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直至这时才气得不能自已, 以至怒急攻心:“那不像话的家伙竟然这般对您!这一切难道无法挽回了吗,师父,弟子该如何做才能救您!”

  褚石似乎已经失去耐心, 语气毫无起伏地道:“救不了了,为师只剩下一抹微不足道的意识,就是神来了也没有办法。”

  “师父, ”岁寒泪流满面, “若没了您, 弟子该怎么活。”

  褚石又喜又悲:“我怎么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弟子,就算我活着, 你也不能一辈子侍奉在我左右啊!”

  岁寒看着那件丹炉,恳切地道:“不知二位可否割爱, 我想带师父回迟元峰。”

  不等穆平安开口,云雀立刻从穆平安肩上飞下, 金鸡独立于丹炉上方,于此同时一道破铜锣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不可!这丹炉是我主人的!绝对不可!”

  褚石梗着嗓子道:“还回迟元峰,你是嫌老夫死得不够彻底么!”他现在想到那二徒弟都一阵发寒, 他太清楚自己这大徒弟的脑子, 完全不是心思极深、手段阴毒的二徒弟的对手。

  岁寒替他委屈:“可是师父,难道您就一直栖身在这丹炉之中了吗?”

  不然呢?褚石原先在丹盒中不见天日了十二年,他担惊受怕了十二年,而今能待在丹炉中, 而且还是这般精妙绝伦的天极丹炉,他的内心已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尽管还不太适应。

  “老夫这样又何尝不是在活着, ”褚石宽慰他道,“老夫当了半辈子的人, 一心只想着炼药,而今成了丹炉,今后也只会想着炼药,不是挺好的么?关键是你。而今你师弟图穷匕见,你再待在迟元峰不安全,不如听掌门的话,留在内宗,自有人会庇你。”

  穆平安不得不承认褚石是真心大,对这位大弟子也是真关心啊,整个迟元峰所有弟子都在传柯的威慑之下,他唯一关心的却只有这位大弟子。

  不过说来,传柯最有敌意的也是这位大弟子。

  这股敌意他是亲眼所见的,尽管很隐晦。

  岁寒道:“但弟子不是管事的料,也管不了事。”

  掌丹堂的内堂长老并不是个虚职,而是个实差,他若是坐上这个位置,那得多耽误他修炼突破,他才元丹一阶……

  说来,把岁寒安置在这个完全不适合他的位置上,是钟明笛的意思,掌门知他聪慧,并未多询问就按他说的提拔了岁寒。

  对此,穆平安和单尘竟也思索不出所以然来。

  ……把岁寒大师兄安提拔进内宗安放在虚差上也能防不测,为何偏偏是完全不适合他的实差?

  褚石听了顿时恨铁不成钢,虽然不知道副掌门的用意,但目的肯定是为了他这弟子好,道:“掌门怎么说,你怎么做,哪那么多意见,若不给你个实差,你岂会干正事。”

  岁寒害怕得牙关打颤,却难得振作起来,道:“这样一来,弟子是安全了,但弟子也不能丢下迟元峰的师弟师妹们不管。万一那家伙又对其他师弟师妹们动手呢,他连恩重如山的师父都能残忍杀害,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钟明笛道:“眼下他并不知道事情败露,而且他的葬礼尚未结束,他暂时不会对门下弟子动手。”

  “但也是暂时,副掌门,难道任他逍遥法外吗,三年可以做很多事,可以害很多人。”岁寒乃是名副其实的七阶炼药师,而且还是巅峰级的七阶炼药师,他当然知道一个八级初期的炼药师的破坏力。

  区区地极药宝都能让大片新入门弟子成片成片地身中剧毒,八级炼药师随便一个手笔,炼出的毒药将无人可解。

  “老夫能解。”褚石的意识在丹炉里嘀咕道,“但不能给他这么做的机会。”

  钟明笛道:“这便是我找你来的目的。”

  他这话一说,穆平安和单尘都虚心听候。

  说来这种实际的处事之道,比起虚头巴脑的将经论道要实用得多,学起来也更直观迅猛。

  钟明笛道:“此事若能成,你便是迟元峰峰主,否则你就只能祈祷你的师弟师妹们在你二师弟治下,熬过三年了。”

  岁寒不寒而栗,他原本不想当迟元峰峰主,但比起内堂长老的实差,还是迟元峰峰主逍遥自在。

  穆平安和单尘心中大亮,原来如此!大师兄空有济世之心,却不想在内殿担实差,也不想当迟元峰峰主,二者选其一,他必然会选后者。

  但他们想不到的是,岁寒大师兄为人耿直,也很怕死,他真能做成这件事吗?

  从内殿回来,岁寒来到迟元峰内堂,叩见师父“褚石”峰主,或者说真正的传柯。

  传柯端坐高位,神情肃穆,有种说不出的凛然气场。

  “师父。”岁寒心头悚然,微垂下头,眼珠在里头微颤,他从未参与过如此可怖之事,也从未在人前伪装,为了不被察觉,他刻意压低了身形,表现得毕恭毕敬。

  传柯并未见过岁寒和褚石私下接触的场面,因此哪怕看出岁寒此刻有些畏惧自己,却也不认为有异。

  见一开始没被拆穿,岁寒胆子大了起来,开口恭维:“一日不见,您似乎苍老了许多。”

  传柯顿时窒息,他颤抖着手抚摸上自己的脸,手跟着一颤——他只剩三年寿命,接下来他会日渐衰老,所以急需秘术、禁术、无论什么术,只要能延长寿命,他在所不惜!

  “你不是要去内殿当长老了么,”传柯道,“又回来作甚?”

  岁寒沉声道:“回来参加二师弟的葬礼,师父可能是伤心过度,这才形容憔悴,并不是老了,不过师父……”

  “不过什么?”传柯取代褚石的这十二年来,岁寒都在外面闭关未归,而今归来便告知他即将突破八级炼药师的消息,简直晴天霹雳叫人愤恨不已。

  一直以来岁寒都是他的眼中沙肉中刺,可而今听他称呼自己师父来,竟是出奇的顺耳,见他在自己面前俯首低眉的模样,更是十足的顺眼。

  岁寒忧心忡忡道:“您修为才元婴巅峰,现在您年纪都已经八百三十二岁了,怕是不到十年便是大限。渡劫九死一生,师父您纵然找太上长老为您护法,也不过两成胜算,师父,该如何是好?”

  才两层胜算,看来褚石私下什么都跟岁寒说啊,竟连大限都告诉他,传柯淡淡道:“你来,就是杞人忧天的?这不是还有十余年寿命么,慌什么。”

  岁寒顿时心头一颤,师父的年纪是七百三十二岁,而不是八百三十二岁,他故意谎报了师父的年岁,但眼前这人竟然没有反应!

  这人不是他的师父!

  这人果然不是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已经……

  岁寒瞬间收敛悲伤,压抑住心底翻涌欲出的仇恨。

  “但为师修行天赋有限,”传柯道,“渡劫九死一生,以为师的修为去求一线生机,怕是有点强人所难,为师并非怕死,为师只是放不下你们,放不下门下的弟子……”

  岁寒更加坚定了这人不是他师父的事实。

  他师父根本说不出这种顾全大局的话,而且师父的修炼资质还挺好的。

  目前才七百多岁,积蓄个两百年的灵力,有七成可能突破渡劫,比一般天资高的修士还高了两成。

  如果加上宗门派遣太上长老护法,师父怎么都能在天劫下保住一条命。

  就算最终半步渡劫,也能增长上千年寿命了。

  ……如此天资聪颖注定长寿千年万年的师父,却因为眼前这人,只余一缕残魂,只能栖身于丹炉之中。

  岁寒抬起头来,像是思虑良久,终是下定决心,道:“师父,有件事我想告诉您,我也是今日去内殿听鹤妄长老提起才知道。”

  “鹤妄?”

  “此人起初是护山长老,掌门让他老人家掌管山环山建造之事,现在是山环山的大长老。”

  “山环山?”

  “就是新来的那位九级炼器师徒手炼制的浮空山。”

  “你说的事,跟这位九级炼器师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这位九级炼器师带回了一头异兽,那兽长得像狐,背上有角,我听副掌门说那可能是传说中的乘黄神兽。那位九级炼器师说是尚未驯化,叫掌门封锁消息,眼下那头乘黄异兽,被关在山环山第三层。”

  传柯顿时瞳孔微缩,乘黄神兽,乘之寿两千年!这真是瞌睡送枕头,道:“倒是奇珍异兽,那便等葬礼结束,择日再拜访这位山主。”

  岁寒接着道:“没必要去拜访,这位山主明后日就会将乘黄神兽带回环音谷去,说以免夜长梦多,出了什么差错。”

  “环音谷?五千年前不是失踪了吗,我记得是个炼器门派吧。”

  “但这位炼器师山主自称环音谷太上长老,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岁寒道,“我听副掌门说,环音谷乃是五千年前炼器师聚集的圣地,但五千年前因为至宝的现世而凭空消失,而今重新出世,底蕴远非寻常门派可比。总之若是近日带回环音谷,此异兽便是环音谷所有,不可能再回飞鹤门了……”

  也就是说能出手的机会便在近日。

  岁寒道:“听说那位太上长老之所以会来飞鹤门任职,为的就是这碎墟天渊内白民国的乘黄神兽,为抓神兽九死一生,据说身受重伤,他无法驯化神兽为己用。”

  传柯道:“那你现在跟为师说这些做什么?”

  岁寒道:“师父,弟子自然是惦念师父,神兽本就是能者居之,那山主乃至山主麾下一众小辈都没法认主神兽,可见神兽并非他们的机缘。弟子听说唯有寿元将近之人,才有可能得到乘黄神兽的青睐。所以弟子立刻就想到师父了。”

  “你有心了,”传柯道,“可为师与那山环山之主并不熟。”

  “弟子也跟他不熟,但师父您有位弟子跟那位九级炼器师很熟。”

  传柯道:“你是说穆平安?”上午那位名叫耆敬仁的九级炼器师刚来迟元峰接走了穆平安和那位叫单尘的小弟子,传柯想到此人就犯眼病。

  “就是这小子,得了我赏的固元果,对我很是殷勤!此人据说有炼器天赋,能徒手打火,乃是耆敬仁炼器师极其看重的弟子。但同时,他也是师父的弟子,若师父亲自开口,也许这位弟子能代为引荐给耆敬仁炼器师,让师父坐一坐乘黄异兽,也未尝不可!”

  岁寒道:“只是坐一坐,但以师父的迫切,兴许能打动乘黄神兽,若乘黄神兽认主,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传柯道:“徒儿还是太天真了,你知道的道理,那山环山之主岂会不知,他不会让任何人去乘坐乘黄。”

  岁寒道:“师父所言甚是,但至少去见乘黄神兽一面……”

  碎墟天渊内一直有着白民的传说,但凡飞鹤门弟子都知道这赫赫有名的乘黄异兽,可这乘黄异兽并不是只要一坐就能增寿两千年,而是要常坐,或者说收服成坐骑久坐,长此以往才能增寿两千载。

  九级炼器师千辛万苦得到的乘黄异兽,连宗门都封锁消息,却因为一个小弟子的引荐,轻而易举让他去乘坐,简直异想天开,该说他这岁寒大师兄太过天真么?

  “以前师父你不是一直念叨说想坐吗,怎么现在又改口了!”岁寒厉声道,“异兽只要认主谁,那便是谁所有,而那位九级炼器师显然不是好的驭兽师,师父到底在担惊受怕些什么,您以前可没这么胆小啊!”

  传柯心头一紧,立马道:“以前也没见你胆大啊。以前想是想,但从九级炼器师口中夺食又是另一回事,为师岂能做如此枉顾道义之举!”

  “为了师父,我何曾怕事过!我一直忧心您寿命之事,师父,只要拥有这头神兽,您就能免受渡劫之苦,”岁寒道,“异兽本就幸者得之,能者居之,亲者有之。万一师父您有缘呢,就算无缘,至少尝试一下也无妨啊!相信那位九级炼器师也不会太在意。”

  传柯到底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位九级炼器师为捕乘黄受重伤,不日要带乘黄回环音谷,眼下乘黄在山环山,而他峰内有位小弟子和那炼器师很熟,知晓山环山的地图。

  传柯道:“这山环山,新脉初建,尚未建好,更未纳新,人应该很少吧。”

  岁寒道:“对!先前弟子闭关地外的竹子就是山环山那群小毛孩子给伐的,吓得弟子连夜回峰,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传柯知道自己这大师兄极为怕死,他一般不做没把握之事,他敢这么说,必然是知道山环山内部空虚,近日便是去驯化乘黄的最佳时期,时间拖得越久,那九级炼器师伤势越有可能恢复。

  所以不如速战速决。

  传柯貌似不经意地道:“你说穆平安那小弟子的意思是?”

  “这弟子必然知道乘黄被困之地,有他领路则无后顾之忧。”

  传柯轻蔑道:“那穆平安在迟元峰,不过是不受重视的小弟子,在山环山却备受耆敬仁器重,他岂会帮着我去找那乘黄神兽,让我有机会一坐呢?”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弟子有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

  岁寒说了两个字:“贪财。”

  迟元峰外,穆平安打了个喷嚏。

  陪着他等在此地的单尘立刻道:“你怎么样,是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穆平安摸了摸鼻子,道,“刚才有个虫子飞过去,气味不太好闻。”

  单尘神色缓和。

  穆平安道:“你说,岁寒师兄能成功说服传柯吗?”

  单尘没说话,事实上是否能说服,五五开,若是说服成功,传柯下一步就该是召见穆平安,所以他们才等在这里,他担心的是岁寒说服传柯后,召见穆平安之后的事,稍有不慎,穆平安可能会有危险。

  穆平安道:“传柯那般狡黠多疑,眼下他才经历过换形阵夺舍,肉身陨落,正值葬礼,说实话,他会冒险离开迟元峰,前往山环山去见乘黄神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单尘从另一个角度看:“你有所不知,修士对于寿命的追求永无止境,既然他只剩下三年寿命,接下来的三年,每一日都有可能因衰老而逝世,所以就算心头有怀疑,他也会试一试,反正迟元峰距离山环山不远,来回只需一个时辰。”

  穆平安才算放心。

  单尘看着他道:“我倒是不担心岁寒。”岁寒有内门长老之职,有掌门庇佑,就算露馅没能成功说服传柯,传柯也拿他没辙,关键是穆平安,他道:“我担心……”

  穆平安道:“担心什么?”

  单尘看着他的眼睛,道:“你。”

  传柯想到不久前自己赠给穆平安黄极破壁丹,最后那丹药是他的朋友服用了,两人都因此想答谢他,这岂是贪财之人会做的事。

  “见钱眼开之人最爱攀附权贵,”岁寒对上首之人道,“我赠他固元果,就让他几乎百依百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师父您赠他黄极破壁单,他自己用不上,便卖给了他那个朋友。”

  “他那位友人姓单,单乃是伏国皇族姓氏,看他穿着打扮便知绝非凡俗之辈,那弟子能用黄极破壁丹去笼络此人,可见其钻营之处,此人绝不会放过巴结师父的机会。”

  为了巴结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传柯被说动了,道:“你那位穆平安师弟可回来了?”

  岁寒道:“他不在迟元峰吗?”

  传柯皱眉道:“他被那九级炼器师接去了。”

  所以那九级炼器师这般急着招人回去,是为何呢?难不成是急着回环音谷,顺便要把这有炼器天赋的凡人带回环音谷去?他道:“来人,去问问,穆平安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便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

  穆平安来到内堂,走路带风,似乎十分期待着接下来和峰主的会面。

  他很明白,只要峰主乐意召见他,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三成,否则他这一去将是死路一条。

  云雀飞在半空中,待穆平安进门时,十足轻巧地落在了他肩上,普通麻雀似的颤着脖颈左顾右盼。

  迟元峰外,苏小舟站在车辇内,掀开珠帘,对单尘道:”少谷主,该走了!带传柯去山环山的事交给穆平安少谷主,但最后一程可是靠我们!”

  “嗯。”单尘这才转身,踏入车辇之中。

  白鹤牵动车辇,回到山环山不过三刻钟。

  守在山环山第三层茂林之中,单尘心神不宁。

  有云雀在侧,单尘勉强放心穆平安的安危——别说穆平安危急关头一旦发作,迟元峰内几乎无人能敌,再者云雀连元婴境都能吞,更不用说元婴境的传柯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云雀会出手。

  迟元峰内殿气氛很是祥和。

  “这些,都是给我的么?”

  穆平安打开一个崭新的乾坤袋,看到里头亮闪闪的灵石,大片的灵石照着他的脸熠熠生辉,他的眼睛都跟着发光。

  传柯苍老的声音问:“山环山内是否有乘黄神兽?”

  “有!”穆平安眼睛盯着乾坤袋里的十枚灵玉,外加三百万灵石,头也没抬地回答。

  “那乘黄神兽在那儿?”

  “在山环山第三层密林深处,藤环灵笼里关着。”穆平安的眼睛盯着乾坤袋里,手里拿着漂亮剔透的灵玉,简直爱不释手。

  “九级炼器师什么时候回环音谷?”

  “明日。”

  传柯心头一紧:“乘黄神兽外有重兵把手吗?”

  “没有。就只有个笼子,但那笼子有阵法,叫什么锁空阵。”

  “什么锁空阵?”传柯知道点禁术阵法,但对正统阵法知之甚少。

  既然是困住异兽的阵法,又说了是藤环灵笼,自然只有一种阵法符合,那便是藤环锁空阵。虽是阵法,却形同无物,里头如藏迷宫,阵法里头之景变幻莫测,在林子中就会始终显现山林之景,绵绵无尽,厉害的灵兽被困在里头,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阵法……这么简单的阵法对方却不识,穆平安心头了然,依旧头也没抬。

  他一副见钱眼开相,摸了摸乾坤袋那锦绣纹理的表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道。但我进去摸过神兽的皮毛,我知道怎么进那阵里去。”

  传柯道:“那太上长老竟会这般器重你。”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器重我,可能因为我没修为不可能让神兽认主吧。”

  “带我去看看。”

  穆平安终于抬起头,露出谄媚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

  传柯皱眉。

  穆平安道:“再加一百万灵石,我今夜便带您进去。事成之后,再加一百万灵石。”

  传柯阴沉着脸。

  穆平安道:“不是我贪心,而是这乘黄神兽珍贵无比,万一有什么闪失,我被发现了,我也能将灵石送上去,以解自身之困。”

  “若无闪失,你会将灵石还回来吗?”

  “师父这话说的,给出去的灵石泼出去的水,那个覆水难收……”

  传柯鄙夷的视线从他面上收回,微微扬起半边唇角。

  不怕贪财,就怕不贪。这都省了他的话了。

  他手中纳戒往乾坤袋里一放,拿出手来,用手帕擦了擦,道:“事成之后,再加两百万灵石,你将是为师的好徒儿,师父今后有好的丹药,都会记着你。”

  乾坤袋里又多了一百万灵石!

  穆平安面露狂喜之色,连连点头:“谢师父恩赐!”

  “那就带路吧。”见天色已暗,传柯说完,便从穆平安身边经过,往门外走去。

  穆平安跟上,躬身道:“现在还不到时候,今夜子时不会有人看守,咱们到时候再过去也不迟。”

  “先过去之后再等到子时又何妨?”传柯道。

  “师父说得是。”

  “山环山内人员有限,就算是看守之人,又能强到哪里去。”

  “但最好还是不要起冲突,不然若是被通知了太上长老,那我就完蛋了。”穆平安立刻在前边带路。

  “我本想着趁夜色,让师父和师兄乘着我的灵鹤过去,山环山的护山阵,不阻我的灵鹤,不会引人注目……”穆平安擦了把汗,道,“没想到是用走的。”

  及至山环山,已是亥时,林间传来鸟雀的咕咕声,山林茂密,草木葳蕤,隐隐有灵雾萦绕其间,偶尔几株碧草散发着星星点点的黄光,这种被灵气催生的异化了的灵草,在夜间看得十分真切。

  “是说夜里来采草药正好。”

  “但是耆老说夜里不要随便外出,山环山目前只布置了聚灵阵,护山阵却还没完全搭建好,夜里并不安全。”

  隐约有年轻弟子的声音传来。

  穆平安暗道顺利,正是苏小舟和景灏的声音。

  苏小舟小声说道:“你说那头异兽是不是就关在这里。”

  景灏捡起地上的灵草,无比憨厚地道:“师姐,该不会你来采草药是假,去看那头异兽才是真吧。”

  “哈哈真是瞒不过你。”苏小舟拨开草丛,脚踩在潮湿的泥地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师父说神兽能者居之,万一它就看上我,认我当它的主人呢。”

  所谓三人成虎,如果接二连三的人都说同样的谎话,听得人极有可能当成真的。

  果然,传柯的眸子似乎闪烁着幽幽绿光,道:“跟上他们。”

  听上去这个少女乃是那九级炼器师的徒弟,送上门来的软肋,关键时候可以用这两人的性命相要挟,乘黄神兽必然手到擒来,这一趟来得值了!

  穆平安却停下脚步,嗫喏道:“要不再等等?这两人认识我,只怕……”

  “等什么,”传柯道,“这不是刚好吗,让他俩带路,正好能找到那异兽的所在。”甚至连破阵都不必了,那两个小家伙自会有办法。

  “山环山本不让外人进来,若是被他们知道我……”

  “胆小怕事,你敢收好处竟还怕暴露!”岁寒道,“若让他俩得手,那师父岂不是白来一趟。”

  “大师兄所言极是。”穆平安只得垂下头。

  “岁寒,不必怪罪他。”传柯道。

  “是我着急了。”岁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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