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人鱼察觉自己跟那两个被控制的人类之间那跟线“啪”地断了, 整条鱼都不好了。
它愤怒的戾声尖啸，足以绞碎普通人脑花的声音攻击以人鱼为中心扩散开来。
岸上的人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表情，人鱼果然是七级！！
钟雪弈扶了身边差点踉跄跌入海水的可可一把, 他一点儿难受的感觉都没有。
难不成鲛人血脉压制人鱼吗？
两人将盛曳和媛媛带上岸, 人鱼在海水中无能狂怒, 黑色的尾巴拍打海面。
这还不够，人鱼回到礁石旁边，拍打礁石泄愤！
黑色的鳞片飞溅，血液染红它所在的那一小片海水，宛若失去理智开始自残的野兽。
“小妹！！”
突然，海滩上放置废弃渔船的地方冲出一个人，他不管不顾地冲进海水, 试图用自己来吸引人鱼的注意力，从而停止自残行为。
然而人鱼对他没有兴趣, 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一心殴打礁石。
事实上，它的确感受不到疼痛。
钟雪弈看着鳞片脱落后露出红肉的人鱼, 琢磨是品种不同还是别的原因, 人鱼和鲛人差别那么大。
即便没试过用尾巴和礁石硬碰硬，但他自信坏掉的肯定不是他尾巴！
钟雪弈认真寻找蛛丝马迹，这是条雌性人鱼, 蔺荣那么关心它, 要么它就是蔺荣妹妹, 要么就是某种生物和蔺荣妹妹的结合体。
看样子是前者。
蔺荣不能在海中呼吸, 海水漫上胸口便停下了靠近的动作, 因为人鱼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再靠近自己。
蔺荣养了它两年, 当然清楚它一举一动代表的含义。
它在警告自己，也在提醒自己，再靠近的话它不能保证能控制住自己不吃他。
蔺荣僵在海里，半晌说不出话。
他反应过来后又向前两步，海水淹没他的肩膀，只露出个脑袋痴痴望着人鱼的方向，着魔般喃喃自语：“没、没关系的啊，别怕，哥哥这次一定会保护好你……”
人鱼脸上没有表情，深绿色的竖瞳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色彩，冷冰冰看着面前不知死活的人。
海滩上。
钟雪弈看见蔺荣迟迟没上来，忽觉不对——老板人去哪了？
苍龙觉得人鱼刚刚那声尖叫后劲儿有点大，到现在脑子还像有一万只小蜜蜂嗡嗡嗡似的，难受极了。
盛曳和媛媛的精神域有钟雪弈保护，面色红润躺在柔软的沙滩上。
一道黑影鬼魅般靠近，众人只觉自己眨眼的一瞬间，眼前站着的青年便被老板抗走。
苍龙几人下意识想追，老板身上的钟雪弈抬眸，眼中意思很明显：
等着，我去会会那条人鱼。
众人：！！！
不是，哥你是真猛啊！四级也敢对上七级！！
老板把钟雪弈带到人鱼面前，在蔺荣的吩咐下接近它。
蔺荣看也不看别人，眼中只有人鱼，跟它说话的嗓音温柔得能掐出水，“小妹乖，四级也是进化者，吃完这个，哥哥再给你抓别的。”
钟雪弈瞳孔微缩，各种离谱的想法都不如当事人证实之后来的冲击大。
近距离的条件下，人鱼的样貌看得更清晰。
在岸上离得远，没看见它脸侧耳朵全是细细密密黑色的鳞片，手指间有蹼相连。
特地朝人鱼腰间扫去，没看到缝合的迹象，钟雪弈松了口气。
既然蔺荣都把他送过来了，不趁机解决人鱼好像有点亏？
察觉危险的人鱼迅速往后退去，海中的它比所有人都灵活，蔺荣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危险，果断下令道：“杀了他！”
老板对他的命令毫不犹豫，然而他刚想动作，青年的动作快他一步，一股巨力将老板压进海里，而后蠢蠢欲动的目光对上蔺荣的视线。
蔺荣只是三级的进化者，哪里打得过他？
明白自己跑不掉的他站在原地，海浪打在他的胸口上，些许浪花溅上脸颊，衬得他跟鬼一样。
男人哑声道：“我以为苍龙才是你们中最厉害的人……”
钟雪弈直接打断他，问：“镇长，人鱼是你妹妹吧？”
蔺荣沉默两秒，片刻后笑了一下，“能查到这么多，你们比我想象中的有用，要是两年前你们也在平镇就好了。”
钟雪弈：“我想不通，镇民说你妹妹死了，为什么她变成了人鱼？因为在濒死之际觉醒血脉吗？”
他没问他们兄妹俩残害平镇居民的理由，即使没问，他大概也能猜出来。
“所有人都该死！所有人都该成为小妹成神的养料！”
他的某句话仿佛触怒到某一点，蔺荣没回答他的问题，眼眸猩红重重喘了两口气，胸口剧烈起伏，面色潮红且病态，眼中闪着不知名兴奋的光，“要不是他们袖手旁观，小妹也不会死，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幻想系保护平镇。可是他们选错了，就要承担选错的代价！”
这很离谱。
平镇的镇民离谱，蔺荣的想法更离谱。
钟雪弈没了跟他说再多的心思，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的小妹看起来成了真正的变异生物，不仅认不出你，还吃人。”
“你心里明白一切，却不肯接受事实，为什么呢？”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劝一个人回头是岸，但有句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蔺荣根本听不进去。
不仅如此，蔺荣上下打量他几眼，似笑非笑反问道：“这是上天对我们兄妹的怜悯，要是你的兄弟姐妹只能用这种方式活下来，让你放弃，你愿意吗？”
钟雪弈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称得上“兄弟”的只有顾云疏一个。
他有些晃神，如果有一天顾云疏要以这种方式才能活下来，那或许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他，自己也会让他努力活下去的。
无关情爱，他想让自己曾经付出的感情有个结果。
见状，清楚他答案的蔺荣轻笑：“你很聪明，也很强大，可惜没能成长起来。”
他笃定青年打不过人鱼，终究会成为人鱼的猎物。
他转回头，飞蛾扑火般不惧生死朝海洋更深处走去，神色坚定从容且柔和。
人鱼一直在附近徘徊，碍于钟雪弈不敢靠近，但真正有人接近它的时候，饥饿感促使它本能的从海中跃出，扼住猎物的脖颈，吮吸他颈间充满能量的血液。
蔺荣表情没有表露半点痛苦，包容怀中妹妹的一切莽撞，耐心又执拗地抬起手帮小妹整理头发。
没人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两年，每一天都是在思念、愧疚与仇恨中度过。
他活得太累了，不惜分出两个自己承担这份苦。
拥有良知的他白天是镇长，将镇上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晚上的他才是蔺荣，
拼尽一切也要报仇的蔺荣。
可他说到底是个人，承受能力有限，蔺荣累了，妹妹以后会在海洋中自在遨游，他觉得以这种方式和妹妹永远在一起挺好的。
而在蔺荣看不见的角度，趴伏在他身上吸血的人鱼竖瞳轻眨，一颗白珍珠自眼角滑落，在蔺荣肩上弹了一下，然后坠入海中消失不见。
……哥哥。
钟雪弈抿着唇，看着蔺荣眼底彻底黯淡失去生机才开始动手。
人鱼发出一声尖叫，察觉声音对他不起作用，下意识想回到海里躲避危险人物。
钟雪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在海中，他才是王者！
没有鱼尾巴的钟雪弈在海中比人鱼更灵活，轻轻踩水，人便窜到那边，毫不费劲地追上人鱼。
打斗过程中，钟雪弈一度怀疑是不是苍龙他们推理错了，这鱼表现出来的实力顶多四级，几乎是一边倒的情况。
指尖轻而易举在对方鱼尾上划出伤口，刺破鳞片，但对方不退反进，尾巴极速朝他甩来。
钟雪弈眼眸冷光乍现，刚伸出手，眼前的人鱼便在海中灵活一扭，将胸口脆弱的部位径直送上起。
他来不及收回手，错愕地看着它。
人鱼遮住半张脸的乱发被海水冲开，露出她娟秀的面庞和一双温婉的杏眸，竖瞳不知何时消失了，此时那双杏眸满是绝望的哀求，眼中不断有小珍珠扑簌簌掉落。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
－－杀了我。
－－求求你，杀了我。
……
岸上，盛曳和媛媛清醒过来。
众人看着一望无垠的海面望眼欲穿。
甲期期艾艾道：“队长，他还活着吗？”
这都过去二十多分钟了，正常人谁能在海里待这么久啊！
盛曳醒来得噩耗，以为自己在做梦，好久才反应过来是真的，老好人的让他气得眼眶发红，“他几级人鱼几级？你们怎么不拦着点他？！”
苍龙和可可微垂着头，安静受骂，说起来是他们不对，钟雪弈一看就是没做过几个任务，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无知无畏正常，可他们早已混成老油条，是钟雪弈前面给他们的表现太惊艳，总觉得他能做他们做不到的事。
媛媛起初也有些伤心，她和可可、苍龙是同一个方向，其他人面对他们，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海里有个人慢慢走上来了。
媛媛愣愣看着，等看到那双属于人类的腿，推搡着盛曳让他看：“你快看你后面！后面！”
“后面有什么？”盛曳转头，谴责的话语梗在喉咙里。
甲张大嘴巴，震惊道：“真有人能在海里二十几分钟？？”
凯旋归来的钟雪弈受到大家热情的关照，特别是盛曳，一个小时嘘寒问暖三次，不清楚的还以为他身受重伤要命不久矣了。
回到小洋房，他掐头去尾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大家听后沉默许久，人死如灯灭，他们不好再说什么，平镇和蔺家兄妹之间的恩怨也不归他们管。
“对了。”钟雪弈从口袋里翻出一枚晶核，黄色的晶核颜色暗淡，晶体内掺杂着许多杂质，“这是人鱼的晶核，但晶核所在的位置不在大脑精神域，在胸口？”
蔺家兄妹都这么惨了，钟雪弈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跟自己很像的人鱼做出挖脑壳这种事，纯粹是人鱼撞上来的时候，他手里一摸就摸到了。
可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没见过晶核不在精神域的。
“这是上天对我们兄妹的怜悯。”
钟雪弈想起蔺荣这句话，心下打了个突，会不会……自己的晶核也不在精神域？
他将蔺荣的每一句话放在心上推敲，试图找到其中的关联。
然后因为想得太仔细，成功把自己的心神绕到顾云疏身上。
说起来他们好久没见过面了，上次山城一别加了好友，顾云疏倒是每天定时早午晚安，他赌气没回。
不可否认，他被蔺荣的话刺激到了，现在很想知道顾云疏的情况。
纠结半天，钟雪弈在凌晨三点半给顾云疏发了条消息。
［钟雪弈：1］
发完之后他就放下手机打算睡觉，但屏幕再次亮起，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傻狗：有1］
［“傻狗”撤回了一条消息］
钟雪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