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仍在偷偷摸摸进行。
到了约定的日子, 南秋见到了这个传闻中非常厉害的私家侦探。
“韩先生？”她起身。
对方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看着一派职场精英的样子，南秋微微诧异。
韩壹点头。
南秋请他坐下，让服务员上了咖啡。
韩壹看着优雅斯文, 不过他额前碎发下的那双眼睛, 亮得过分了, 好像只看一眼，就能够洞察人心。
南秋居然被他看得紧张起来。
“你要调查什么事情？”
都是熟人介绍的，他就没绕弯子。
南秋看着他，直言道：“我想调查的人，是东元集团的董事长余坤。”
“余坤……”
韩壹思忖了下, 慢悠悠问道：“你指的是哪方面？”
“！”还哪方面？？？
南秋被他这种审视的目光看得一咯噔，好像她和余坤有点那种关系, 连忙解释：“不是, 您别误会。余坤涉/黑, 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想找到证据。”
“可以。”
韩壹打开手机在屏幕上写了一个数字, 对她道：“先付20%的定金。”
——上来就要钱！
南秋从前也未接触过这样的人, 并不知道他们这一行的规矩，但这个私家侦探是赵知晴的爸爸介绍的, 应该不可能骗她。
“好。”算了下也不贵！
她的积蓄完全可以支付, 也免得因为没钱要动用盛亦淮给她的那张卡, 到时候横生枝节。
“大概要等多久？”
她不想盛亦淮参与进来，自然是越早有消息越好。
“不好说。”韩壹喝了口咖啡, “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调查这样的人, 可没那么容易，少则十几天, 多则几个月。有消息我会主动联系你的。”
还几个月！！！
这不得等到猴年马月？
不过，用人不疑，何况还是熟人介绍的。
余坤在容城盘根错节，要得到他涉/黑的证据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她安慰着自己。
“行！”
两人又坐着稍微说了一些内容。
南秋把她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并且期待着他能够早日给她线索。
韩壹一直是一种运筹帷幄的状态。
这让她逐渐放了心。
***
这几天以来，她的心情也一直都不错。
但秘密进行这件事情的时候，总是让她提心吊胆的。
每回有电话过来她都会抢先一步接，生怕是韩壹打来的，生怕盛亦淮起疑，他把侦探的备注改成了韩老板。
“你怎么了？”
“最近紧张兮兮的？”
盛亦淮在客厅里看手机，见她一脸落寞地回来，不免生出好奇。
南秋也觉得自己过分敏感，盛亦淮投来那样的目光，她心中一合计，语气尽量自然道：“下午谈的一单生意，还以为是给我回复呢，结果是个骚扰电话。”
“工作狂。”
他拉着她在身旁坐下，将她冰凉的手放在外套的里面，一边帮她暖一边道：“你才接手不久，不用那么大压力，有些事情得慢慢来。”
手被放在他心口的位置。
温热的皮肤下，是一颗炙热跳动的心。
他总是那么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南秋也希望能有一天能够保护他。
“知道啦！”
她侧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盛亦淮一手扣住她的腰，一面静静地凝视着她。
南秋被他看得怪心虚的。
“对了！”她移开目光。
“我想后天去一下外婆家，把药给我妈送过去。”
这半个月来她是有点神经兮兮的，盛亦淮是个敏锐的人，就怕什么时候不慎露出马脚，那先前一切都白费了。
知道他这几天非常忙，她特地挑了这个时候去探望母亲，刚好与他分开几天。
“晚几天行吗？”
他在她肩窝里蹭了蹭，呢喃着道：“我们这几天在开董事会。”说过要陪她去的，不能食言。
“我妈那药快吃完了，我准备后天就去了。”
她难得主动亲了亲他耳朵，见他目光一震，她继续给他灌迷魂汤：“你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公司里的事情很重要，外婆家我自己去就行了，等回来的时候你再来接吧。”
“好。”
“那让小成送你。”
“我要多住几天。”小成在不合适的。
“我不开车，坐高铁过去，到那了让我哥来接我，这下放心了吧！”
“……嗯。”
她难得这样乖巧，盛亦淮被她的甜言蜜语哄得很开心：“早点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
“也就住个几天就回来。”
“几天？”
他一下子将她抱到腿上，捏了捏她的腰。
她闷哼一下。
环着他的脖子，主动在他唇边送上一份香吻。
***
南秋顺顺利利地回到外婆家。
许久没见母亲，总觉得她又消瘦不少，头发里也多了许多白发。南秋鼻头一酸。
不过胡淑云更多的是关心盛亦淮怎么没来。
南秋解释了一下原因，看到妈妈眼里的落寞，她环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妈，你也不能总想着他吧，你闺女来了，你好歹高兴点呀！”
“你这孩子……”胡淑云转笑。
南秋依偎在她身侧，与她贴贴：“我反正不忙，在这里住几天陪你。”
“好好好。”胡淑云拍了拍她的手。
说到底心里还是牵挂着盛亦淮，担心他是不是还介怀以前的事情，当下没人在，便问了问南秋他怎样想的，还有他们突然领证的一些情况。
南秋没提那份合约。
……
这次男朋友没一起来，倒是让舅舅们好奇，时不时打趣她一下。南秋被调侃得很不好意思。
大侦探那依然没有消息，南秋安心在外婆家住了几天。
南秋想到妈妈无意间说的，表哥要买房的事情，遂主动同舅舅说他替自己还了那八十五万的事情，正好盛亦淮给她的卡里余额充足，她准备先把这笔钱还了。
“八十五万？”
“哪来的八十五万？”
听到这么一个数字，大舅都愣住了。
南秋心里也跟着一咯噔。
爸爸出事之后，把家里所有的房产、公司全部抵押。
尽管如此，还欠了一百多万。债主们咄咄逼人，南秋母女俩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中，是大舅东拼西凑来了八十五万帮她们先还上，她们才没有继续再遭受那些地痞流氓的威胁，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我只帮你还了二十三万啊！”
“你二舅和姨妈也凑了个十万块钱，我们一共就还了三十三万。”
南秋一怔。
“那五十二万……”
难道是盛亦淮？
可两年前出事时，他还没有回来呢！
“秋儿？”舅舅也弄不明白，“你想想，还有谁帮你还的。”
关于那时候的事情南秋实在不想回忆，当前脑子里一片混乱，也实在想不出来，只是先道：“舅舅，我先把那二十三万还你。”
看他要推辞，南秋道：“我现在手上还有的。”
大舅知道她对象条件不差，在南秋的坚持下，也就收下了。
在外婆家的这两天，南秋把外婆这边欠的债都给还清了，心里则一直在想，那五十二万到底谁还的。
期间她试探过盛亦淮。
盛亦淮说两年前他没回来，否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们沦落这般。
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一个人。
沈驰。
可是——
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哪来这么多的钱？
就算他家境不错，每年压岁钱和生活费很高，可他平时还要养车，开支也不算太小，他一下子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思来想去，她给纪飞打了个电话。
她主动打电话来，纪飞诧异极了，顿了顿，接通电话。
“纪飞，我问你点事情。”
“嗯？你说。”
隐约觉得她是要问沈驰的事情，他瞧了眼江夏雯。江夏雯将电视声音关掉。
“沈驰是不是以我舅舅的名义帮我还了五十二万？”生怕他不肯说实话，南秋直截了当道：“我见过我舅舅了。”
五十二万？
江夏雯做了个口型，紧紧盯着纪飞。
“咳。”纪飞清了清嗓子。
上次聚餐提到沈驰时，他还不知道南秋谈了这样有身份的对象，现在知道她根本不缺钱，反倒是沈驰欠了一大堆债，到现在还住在一个连空调都没有的破出租屋里，过着百般拮据的日子。
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坦然道：“你都知道了。”
“所以真的是……”南秋电话里的声音分明发颤。
纪飞看了眼江夏雯，点头道：“当时情况特殊，他怕你多想。”
“他最近还在容城吗？”
“在。”
“好，我知道了。”
“谢谢。”
南秋挂了电话，江夏雯这边也拉了脸，晃着他道：“纪飞啊纪飞，你藏的好深！我还以为上次你都给说清了，结果瞒着我们这么大的事情！”
“要是南秋早知道，说不定两个人就能同甘共苦走过来了。”
“老婆大人，我冤啊！”
“不是我不说，而是那会他们的关系正僵着，你也知道南秋那个性子，要强得很，她心里憋着股气，沈驰帮她还过几次，她知道后不是一笔一笔都还给他了吗！”
“南秋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一个女孩子怎么顶得住！那段时间，她已经有抑郁症倾向。”
“作为抑郁症的深度受害者，你觉得沈驰舍得让她再经历那些吗？所以他才想了一计，用她舅舅的名义把那些钱给堵上，告诉我们谁也不准说。”
“万一南秋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沈驰怕是要疯了。你说我敢多这个事吗？”
这么一说，江夏雯倒是能谅解他的隐瞒，啧了声道：“沈驰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就不长嘴呢！”
“不是不长嘴，他只是太爱。”
舍不得她受一点点伤害，宁可自己背负全部骂名。
“太傻了。”江夏雯心里的惋惜又加深几分。
可想到电话里刚刚说的那话，她奇怪道：“不对啊，五十二万呢！不是小数，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他把他爸留下的那把小提琴卖了十五万。”
“自己从前的存款，奖学金，生活费，杂七杂八加起来凑了十几万，余下的都是借的，现在还没还清。”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留在容城？还做个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金融律师。”
“因为涉案金额越大，提成越高啊！”
听到这里，江夏雯更窒息了：“沈驰拼了命地赚钱帮她还债，以至于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未出现过，那会儿啊，我们站在南秋的角度，背地里都骂死他了。”
“想不到会是这样……”
“只可惜啊！”纪飞想想都不甘心，“努力了那么久，眼看着就要看到天光……”
“偏偏杀出来一个盛亦淮。”
***
南秋看着手机上的那个号码。
那是沈驰的新号。
知道了这些事情后——
沈驰他妈妈对自己的恨，仿佛得到了更合理的解释。
沈驰做的远比上次聚会从纪飞那知道得更多，是她一直不信任他，不理解他，也从来没有体谅过他。
这个傻子。
明明知道她结婚了，始终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情，就想这样默默帮她还掉。
电话打出去，掐断。
重复了几次，她始终不知道该怎样开这个口。
沈驰待她这般……
是她配不上他的深情。
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她放下的那份情绪又被重新拾起来。
她必须得再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