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要寻找咒物, 却一直没什么机会。
和咒物有关的任务非常少，能让他察觉到里面有没有包裹着记忆的咒物更少。
更别说遇见会说话的咒灵了。
时间如流水一般划过，凯亚久违地开始有点焦躁。
他现在的心态就好像又一次回到了蒙德城, 还是一切未定、坎瑞亚的谋划未曾浮出水面、他仍然怀揣着使命留在蒙德的那段时日。
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做，不知道未来何时到来，未知的压力如山一般堆在他身上，逼得他只能靠欣赏他人被迫做出选择时露出的窘迫模样给自己减负。
他欣赏敌人背水一战时竭力掩饰的恐惧，也乐于捕捉同伴共战时一闪而过的犹豫。*1
这会让他觉得世间不是只有他一人陷入两难的抉择。
但现在，离开的曙光近在眼前，他却迟迟不得寸进，难免让人焦虑心忧。
他觉得自己快要压不住恶劣的情绪了。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在上一个世界, 最初他是没有任何记忆的。等到彻底想起自己来自提瓦特, 也很快就收集满了神之眼需要的能量, 没在那个世界逗留很久。
……等待波本带他去任务现场那两个月根本不算什么。
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发生，他一定能离开那里，所以有恃无恐。
但在这个世界泡里，想要找到自己需要的咒物有点太难了。
“真是的……”凯亚靠在高专教学楼的墙上，看着操场上学生们努力对练的身影。“再这样下去, 我怕是要被高专认定为诅咒师了吧……”
把咒物塞进咒灵体内做实验再拿出来什么的，也就是他把现场处理善后得好，才没被人发现。
说实话，他其实是不太在乎用人类来试验的。
随便找个什么人，把咒物塞进对方肚子里, 再观察一下这人会不会被咒物侵染变成另一个人, 他不是做不出来。
但他没做。
“如今都已经6月了啊……”凯亚用手遮在眼前, 抬眸去看太阳。“我来到这里，都过去半年多了。”
2月份, 和京都高专的姊妹校交流会在京都展开，替补二年级两人前去的四个一年级生基本没有什么登场的机会。除了乙骨。因为这家伙一个人将整个京都高专直接杀穿了。
3月份，伏黑津美纪因不明原因陷入沉睡。五条悟亲自去【看】，只能得出对方的沉睡似乎是受到了特殊术式的影响。
4月份，伏黑惠正式进入高专成为在籍咒术师，真希几人则升入二年级。
6月份……五条悟带着伏黑惠去仙台执行任务，回来时却又带了个人。
那粉色头发的小男孩看起来和伏黑惠差不多大，一路昏迷着被五条悟扛回来，直接送进了乙骨忧太也待过的那间封印室。
五条悟跟进去，至今还没出来。
光是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也是个不亚于乙骨忧太的麻烦角色。
“……凯亚。”
他偏头，看见刚才还在想的人这就出现在他面前。
真是不抗念叨。他想。
“怎么了？”他问五条悟。
那个粉头发的男孩就跟在五条悟身后，因为五条先一步瞬移到他身边，只能一路小跑着跟过来。
“那孩子就交给你？”他指了指虎杖悠仁。
“？一年级的班主任是你吧。”五条悟会负责伏黑惠所在的这一届，这件事他们早就知道了。
“不是这个。”白发的男人突然笑起来，隔着黑色的眼罩，凯亚看不见他的眼睛。“你其实一直在调查人能不能吸收咒物的记忆这件事吧？”
凯亚沉默：“……”
五条悟道：“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来告知你结果——”
“——可以。人可以吸收咒物里储存的东西。”
凯亚微微仰起脸看向他。就在五条悟话音落下不久，虎杖悠仁才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这孩子是悠仁。小惠去仙台回收咒物的时候遇见的小鬼。他吃掉了两面宿傩的手指，很神奇的是，没有被咒物中包含的诅咒同化，也没有死掉，反而保持了自我意识哦~很厉害吧？”
随着五条悟的介绍，凯亚将目光投向略带不安的少年。
“吞下了咒物……没死？”他轻轻呢喃着。
凯亚当然知道人类融合咒物会发生什么。咒物中满溢的诅咒气息会像毒药一般流淌进人类的身体里，而后这个可怜人就会被高浓度诅咒生生毒死。
但这个孩子……
“您好！我是虎杖悠仁！”梳着短寸、顶着粉发，看起来像是个不良少年的小孩脆生生和他打招呼。
“两面宿傩的意识在悠仁的身体里觉醒了。”五条悟示意凯亚去看虎杖眼睛下方的痕迹，“本来高专那些老橘子是想要直接处死悠仁的，我说服了他们先做缓刑，反正悠仁不会被两面宿傩抢走身体，让这孩子吞掉足够多的手指再死去才算物尽其用吧？”
虎杖悠仁赞同地点点头。
凯亚觑了一眼五条悟，对方掀开眼罩对着他挤眉弄眼。
懂了。能找到解决办法这就是托词，找不到就是现实。
虎杖悠仁来自仙台宫城县，正在杉泽第三高中上学。遇见来执行任务的伏黑惠是个意外，但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是他自己做下的决定，虎杖悠仁不后悔。
他爷爷一直希望他能够救助更多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为此虎杖悠仁接受了五条悟的条件，要将宿傩的20根手指全部集齐。在此之前，他会作为咒术师努力前行。
凯亚：“……是两面宿傩苏醒了？”
五条悟这意思，应该是类似于一体双魂的概念，而非是二者融为一体。
“是啊，现在就在我身体里呢。”虎杖悠仁挠挠脸颊，凯亚看到他眼睛下的缝隙突然裂开，露出一只血红色的、野兽般的眼睛。
“怎么，那边的小鬼，你有什么意见？”
在那血红色的眼睛之下，一张嘴在虎杖悠仁的脸上浮现。
两面宿傩语气不太好。
没等凯亚说些什么，虎杖悠仁就一把拍上了自己的脸，动作迅速地将那张嘴捂住。然而没用，嘴从他的手背上重新浮现出来。
蓝色长发的男人眯起眼睛，笑得微妙：“没什么意见。就是觉得诅咒之王被困在普通人身体里挺好玩的。”
“呵。”两面宿傩意外地并没有生气，只是牢牢注视了他一眼，随后缩回了虎杖的身体里。“我记住你了。”
“这家伙……”虎杖斜了一眼自己的手背，没发现裂口才讪讪放下。
两面宿傩的存在确实验证了一些东西。凯亚看着面前的小孩，心里想的却是逐渐能够确定的推论。
“你是他们的班主任，你带着就行。”他没接受五条悟的提议。“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他确实从这个孩子身上拿到了需要的东西。
“是嘛。那就行。”五条悟点点头。说着就打算走了。
凯亚伸手一指：“你现在要带他去哪？”
“去见见夜蛾老师，给他办入学手续。”白发男人拎着虎杖的衣领，往校长室去。
夏天的阳光明媚，凯亚找了个有阴凉的地方，坐在树下梳理目前的线索。
首先，他确定了咒物内可以储存记忆。如果将上一个世界的“孔雀羽”视作记忆的容器，那么这个世界承载记忆的东西完全有可能是某件咒物。
在他没找到另一个自己的情况下。
其次，他验证了咒物里的记忆确实可以被吸收。
最后是……他基本已经翻遍了高专储存的相关咒物——当然这指的是能拿出来镇压一地封印的那些——并没有在其中发现任何与自己有关的东西。
那他接下来能做的，恐怕就只有一件事了。
想办法面见咒术界的“神明”天元大人，从他那里得到被彻底封存的咒物的消息。
想到这里，凯亚呼出一口气，将郁结于胸的郁闷通通扔了出去。
他从来不担心事情很难完成，担心的是找不到完成的方法。而如今目标近在眼前，他总有机会达到。
放松下来后，他终于有机会去思考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还躺在医务室休息的伏黑惠，比如刚刚见到的虎杖悠仁。
那孩子，居然真的答应了吃掉20根手指之后就被杀死的命运吗？
虽说他的道德底线不太高，但也没低到会赞同利用孩子的生命来解决麻烦。这个咒术界真是让人感到恶心。凯亚闭上眼睛。
而后又猛地睁开。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上一个世界泡，“孔雀羽”见到了一位能够操控时空的赤魔女。她固定了时间来到他身边，促使两个他合二为一不说，还给了“孔雀羽”一个卷轴。
那张卷轴在凯亚来到这个世界后依然随身带着。
据赤魔女本人所说，那是一张书写了分离身体与灵魂术法的卷轴。它将在合适的时间给他帮助。
而现在，他遇见了身体内还有另一个灵魂的少年。
这不正是使用术法的最合适情况吗？
他将卷轴摸出来，在手中上下抛接着。
如果他将这个卷轴交给五条悟，能不能让他带自己去见见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