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玄幻奇幻>暗杀敌国太子失败后>第32章 绝处逢生

  日已偏西,夕照漫洒。

  榻边的窗户渗进来一抹血红颜色,落在隋风懒合着眼的面目上。他半侧着头,修眉如利剑般斜入青鬓,下巴抵在我的颈窝里。

  我勉强半支起身子,想四处看看,却当即被他摁回了怀里。

  玉藻华绶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挪移,他拥着我,在血红的夕光里轻笑了一下。我的视线被迫落在他的襟领散乱的胸口,华虫黯纹盘复错杂,无声映入眼帘。

  我无端想起了从前隋风的左傅离开邺城时,对我无意间说出的一句笑言:

  蟠螭,龙虎之子。

  左傅是太子太师,是教导隋风的先生,在隋风十四岁那年还乡归田。他前脚刚走,隋风后脚便着人推倒了他的宅邸。我当时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只觉得奇怪。

  隋风便带我去看那片废墟。

  太子的蟒靴踏上去,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块书有“日月松风”的门匾,阴恻恻地笑:

  “他的手,伸得太长了。”

  后来我才知道,是左傅为隋风挑选了一个德才兼备的姑娘,是要做太子正妃的。那是安邑的郡主,生得娴静秀美,温淑大方。可他却并未事先问过隋风的意见。

  隋风心中也清楚,左傅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必是他父王的授意。

  只是他们父子之间都没有捅破这一层。

  梁王得知自己的儿子毁了左傅的宅邸,一点不恼,反而拊掌大笑。一次宴中,梁王又当众将此事重提,问他是事先看上了哪家的女儿,才不满意这门婚事,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闻言,我心里直发怵,连头也不敢抬。只在他们对话之间悄悄抬起眼睛,看向殿首的梁王。

  梁王面上带着一点未消散的笑意,目光也正探究着太子的神情。父子二人隔着两丈远,互相沉默。半晌,年迈的左相才开口缓和了气氛。

  其实朝中无人不知,左傅所为,定是梁王授意。是梁君在有意试探自己的嫡子。毕竟当时已传出了些风言风语,说太子不近女色娈童,且常与公子玉同卧起。

  我们的事刚揭露于人前的时候,梁王案头的竹简堆了两尺高。倒不是指责,而是劝梁王早日给潜邸添几名姬妾。

  在士大夫眼中,我只不过是梁太子年少荒唐、一时兴起的玩物。与侍奉床榻的娈宠没有区别。

  梁王也为此头痛不已,甚至将太子叫到这间小阁楼里“训话”。

  隋风前一日的日暮时分便入了阁楼听训,直至第二日昧爽时分,方从阁楼里走出来。不知道梁王都与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见他两眼都遍布着血丝,看到我时,僵滞的目光才恢复了些许灵气。我趁他走到无人的小巷时赶忙追上去,关切的询问他的情况。

  不知为何,他衣袍上沾染着浓厚的异香。

  他侧首看着我,目光深沉又坚定,可我当时并不能读懂这目光意味着什么。

  “怎么了?”我小心地问他。

  他微微勾唇冲我一笑,却一语不发,径自朝潜邸方向回去了,又嘱咐我不要跟上来。

  潜邸的婢子告诉我,太子甫一回邸,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不传婢女进去伺候。

  我倍感奇怪,又耐不住担忧,便费尽心思先支开了隋永安,随后悄悄去了他的房间找他。他当时正盘膝坐在窗边,矮几上倒着一只酒樽,酒壶早已空了。

  听到我来,他眼未睁开便让我先退下,话语末字甚至有些发颤。

  这种反常让我愈发好奇起来。我没有走,反而向前了几步,想给他煮茶来吃。然而我手都还未抓住茶勺,他便猛地扑过来。

  “赵玉……”

  他灼烫的鼻息洒在我的脖颈上,下一刻火热的双唇便贴了上来。我似乎懂了梁王将他叫走是做什么,也似乎懂了他身上这股异香是何效用,更明白了他为何不传婢女进入房内伺候……

  他急切又慌张地撕扯着我的衣裳,很快我们便赤裸相对了。

  浑浑噩噩间,我听到窗台下有瓷器碎裂的声音。那声音离我们有些距离,我只以为是狸奴经行,打碎了潜邸摆放的兰草。

  隋风却猛地回神,警觉看向窗外,半晌都未说话。

  “隋永安去了哪儿?”忽然,他问我。

  “洚福阿翁……带他去放纸鸢了。”

  当时我尚不知道,为什么隋风要突然提起他。直到我反复琢磨着隋风方才那句“崽子看够了吗”,才知晓隋风当时究竟何意。

  隋永安如今长大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三言两语就可以糊弄过去的公子永安。

  思绪混乱间,隋风忽然在我头顶道:“你知道隋永安为什么要杀李剑赢么?”

  “李剑赢是太尉,和我不对付很多年了。我留他一条狗命只是为了稳住母亲一族的旧人。”

  隋风忽然阴冷地笑笑:“但是太子永安心性顽劣,要与王舅比剑,在兴头上‘失手’弑舅,就怪不得我了。”

  我呼吸陡然一乱,脑子里浮现出李剑赢方才那声惨呼。

  “你……你利用永安?!”我惊悚地道,“是你让他动手?!”

  隋风轻轻摇头,语气很轻地道:

  “我只不过‘无意间’告诉了隋永安,李剑赢的那根手指是怎么少的。别的,就与我无关了。”

  “小崽子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格外生气呢。”隋风在我耳畔低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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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风找宫婢为我清理,更衣,而后便将我软禁在一处景致幽静的行宫。

  临行,他道:

  “明日孤要大婚,依例,今夜与王君在各自的住处焚香沐浴,不需要你侍寝了。”

  他走后,有宫人也为我抬来一只香炉。

  我尝试和几个宫婢交流,但他们都有王令加身,不得与我说话。

  在第四个宫婢依然对我不理不睬时,我一阵无名急火攻心,砸碎了矮几边的茶盏,推翻了榻边的铜鼎。

  巨响回荡在空荡荡的殿中,很久我才回过神,落魄地坐在地上。无边的嫉妒与恨意像一种恶诅,又像百足毒虿,从我心脏上爬过去,尖利的口器将我啃噬的就要失去理智。

  在我以为我将要被困死在这里时,忽然有人推门走入。

  烟雾寥寥,烛影不明之处,隋永安的身形渐渐清晰,朝我缓步踱过来。他吸了吸鼻子,分辨着空气中流动的杜若冷香,忽然笑了。

  我便知道,我的机会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