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玄幻奇幻>暗杀敌国太子失败后>第77章 番外·虺蛇篇(一)

  开阳送了我一枚红玉蟠螭符,这件事很快就被天帝知道了。

  起初天帝并未有什么反应,直到开阳先后两次亲临我的天机宫寻我……天帝终于坐不住了。

  天帝只是眉目一沉,紫微东天便有七道惊雷乍响。彼时我正在宫里吃茶,听到这几道雷声时,当即做贼心虚地哆嗦了一下。

  为了避嫌,我镇日都待在自己的府宫之中,闭门谢客。期间开阳来又寻过我几回,都是些不疼不痒的小事。我便只是差仙童出门,揶揄着婉拒了他。

  ……虽然我很想见他,可我又担心天帝知晓我们“私会”。一想到我还要等上漫长的三千年,我便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

  也许是前车之鉴,天帝对我们之间是否“死灰复燃”格外忌惮。

  在又一次殿议之时,天帝忽然提起北冥虺蛇成妖,贻害四方。当廷有仙者站出来,自请下凡,捉拿虺蛇。天帝先是默而不答,片晌后,偏偏让武曲星君开阳点了三万天兵,下凡捉妖去。

  此去遥遥,归期不定。我将有很长一段时日都见不到他了。

  天帝自然知晓我心里的小九九。

  因此,开阳前脚刚下凡,后脚天帝便揪着一点小错,下诏给长生大帝,让他好好管教南斗六君——比如我。

  长生大帝是天帝的长子,掌管南斗六宫,辖理南斗六名星君。是天帝座下的“四辅”之一。他自然是不敢违逆天帝的。但多年以来,长生大帝对我很是喜爱,不会真的罚我,便打发我去他的藏经塔里整理他的经书典籍,以施“惩戒”。

  天帝对这等“软禁”之举,很是满意。

  是日,我走入藏经塔,忽然被东侧炼丹房里一个破旧的物什吸引住了视线。

  那是一口硕大的黄铜箱子,明漆脱落而斑驳,原是盛放法器之用。它如今已经很显陈旧了,可以看出经年无人打理。鬼使神差地,我走上前去,轻轻拂掉其上的落灰,在扬起的灰尘中打出一个喷嚏。

  尘封的记忆缓慢开启,印象中的画面与眼前景象有一瞬的重叠。我愣在原地,木讷地看着这一口箱子。

  敏感的鼻腔攫取着周遭微弱的气味。深深嗅上一下,仿佛还能闻到开阳身上那股杜若冷香的气味。

  ——这口箱子也藏着一段风月轶事。

  .

  神仙之间互相倾慕,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

  可天帝最怕上行下效。

  猫妖狐妖蛇妖之流,若都借着与星官“互生爱慕”而被星官们带进天宫,弄得天庭乌烟瘴气,那可真就麻烦大了。

  是以人界有法,天界有规。

  诸仙须六根清净,了却凡俗。

  ——尤其诸仙之首的斗宿星官们,更是不得擅动情念。

  至于两名斗宿星官之间互生爱慕,明知故犯,值守期间私会……那更是胆大妄为。

  开阳与我克制冷静的做派很是不同。他素来恣睢妄为,随性而动。千百年前便是如此。

  每每前来寻我时,他一向没有半点避讳,常常言语暧昧,直呼我名。时间长了,风言风语便流传开来,我与开阳之间的那点破事,很快便成为了诸仙茶余棋后的笑谈。

  开阳是张扬惯了的,可我却难以适应这潮水一般淹过来的闲言碎语。有段时间一直躲在长生大帝的神霄玉府里头。

  那时,我借着为长生大帝整理经卷的理由,窝在他的藏经塔里,以躲避开阳热烈的攻势。

  开阳自然知道我在躲他,他竟然谎称自己要借阅经书,参悟天地妙法,大摇大摆进了藏经塔里。

  我正在四楼小憩,兀然听到楼下传来仙童的通禀:

  “武曲星君到!”

  我从梦中陡然惊醒过来,伸头一看,开阳径直从楼梯往上走着,现下已经走到了三楼转角处!真是健步如飞!

  藏经塔高有六层,唯一的楼梯已经被开阳堵住。若我往上走,自然也无处可逃。

  一瞬间我顾不得许多,忽然想起,长生大帝豢养了许多灵兽,藏经塔顶上,正巧饲有两只镇塔的白狐。

  ……已经有两只了,多我一个也不多吧。

  我当即幻化成白狐模样,同塔顶那两只白狐站在一处。

  两只白狐毕竟是灵兽,极通灵性,又护主得很。它们对我的“入侵”感到强烈不满,当即龇牙咧嘴,恨不得将我咬死在地。

  我看着它们个个瞳眸中凶光四溢,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往后连退三步。

  倏然间,我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回头一看,竟然是开阳的麒麟靴。

  他已经上来了!

  既然装起了狐狸,就要一装到底。我索性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些许,将脑袋贴在他的大腿上。

  开阳先是一愕,旋即轻笑了一声。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后抬起头,目光流转,看看四周架势——两只白狐对我龇牙咧嘴,低声吼叫,而我则被吓得被毛炸起,气势全无,怂得不忍直视。

  “你招惹他们干什么?”开阳的语调中缀着点笑意,一把揪住我的后颈皮,将我拎了起来。

  ——谁、让、你、捏、我?!

  我回头咬了他一口,着急忙慌顺着楼梯撒腿就跑——畜生,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将“畜生”演绎得惟妙惟肖。只是我好像咬得用力过头,把开阳咬出了血来。

  开阳捂住左手,倒吸一口凉气,当即恼火的迈步追上来。

  我只顾着“逃命”,不经意间撞倒了三个多宝阁,身后咣当咣当的好几声巨响,不知是什么掉到了地上。

  忽然间一个强大的力道扑掠而来,将我扑出了一个趔趄。我的脊背被人死死摁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开阳喘着粗气,膝盖抵住我的后腰,前边两手摁着我顺道将我摸了个遍,猝然笑了一声:“还不现身?”

  我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在他手下剧烈挣扎起来,却在看到他左手鲜血淋漓的模样后怔住了。

  ……难道这是我咬的?

  开阳并起两指,猛一下点在我的后心口,旋即一股剧烈的酸麻之感楔入脑中。

  我立刻现出了人形。

  “……”

  四目相对。

  只有我很尴尬。

  开阳的目光炽烈而灼热。在这道视线的逼迫之下,不消片刻,我便主动找到了话题:

  “你的手……疼不疼?”

  闻言,开阳似笑非笑一把扼住我腕子:“我咬你一口试试?”

  他扼住我的力道很大,眼神也渐渐在拉扯中变得幽深起来。我战战兢兢想要缩回手,开阳却把我拽得更紧了,几乎要拉扯到怀里去。就在我们推搡之间,蓦然一道怒喝从不远处传来,将方才那份旖旎光景震碎了:

  “孽障——!”

  ……是长生大帝回来了!

  阁楼里的多宝格斜的斜、倒的倒。长生大帝当即抓住了罪魁祸首——那两只镇塔的灵狐。

  开阳的反应快极了,他将我拖到侧面的炼丹房,我们藏在炼丹炉旁边一个盛放法器的黄铜大箱子里。

  炼丹房闷热异常,我们躲在箱子里,即便箱盖扣得严丝合缝,也能听到长生大帝把那两只灵狐揍得嗷嗷直叫——原来多宝格上,竟放着长生大帝从凡间找来的玉制淫器,却不知是要和谁共赴鱼水之乐。

  ……这下摔碎了。

  长生大帝正在气头上,训斥声此起彼伏。我和开阳都默契地达成一致——还是晚些再出来比较好。

  炼丹房内存着红莲业火的火种,闷热得很,普通法术又不能驱散——更何况长生大帝就在不远处教训畜生,我们怎么敢施展仙法,暴露自己?!

  我靠在厢壁上,渗了一头细密汗珠。开阳也热得难忍,他拧着眉,不耐烦地扯开襟领,大气不敢喘一下。

  我有些不满于他衣衫不整的模样,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唇语道:

  都怪你。

  开阳气笑了。他挑着眉:怪我?

  我扫视着他半敞着的前胸,忿忿挪开视线。

  外头的动静小下去了一些,我试探一般将箱盖推开一条缝,朝外窥视着。

  瞬间,清凉的微风从缝隙里溜进来,我贪吸了几口,感到一阵舒爽。开阳亦热得熬不住,他也凑近过来,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换气一般,深深吸了几口气。

  滞重沉闷的喘息声彼此交错,他凑近过来后,身上那股杜若冷香倏然浓郁起来,侵占了我的鼻息。

  我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身体,与他保持了一尺左右的距离。想起我们前几日才在隐蔽处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禁感到绮思频生,心旌摇曳。

  开阳则专注地窥视着不远处正揍狐狸的长生大帝,寻找着可乘之机。他大概是热极,很想从箱子里出来,一滴豆大的汗珠沿着锋利颌线流淌而下,反而映衬出那副无比认真的神色来。

  ……这和那日床帏间的登徒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暗自定了定神,又往旁边避开了些,尽量不去看他。片晌后索性闭上双眼。

  岂料两眼甫一阖上,又该死的浮现出那日的种种旖旎风光来。恰逢长生大帝猛然回头,开阳惊得连忙扣住箱盖,身躯往后一仰,竟仰出个趔趄来。

  空间本就狭小,他这一动,我们的身体当即贴在一处。青年温热的躯体隔着薄薄衣料,将蒸腾的热气都传递过来。

  这感触实在太过于熟悉,昔日情色意味十足的抚摸、暧昧的喘息声瞬间跃上脑中。偷欢所带来的那种剥离魂魄的极乐,仿佛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

  我只需要抱住他,我们便可以共赴云巅。

  隐秘的期待感无声地扯动着神志。

  一时间,心脏在胸腔子里狂跳不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开阳忽然回过头,凑着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点儿微弱光线,凝望着我。

  我在这对视之中渐渐落于下风,心虚也似,缓缓垂下了眼睛。

  开阳倏然抬起手,将手背贴在我的脸颊上。

  一股温凉舒适的触感传递而来,他轻轻摩挲着我的脸,低笑了下,靠在我耳边,压着嗓子用气声道:

  “你的脸好烫。”

  ……

  那时我才刚刚对开阳动了心。

  我与开阳的种种,是我飞升后头一次妄动凡念。如同幽闭的山谷霍然敞开,狂风无止境的刮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