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挖到。”顺手将电脑关机，关腾让大家下班吃饭。
当关灯从公安局里走出来，已是晚上九点。一行七人在外面隔条街的馆子点菜吃饭，用餐时，谢响问明天还会上山吗？
其实他到现在也不明白队长到底在挖什么？
“不去了，明日传唤欧家母女。”埋头吃饭的关腾回答。
“这么说，真的是她们……”俞恩实感到窒息，“可真的有她们杀人证据吗？”
“现有的调查，指向的是她们。她们要是不承认，我们也不过多花几天时间找到无法辩白的证据。”花着可报销钱的聚餐，齐遇吃得很香。
“母亲对孩子的爱和保护，会让她们露出最凶猛的獠牙。”王冷往自己和吴晖杯里倒了一杯冰啤喝下。
“钱检察官喜欢香芋排骨啊？等案子结束，咱们再来这里聚聚。”关腾瞅着吃相文雅的人发出热情邀请。
“没空，检察官每天工作很忙。”钱律拒绝，小口喝了一杯冰饮。
“你只是对我没时间吧。”关腾含笑揭穿。
“关队长心里清楚，何必要问呢。”钱律毫不掩饰嫌弃对方的姿态，引得齐遇一阵闷笑。
待吃完晚饭离开饭馆，其他人回宿舍楼。关腾送钱律到大楼停车场，两人外面说了一会话，钱律上车回家。
趴在车窗里，关腾从口袋掏出一个从山上捡的松果递给他。
钱律澄净的眼眸看他，伸手接下放进口袋里。
退出车窗，关腾笑着挥挥手，见车子开出大楼，才返回宿舍。
回到锦华小区家里，钱律掏出那枚松果看了看，看不出个所以然，便随意放进抽屉。
在洗完澡穿上睡衣躺在床上，过了几分钟他沉沉睡去。
公安局宿舍楼单人间，洗去一身汗水和泥土的关腾，只穿一条裤衩，裸着结实的上半身靠在床头，看下城区妇联机构网站，组织公开的活动新闻报道。
整个网站版面，不是在劝被家暴的女人为了孩子、家庭与家暴犯和好，就是在劝说的过程中。
妇联主任李景胜的办公室挂满了锦旗，还被评为“最美妇联人”。而赠送锦旗者，不是家庭暴力分子，就是其爹妈。
唯独被极端暴力人身伤害的受害人失了声，区妇联机构面带笑容的和暴力者合影，达成了“美好”的和谐画面。
美好的新闻文字下面，流满了鲜血，捂着一张张声嘶力竭的嘴巴，把满身伤痕的女人踩在下面。
只要被暴力伤害者没有声音，家庭暴力案件就不存在。
但一个男人，还是家庭暴力分子成为妇联主任，要没一点关系还真稳坐不到这个位置。看来他后台还挺硬的。
只要有人保，他估摸这事，顶多被撤职，不会坐牢。
第二天，他刚进公安局一楼大厅，就见一个瘸着半条腿的女人与钱律说话。他走过去，才听清两人在谈的事情。
孔曼青询问钱律，如果提起法律诉讼，她能成为那两个孩子的监护人吗？
钱律残忍地告诉她，她是李景胜前妻，但孩子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哪怕申请了保护令，两个孩子也会由李氏家族的人照顾到成年。
就是说，她再怎么努力，孩子再想和她一起生活，只要她非亲生母亲，是无法获得监护权的。
孔曼青悲伤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庞，掩住发红的眼睛。
钱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两人一起到专案组，关腾让齐遇和王冷带几个人去传唤欧家母女过来审讯。齐遇和王冷接令，一人到下城区，一人前往大学。
在欧家母女到来前，他又去看了一遍溶毁的尸体。
二十分钟后，欧母率先被带过来，送进了审讯室。由俞恩实架上摄像笔录，检察官和刑警大队队长审问。
“知道我们为何要审讯你吗？”钱律说道。
“为什么？”欧母愣愣地道。
“欧简失踪被杀一案，你知晓内情对吗？”
“我……我不知道。”
“半年以来，欧简为被骗三十万高利贷一事，恨不得杀了莫凯凯。可在两个月前，高利贷上门追债，他却突然承诺两个月内偿还，且不再为欠下债务一事焦虑。明显有把握弄到几十万的钱款。可是，他尚未来得及偿还，一个月前却突然失踪了，为此你报了警。杨苓，你是怎么知道他失踪，而不是为了躲债逃跑呢？”
“我是他母亲，他突然不见，自然要报警。”
“警方确定他被人溶尸杀害，你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到公安局认领尸体？”
“我不敢……他变成那样，我怎敢见啊。”欧母表情十分伤心。
“我再问一句，欧简承诺偿还三十万高利贷，钱从何而来，你是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欧母坚持否认。
“欧简失踪当天的这段视频，你怎么看？”钱律点开电脑视频转过来对准她。
只见，在乐乐房间里，欧简在给小女孩辅导的时候，李景胜拿着两份合同走进来。他站起接过，在细细看完以后，说明天过来签名。
——五十万彩礼，足够偿还三十万本金和十五万的利息。签下合同后，新娘以后是李家人，不希望再受到外人干涉。
——这是当然的。我们家养瓯越十九年，让她嫁给李主任，是她的福气。
——那就好，希望她尽快嫁过来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前后加起来的三分钟视频看完，欧母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用力地抓皱了裤子。
“这就是他突然承诺偿还高利贷，身上却再也没有负担的原因。只要把妹妹瓯越嫁给李景胜，他就获得一大笔嫁妆，也不会干涉瓯越的婚姻生活。”其实就是断绝双方关系，说难听点便是人口贩卖。“偏偏他当晚出门买笔失踪了。”
“……”
“人都有自救心理，特别是面对有可能被困入婚姻，每日承受暴力伤害，会丢掉性命，却无从呐喊伸冤之地。李景胜有过三段婚姻，第一段婚姻妻子被暴力伤害承受不住上吊自杀。第二段婚姻妻子生了一儿一女，可这并未改变李景胜的暴力基因，最终被暴力杀害。因他是妇联主任，且无娘家人支持，事情最后不了了之。第三段婚姻，孔曼青为了自保，在腿被打残疾之下故意“装疯”，才解除婚姻关系。可她仍没有摆脱对方，被送去精神病院监视，看是不是真疯了。下城区的人都知道区妇联主任是什么样的人。你，欧简、瓯越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李景胜是欧简的救命稻草。他要不还，高利贷就把他弄残废。”
钱律一句一句地陈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