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白毛小鬼,醒醒——”夏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安之应声睁开眼睛,见入眼之人是他,就立马质问道:“你干嘛打晕我?”他理所当然地将打晕他的人与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当成同一位。

  夏欢邀功:“你应该好好感谢我,因为是我救了你,不然现在向延、典婵和你就一起被典山带回九离关起来了。”

  摸不着头脑。安之不过昏迷一会儿,怎么典山就找到典婵和向延了?

  安之问到夏欢:“发生了什么?”

  ……

  夜幕深沉,无星无月,今日夜色浓厚得压根搅动不开,蓬莱岛的那天晚上,有月无星,如今日一般情况。

  夏欢记得那晚,突然,一道白色身影从眼前闪过,“副岛主?!你……你这是何意?……”

  楚云道:“典山已经带人围攻至郁都岭,稍后向延和沈渊就会回郁都岭。”

  夏欢道:“副岛主想叫我去救他们?这应该是居狼的事吧。”

  “你想知道赤欢的下落吗?。”毫无疑问,楚云是温文尔雅的。可他说的话就很可怖了,让他的儒雅也显得败类虚伪,是玩弄权术之人对自己的包装。

  “副、副岛主难道知道?”夏欢有些激动,也怀疑。

  楚云有一种早知道事件发展规律的淡定,“你要跟在沈渊身边,护他一程。到了九离,你就知道赤欢在哪儿了。”

  夏欢道:“可这九离我不想回去。”

  楚云问:“你是不想,还是不能?”

  “……”夏欢语塞。

  当初离开九离,与典山决裂,身为父亲的典山曾出言挽留他,说:九离永远欢迎他回来,皇都的大门也永远为他敞着。

  只是他不想再回去那个残忍、没有人情味的地方而已。

  夏欢沉默不语,楚云就当他是不想回去九离,而非不能回去。他轻轻拍了拍夏欢的肩膀,仿佛在安慰他,“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与赤欢缘分未绝,还能再聚。”

  夏欢的双眼充满了希望的光芒,在黑夜中闪着两点漆光,但也很快地消失了。

  怎么可能再续呢,人死不能复生。他知道楚云只是说些好听的话安慰他,苦笑道:“希望如此吧——我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楚云还在宽解安慰他,可语气很坚定,“相信会很快到来。”

  这是一件无可能的事。夏欢更觉得心里苦涩,可还是向楚云道了声:“谢谢。”

  夏欢赶到郁都岭。

  从空中俯瞰下去,九离着黑金玄甲的士兵将郁都镇围了个水泄不通,乌压压一片。

  向延坐镇府中,一道结界笼罩整个郁都岭,使九离的兵攻不进来,郁都岭的苍蝇也飞不出去一只。

  他们就这么僵持着。

  夏欢知晓此行自己的目的——并非让沈渊与向延典婵在郁都镇隐居,而是让典山捉他回九离。自己不能让典山伤害、甚至是杀了沈渊,他要确保沈渊的安全。

  眼前情况,典山没有突破了向延、典婵布置在郁都岭上空的结界。而他理当按兵不动,静观时机出现。

  黑衣给了他藏在黑夜中不被发现的最佳伪装,他御剑悬停在躲在一朵巨大的云朵后,闲手坐在剑上,俯瞰而去。

  突然,离他藏身那朵云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响。

  向延将昏睡的安之在府中藏好,随后与典婵一道出门查看。

  只见原本密不透风的结界中多出许多黑影,它们视结界为无,自由穿梭其中,并不下到地面伤人,反而漫无目的地飘荡在空中,鬼魅似的。

  向延与典婵来到府中一片空地。

  紧跟着,像猫儿闻到鱼腥味,那些黑影霎那间有了目标。它们先定在空中,缓缓转身,朝向向延、典婵,随后一窝蜂地朝二人俯冲而去。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很快,它们就将向延、典婵二人团团包围住。

  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球出现向延府中。

  对此,夏欢表示淡然。他知道,光向延的实力就不容小觑,加之身旁还有位曾经的九离之主典婵,这点困难对他们就如春日毛毛雨,润物细无声,不足为惧。

  果不其然,从黑球缝隙间析出数道强光,直冲云霄,刺透云层,向夏欢飞射而来,他偏头躲去。

  那光所到之处,一切溶为灰烬,由那些黑影抱团形成的巨大黑球在渐渐融化,缝隙越溶越大,忽然,“轰”地一声巨响,黑球四分五裂,炸裂开来。

  “鬼兵?!”向延与典婵皆是诧异。

  他们设的结界不针对鬼兵。

  典婵道:“本以为只是九离的兵,没想到还有鬼兵。既然鬼兵来至,就说明鬼域也参加到九离的阵营中。”

  “不可能!”向延坚定地否决,“江月是鬼王,也是恒耀之主,她没理由会倒戈典山。”

  暂且不说前事种种,江月是何梦访的王后,何梦访是沈渊与向延从小到大的好友,因为他看见沈渊杀了自己父皇母后而生出隔阂,后来他得知了真相便是懊悔不已,直到死也没有放下沈渊,更不会原谅典山。

  他与江月之间没有感情,能走到一起纯粹是为了帮沈渊。

  可以说沈渊是连接他俩的一根绳子。

  何梦访清楚这一点,如此,死前才安心将恒耀交给江月。

  晃神片刻,夜晚忽然变得更加暗淡,暗得沉重浓厚,举目望去,原是那鬼兵如一块黑色天幕,乌泱泱一片,快速行进,遮蔽了月华。

  它们全数出动,朝结界内的郁都岭冲来。

  典婵立即默念口诀,变了结界,将蚂蚁般众多是鬼兵阻隔大半在外。

  向延抽出常阳剑,挥剑砍杀一些漏进结界的鬼兵,一剑一个。

  说来奇怪,那些鬼兵只盯着向延一个人扑杀,出的也并非杀招,都躲开了要害部位,好似要活捉他。

  久而久之,典婵被这些鬼兵排除在外。

  “妈的怎么这么多,根本杀不完!?”向延累得满头大汗,他似乎也看出这些鬼兵的问题,“老子又没惹江月,这些鬼兵怎么只盯着我?”

  事情发展如开玩笑一般,叫人看不懂。

  典婵转身,撂下向延,独自离开。

  向延挥剑的间隙看到典婵离他而去,大呼道:“哎!好歹帮我解决一两个啊!”

  典婵头也没回地说:“你即然发现我离开,说明还有周旋余地。”

  的确。

  耳边典婵的话音刚落,向延双眼一凌,常阳剑被抛向空中,迅速分裂出数百把分身,车轮般空中极速旋转着,摩擦出点点火星。

  见状,夏欢在云后独自惊骇,“原来常阳如此刚烈生猛!”

  紧跟着,只见向延一挥大臂,常阳呼啸轮转旋出,不停收割鬼兵,剑刃一碰即化为灰烬。

  典婵唤出随身的剑,抓住剑柄,御剑而来,“砰”地一声落到结界边缘处,再剑光一闪,长剑被她收起。

  动作一气呵成,眨眼般快速,完成时,她的周身还扬着急速下落时激起的尘土。

  典山已在结界外恭候多时,“母后。”

  典婵沉下声音,一脸严肃地说:“不孝子孙,你竟与鬼域联合,狼狈为奸,败坏九离名声!”眼见为实,她在陈述事实,并非提出疑问。

  典山淡道:“吾来抓叛逃九离的向延,并未有其他安排。只因向延好生狡猾,孩儿不得已才与鬼域合作。还请母后放心,孩儿绝不会伤害一名郁都岭中的百姓。”

  向延是九离的将军,天下不告而知的事。这是九离国事,典婵已经退位于典山,她不好插手,况且典山已然将话说得很满。

  典婵以母亲的口气,苦口婆心地全解道:“向家一向忠心,向延怎会叛逃,你莫要听信了小人之言,误会了向延。”

  典山道:“皇兄回来了,母后您知道吗?”

  典婵装作不知,摇摇头。

  典山明白典婵在妄语,但典婵是他的母亲,生养他的人,而他是九离之主,所以万事不能落人把柄,不能落一个欺师灭祖,不尊父母的罪名。

  以前,他使了些手段,叫典婵再回不到九离皇都,不能再牵制管教于他。

  现在典婵安然,在没有找到一个理由赶走典婵之前,他不能再对典婵怎么样,只得尊重。

  典山“呵呵”笑笑,微翘的长目中闪过一道精光,“母后有所不知,皇兄回来了,且要刺杀吾。是向延帮吾捉住了皇兄。不过请母后放心,吾与皇兄手足之情,吾不会怪罪。吾今日前来是想将皇兄接回九离皇都。可巧的事,居然在这路上遇见了母后。哈哈,好,此后吾一家便可享天伦之乐,永不分离。”

  典山说话水准颇高,典婵竟找不到一句有漏洞的话可借此反驳。她引颈,将目光集中在典山身后万万名九离的兵,“只是将我们接回去,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竟然还联合了鬼域前来。”

  典山扬唇轻笑,笑容淡淡,可嘴角却很尖锐,“吾不确定向延是否会将皇兄交出来,或者会伤害皇兄性命,不得已才如此。吾是为了保全皇兄的安全,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的确。那些鬼兵不伤人,专盯向延一个。

  典山事先准备好了,任何人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另外,”典山又道:“向延与鬼域可能有什么矛盾,鬼域才会主动找上吾,要求与吾合作,只为了捉拿向延。”

  “什么!?”闻言,典婵稍稍瞪大双眼,表情隐隐透出些诧异。

  夏欢安静地看着、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边,典山与典婵在周旋。

  那边,向延已驭常阳将趁机漏进结界的鬼兵全数消灭,正赶回去抱起沈渊要离开。

  动身的时机到了。

  夏欢站起身,默念口诀,催动吕华笛,刹那间出现在向延身后。

  虽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但向延身为叱咤沙场千年的将军,自然能第一时间察觉。不打算戳穿来人,而攻其不备,他默念剑诀,催动常阳剑,刺向那人。

  可剑诀还未念完,忽地后颈中央一小点刺痛,而后泛出一股酥麻,很快那感觉弥漫全身,随之双腿发软,两眼一黑。

  夏欢拔出刺入向延后颈中央的银针,指腹轻轻抚摸针体,说道:“副岛主教的银针刺睡穴,是当真有用的啊。”

  ……

  典婵正与典山谈话回旋,忽然,典山的双眼深处生出光亮,带兵离去了。

  典婵知晓,典山假借捉拿向延,实际为缉拿沈渊,如果计划没有得逞,是断不会离开的。

  难懂结界被破了?!

  她有十足的信心,她与向延的一道打下的结界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破开。

  既然目的还未达成,典山怎么会离开?

  典婵准备回去看看情况,刚转过身去,只见夏欢一手抓向延,一手抓沈渊,向结界疾冲而来。

  明明结界没有要打开的意思,他却没有减速的意思。

  如果他就这么撞上去,三个人都会死!

  典婵掌中蓄力,一咬牙,纵身飞向结界边缘,打向结界。

  气浪震荡而出,结界骤然散碎,随风而散去,夏欢带向延与安之飞向天际。

  而盘旋天际的鬼兵全数被气浪扫荡干净。

  枝桠上雀儿如什么也没发生,雀跃地啼鸣。

  鲜血顺着典婵的嘴角流下。她的身体如一块门板一样,僵硬笔直地向后仰去。

  ……

  听完全程,安之意识到一个问题。他问夏欢:“我们现在在哪儿?”

  “你、我、典婵和向延,目前都在九离皇都的皇宫内。”夏欢跟没事儿人一样,说得风轻云淡,好似喝水一般简单轻松。

  也是。俗话说父子哪儿有隔夜仇,夏欢只是回家一趟罢了。

  可安之听了就不淡定了,“典山还能真的好生安顿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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