情微僵,转瞬又恢复如常。

  穆平安道:“那你是……”

  他身旁的宫女道:“这位是惠嫔主上。”

  穆平安:“……”

  他还以为这么飞扬跋扈,还长得如此妖媚的人,怎么说也是个妃子,没想到是嫔。

  那他该说什么,作为越国二殿下?穆平安是不懂这礼节的,他道:“见过惠嫔。”寻常皇帝的妃嫔叫娘娘,他总不能叫爹爹吧。

  惠嫔别扭了下:“二殿下有礼。”

  “母帝除您之外,还有其他妃子吗?”穆平安故作好奇地打听道,“有多少位?”其实这话私下问宫女也能知道答案,但他直接问嫔妃本人,言外之意便是告诉宫中所有妃嫔,他对此一无所知。

  惠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搁我这儿打探情报来了,你是想说你对你母帝的后宫一无所知么?”

  穆平安暗自心惊这后宫没一个简单的,哪怕看起来再莽撞的,也是心细如丝,想必是有底气做了不会被责罚,甚至好处大过坏处:“是啊,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这不正巧看惠嫔您面善么。”

  惠嫔道:“自然不只有我。”

  难怪他爹情愿当显仙宗太上长老,也不来越皇宫和母帝厮守。

  这情敌有点多啊,而且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穆平安竟然有那么点幸灾乐祸,但愿他将来不用面临这样的窘境,好在单尘不在他母帝那般高位,没有诸多权臣显贵需要制衡。

  说来他爹无名无分,他这位皇子,在皇宫的身份很尴尬啊,但穆平安不是那种皮薄的人。

  眼前这人会是这种飞扬跋扈的性子,要么母帝很看重他,要么母帝很看重他背后的族系或势力,这人有所恃,故而无恐。

  无论是哪一种,穆平安都觉得没有敌对的必要。

  “他的人在这儿闹多久了?”穆平安问自己殿里的宫人,若不是他们把持着门,只怕他的乘黄不保。

  “从您离开,直到现在。”

  “那是有点久……”这么久,竟然都没破门而入,说明这位与其说想夺乘黄,不如说想试探他母帝的态度,母帝竟然由着他闹到现在……

  穆平安跟这位长得清雅脱俗但心思乱七八糟的惠嫔商量道:“这样吧,我这乘黄,可以让你摸一摸,但不能让你坐,因为那是我的。如你所见我没有修为,需要乘黄续命。”

  “没有修为,却是陛下的……亲子?”

  “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陛下的修为登峰造极,而你竟然没有修为,莫非你爹是个凡人?”

  不等穆平安说他以前有过修为,那聪明伶俐的惠嫔又道:“你姓穆,更是可笑。”他言语中透着毫不掩饰的……与其说讥诮,不如说嫉妒。能让子随父姓,可见陛下多看重这位二殿下的生父,至今不知对方姓名容貌,陛下将那人保护得有多好,可想而知。

  若那人是凡人,那也就罢了,寿数有限。若是修士,那真是叫人窝心挠肝般嫉妒到不能自已。

  惠嫔皮笑肉不笑地道:“待殿下归位之后,就应该姓胥了,不知你爹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穆平安心里盘算了下,好像无所谓,谁也没规定一个人不许有两个名字。

  更不用说,胥平安这个名字,听起来也不错,只是离他有点遥远,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可如果将来到了关键时候,他搬出这个名字来,能吓退敌人,那他拥有一个也不妨事。

  “那就姓胥呗。”穆平安滑不溜秋。

  惠嫔眼睛微红,道:“你没有修为,是不曾修炼过?还是根本不能修炼?”

  难道没有第三种可能,比如他之前有修为,但他后来又没了……这种理所当然的可能吗。

  “是不用修炼。”穆平安张口来了句。

  惠嫔被堵得慌,也不知道这位二殿下的生父究竟何许人也,到底是如何在民间把自己的儿子教得如此伶俐,面对他的胡搅蛮缠,竟然丝毫不乱,遇事处变不惊,甚至半点脾气都没有——看来他的生父是个性情很好的人?陛下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想到这个,惠嫔更不舒服了。

  穆平安道:“我是越国二皇子,又有乘黄续命,我为何非要修炼不可。”

  “你就不担心乘黄被人抢走?”

  “我什么身份,现在什么时代,”穆平安道,“灵宝都不抢,非得来抢我的灵兽,怎么,嫌我命长?”

  言外之意,眼前这人抢他的乘黄,就是想害他的命。

  惠嫔轻咬朱唇,梗着脖子,嗓音沙哑,眼角略微泛红:“若你真是二皇子,你爹到底是什么人?”

  穆平安见他总算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不由慢悠悠地轻叹了声,饶有兴致地打量此人。

  “能人?”穆平安说了俩字。

  废话。惠嫔道:“你爹到底是谁?”

  “可以不受宫墙所限之人?”

  惠嫔看他的目光想要把他撕了:“你爹究竟是不是凡人?”

  穆平安哈哈,饶有兴致地跟他盘算:“如果我爹是凡人,那他吸引母帝的年纪,应该是十八岁到三十岁,我现在都有十八了,那他应该三五十岁……”

  “我不想听你说这个,”惠嫔道,“你爹和陛下的关系很好吗?”

  “不差吧,我还有个姐姐。”

  “你知道公主殿下?你可知公主殿下的父亲又是谁?”

  “我爹啊。”

  惠嫔只觉眼前一黑,他抬首望向陛下平日所在的乾安宫方向,神色凄楚、哀怨,最后归于沮丧。

  “还没请教惠嫔名讳。”穆平安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这是第一个跟他过招的人,他觉得这人也不算太差,毕竟喜欢母帝又不直接出手害他的,就勉强算自己人了。

  惠嫔郝然,在这深宫之中,已经许久没有人问过他的姓名,他收起难过,正色道:“戚臻,号若缺。”

  若缺公子,名动天下。

  但穆平安没修为,不关注修真界已久,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所以只是客套地点了点头。

  “别耽搁了。”一旁斗篷中的于翎依出言提醒。

  戚臻这才注意到穆平安身侧这位浑身裹在黑斗篷中的人,听声音是个女子,按理说这女子如此夸张的装扮,他应该在一开始就留意到才对,但直到此女出声,他才意识到殿下旁边还有个人。

  他的修为已是神晖境,比他还高的,莫不是烈日?

  二殿下没修为,陛下令烈日境强者随侍左右?

  “不知这位是?”戚臻还是忍不住出言询问。

  “我爹的相识?”穆平安故意道,于翎依不由看了他一眼,穆平安心想他也没胡诌,于翎依和他爹确实认识。

  果然他话音刚落,面前的男子先是一呆,继而浑身气焰肉眼可见地消弭,情绪变得异常低沉。

  越帝后宫人稀,几乎所有妃嫔都以为,陛下冷情,无心情爱,会让陛下眷念之人虽不是自己,但也不会是别人,故而心安。

  未曾想,陛下也是人。

  尽管早知道陛下与外人育有二子,但这个外人很可能是一介凡人,陛下常年居在皇宫之中,鲜少外出,和这凡人的关系想必早就淡了。

  却没想到……

  陛下那般日理万机,宛如日月星辰让人望而却步之人,竟然会为人生儿育女。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陛下为之倾倒啊。能比宫内的嫔妃还要出类拔萃么?

  “既如此,便不打扰殿下了。”

  不知不觉,从一开始的不承认他,到主动称他殿下,穆平安留意到称呼的变化,笑盈盈地恭送这位惠嫔娘娘离开。

  晚膳过后,穆平安才带着于翎依,去乾安宫面见女帝。

  于翎依的脸藏在兜帽下,胥月霜认出来的瞬间,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于翎依解下兜帽,气质绝尘。

  五日前见于翎依,还只是魂魄,眼下竟然魂体健全了,胥月霜道:“是夺舍吗……但你身上有先天胎珠的气息,是朕的错觉?”

  于翎依道:“不是。”

  “那是为何?”

  “世间还有另一枚先天胎珠。”

  胥月霜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穆平安见她说得如此肯定,不由奇怪:“为什么不可能?”

  胥月霜面容冷峻:“先天胎珠与天道伴生,天道独一无二,那么先天胎珠独一无二……”她说到最后,猛然看向穆平安,下意识抬脚向前走了半步,微微抬起手,朝着穆平安脸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悲恸,而后垂眸,收手,全部情绪尽掩。

  穆平安愣了下,道:“总之就是复生了,您就当这世上还有其他复生之法吧。”

  若是这世上真有其他能让魂魄复生之法,天下早就大乱了。

  胥月霜还是难以置信,因为她拿先天胎珠救活过霜儿,她太清楚先天胎珠与人魂合一后的气息,眼前的前显仙宗宗主身上流淌着的,分明是先天胎珠残留的道韵。

  穆平安道:“娘你知道我是环音谷少谷主吗?”

  胥月霜摇了摇头,有些困惑:“环音谷?”

  “环音谷炼出至宝‘境璧’,消失五千年,境璧碎裂后,环音谷现世,而我因为机缘巧合等一系列原因,成了环音谷的少谷主,这环音谷里也有一枚先天胎珠,能让魂魄复生。”

  胥月霜面色凝重,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看他的目光仍旧十分担忧。

  “改日我再跟您说说这就境璧碎片的事,境璧碎片之事也很重要,但现在最要紧的是于翎依宗主复生了。”

  穆平安道:“她不日便要回显仙宗,到时天下必然大动,暗害于翎依的人,必然知道于翎依肉身陨落,需得重塑肉身。而世间仅有一枚先天胎珠,便是在母帝您的手里。到时那些始作俑者自然会认为认为越国和于翎依站在一条船上。”

  于翎依道:“这便是我现在面见陛下的原因。”

  胥月霜道:“宗主的意思是……”

  于翎依道:“毕竟我与陛下结识不过数日,陛下也并未将先天胎珠赠予我,我有血仇在身,并不想让陛下置身险地,动摇越国难得的安宁,所以……既然提前知道了这些,陛下不如早做打算。”

  “你说你爹已经知道了,”胥月霜转而问穆平安,“你爹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会去探探其他太上长老的口风,能帮的有限,但会尽力相助。”

  胥月霜沉吟片刻,道:“越国争乱多年,二十多年前战乱才勉强平定,而今显仙宗要掀起腥风血雨,越国不便参与纷争,还望宗主海涵。”

  二十多年前?这是个很微妙的说法,穆平安知道他姐姐正是二十五年前出生的,这之中会不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想到这里,穆平安哑然,怎么可能会有联系,以他爹的修为,也不可能帮着越国平定乱世,若有这等不朽的功绩,他爹也不至于在显仙宗当个闲散的太上长老。

  于翎依道:“陛下言重,这是应该的。”

  胥月霜默了下,道:“看来有必要将霜儿的身份公诸于众了。”

  穆平安在心里一合计,既然姐姐先天胎珠的身份并不会给姐姐带来灾祸,那么公诸于众也无妨,只是这样一来姐姐会以怎样的方式知晓自己的身世?

  她原本是只身一力压四方的当世天骄,潇潇洒洒,突然一下子变成越国公主,甚至一国的重担都有可能压在她身上,她会是怎样的感想……

  穆平安道:“姐姐现下在何处?”

  “不知。”

  “姐姐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她不知道,”胥月霜道,“她的历练尚未结束,与你不同。”

  穆平安缓缓点头,毕竟他是借着飞舟直接飞行于两地,借着朋友的力,成为大势力中响当当的一份子,机缘巧合下得见他爹,谁知道在通言画面中衣着朴素的他爹,居然处在那等高度上,然后又惊悚地发现,他娘更高……

  和他不一样,他姐姐走的是稳扎稳打的修真路。

  穆平安道:“那该是怎样的公诸于众法?”

  胥月霜道:“等你归位那日,自然就知道了。”

  越国盛事昭告天下之法在穆平安的意料之外。

  几乎在穆平安回宫后的一个月里,经过上位者蓄意的推波助澜,越国戎马半生的女帝陛下流落民间的二皇子回归皇宫的消息,火速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吉日当天,礼乐齐鸣。

  文武百官位列宸寰殿左右。

  穆平安身着天青长袍,坐上飞马拉的云辇,驶过漫长的过道,于殿门前下车,在宫人、侍卫、百官的跪拜之中,就那么简单而隆重地踏入宸寰殿中。

  胥月霜身披赤红龙凰袍,立于帝椅前方,抬起手臂,令众卿平身,并当众宣告:“这是朕的皇儿,穆平安。”

  “穆,是朕取的和睦的睦的同音,寓意越国盛世太平。”

  穆平安轻嘶一声,这话说的,难不成爹的姓也是母帝取的吗?还是这只是为了隐瞒爹的姓氏。所以他的姓不用换了?

  “今日之后,他姓胥,名平安。”

  鼎乐声中,穆平安一展衣摆,朝着越国女帝的方向跪拜,额头朝地,继而起身,连拜三下,礼成。

  ……总算是多了个身份。

  “恭贺陛下,恭迎二皇子!”

  声音响彻寰宇。

  胥月霜端坐龙椅之上,道:“正好,借此时机,朕向众卿宣布另一件事。”

  群臣躬身静听。

  “朕的大女儿,乃是借先天胎珠而生,正好是朕平定越国战乱后的那年出生,而今应二十有五,她资质出众,修为颇高,此刻在外历练,尚未归国。”

  越国二皇子的归位大典举世瞩目,而女帝陛下开场便介绍长公主,可想而知,此话不日便会传遍越国、伏国,乃至整个修真界。

  穆平安心想原来如此,这话就算传到姐姐耳朵里,姐姐也不会以为是自己,借他归位大典,告知天下先天胎珠的去向,等于和复生回归的于翎依划清界限,之后无论于翎依如何搅弄风云,都与越国无关。

  谁知,女帝接着道:“待她回国之日,朕会为她择良婿,觅佳偶。”

  朝堂上群臣无论男女,均喜上眉梢。

  先天胎珠化形而生的天之娇女,自然天资震古烁今,为人非同凡俗,若能与此女联姻……皇女流落在外,若能提前一步结识,飞上枝头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

  这噩耗,穆平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万一姐姐听了不回来了呢。

  女帝又道:“朕的皇儿,虽然没有修为,但却是万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厄难体质,诸位慎着他点。”

  毫不夸张,殿上过年的气氛倏然沉寂。

  殿内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穆平安觉得,不至于吧,不就是极品厄难体质吗,这一个个像是吃了秤砣一样的表情,未免太形象了吧。

  女帝稍稍挥手,太监扯着嗓子:“退朝。”

  群臣后知后觉,吃了半步,俯身拜见:“吾皇万岁。”

  待女帝走后,身披斗篷的于翎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护着他来到殿外飞马所拉的车辇上。

  罢朝的官员们三五成群,都在议论今日朝堂之事。

  “极品厄难体质归国,越国不会有灾吧。”

  “厄难体质活不过二十岁,也不知这位皇子殿下年岁几何……”

  “他有乘黄神兽,二十岁大限或许不在话下。”

  “不愧是陛下的子嗣,一个先天胎珠,一个极品厄难体质,也不知他们的爹分别是哪一位,想来实力应该不简单。”

  “我还说为何陛下之子没有修为,原来是此等可怕的体质,最好别去招惹。幸好陛下没提与他联姻之事,见他一表人才,老夫差点在朝堂上提出来。”

  “也不知这典籍从未记载的极品厄难体质,究竟是怎样的发作法……倒是让人不安啊。”

  穆平安回到悟桦殿,众臣送来的礼盒摆满了一个屋子,其中还有妃嫔送来的美玉宝珠。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显仙宗?”穆平安问一旁敛了真容的于翎依。

  云雀顿时急躁起来,于翎依走了,此行必定凶险万分,它是留在现主人身边,还是跟着于翎依同往?它走了,万一穆平安有什么危险,它怎么办;它不走,若是于翎依有个三长两短,它会抱憾终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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