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大概意识到自己这样有点吓人, 慌张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痕迹,却把那片血色越擦越扩大,相当于把血滴摊薄到了她半张脸上,看起来更加...瘆人了。

  灰袍男人也解下了遮盖脸部的竹笠, 桀骜阴沉的五官与金眸都俨然是魔物的象征。

  白蔹看着跪在他身边的金发女孩和灰袍男人, 意识到这两人大概是把自己认成了魔。

  是因为他之前吸收了那只魔物的魔气么?

  正好, 自己既然打不过, 那就加入。

  他慢慢起身,半垂着眸凝视地上跪着的两人,声音冷冷的:“知道是我还动手?”

  两个魔修顿时瑟瑟发抖起来:“属下失职,没认出来...”

  这说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主上”了, 而且“主上”估计是借用了别人的躯壳或是变幻了外形,他们根本认不出来。

  白蔹安心了些, 倨傲神态却未变。

  说得多肯定会暴露, 白蔹故作冷淡:“行了, 你们滚吧。我还有事要留在长曦派,别来烦我。”

  他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又没反应。

  金发女孩和灰袍男人面面相觑,为难道:“可是...”

  “你们出现在这里本就不妥, ”白蔹一时有些卡壳, 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可冥冥之中记忆里好似有什么时刻与如今重合在一起,让他脱口而出:“如今是连我的话都不想听了么?”

  金发女孩却好像被按下了奇怪开关,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流了下来:“主上, 听见您这句话我就像回家了一样, 呜呜呜QAQ”

  白蔹:???

  灰袍男人看了她一眼,头埋得更低了。

  女孩跪着挪到他脚边, 抱住了他的腿:“我们这就走,我伊芙娜塔这辈子都是您的狗,怎么可能不听您的话!?呜呜呜QAQ”

  白蔹:“...”

  邪魅冷傲的面具差点碎裂,白蔹强忍好笑,扬扬手:“滚。”

  话音刚落,两人便化作黑烟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片刻后,被打晕的商贩悠悠醒转,睁眼便看见一身长曦派月白弟子服的白蔹靠着墙在看自己。

  满地鲜血,全是自己被杀的商旅同伴的,而两个想抢他们东西的恶人也不见踪影。

  他气沉丹田,“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少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啊!感谢少侠救我一命!”

  白蔹在他身旁蹲下,问:“刚才发生什么了?”

  商贩将刚才发生的事细细道来:“吾等乃北境来的商贩,带有许多珍奇宝物,那容貌似幼童的女子将吾等二人从驿站窗户丢出来,威胁吾等把【噬灵骨牌】给她。我那可怜的朋友根本不知道那劳什子骨牌是什么啊。但那女子出手狠辣,砍去我朋友一条手臂后自己翻到了骨牌,还是不愿放过我那朋友...”

  白蔹蹙眉,一旁的尸体早已在风雪里冻得冷硬,双目还惊恐地盯着远处,俨然是死前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们可能怕我说出去,想把我也杀了,好在少侠您及时出现...”商贩心有余悸,从尸体旁的大木箱翻找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少侠,感恩之情无以言表,此行将此剑送与你!”

  白蔹手里莫名被塞进一个木盒:“啊,谢谢,这...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收取别人贿赂什么的...如果被门派里的人知道,他肯定会被处罚的!

  商贩却毕恭毕敬道:“少侠你救了我,我自然要表达感谢!少侠请不要客气地收下吧,否则我会于心难安的!”

  白蔹莫名觉得这样的场景像是游戏男主刚出新手村时被NPC围着送装备的模样:“...好吧。”

  商贩将木盒盖子盖上,提着木箱上的提手,艰难尝试了几次都没将木盒提起。

  方才那金发女子把这大木盒也一起从客栈里拎了出来,他现在甚至不知该怎么拿回去。

  白蔹没让他为难,纤细胳膊毫不费力提起木箱:“走吧,我把你的东西送回去。”

  *

  晚上巡逻结束,白蔹回到客栈,从储物手串里掏出木盒。

  盖子一开,霎时间金光四现,令简陋房间蓬荜生辉!

  白蔹目瞪口呆看向木盒里的长剑。长剑剑身比他的剑要长些,漆黑剑鞘刻有字诀纹路,似是以北境孜蛇蛇皮制成。

  剑柄镶有暗红色鸽血石,血色纹路沿着剑柄蔓延,剑柄好似有生命和呼吸般缓缓起伏。

  白蔹握着剑柄尝试拔剑出鞘,可剑身却像是牢牢黏在了剑鞘之中,无法被拔出。

  白蔹试了几次都拔不出来,只好放弃。

  他记得,祝余师兄的剑在之前的任务里被折断了,昏迷后门派自然不会为祝余提供新佩剑。

  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剑修,祝余师兄此时连属于自己的佩剑都没有。

  白蔹此行下山本想借任务结束还未返回门派的空隙为祝余选取一二礼物,带回去讨祝余欢心。

  可没想到礼物竟然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

  祝余不似出身武侠世家的“侠二代”们自幼年起就有自己的名家打造佩剑,也不像原身家财万贯可以购买好剑。是以,祝余一直使用的剑就是门派为弟子统一铸造和分发的普通剑。

  把这把剑送给祝余师兄,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白蔹将剑妥善放回填满柔软蜀锦的木盒中,脸上不禁有了几分笑意。

  *

  夜凉如水,北风卷着大雪呼啸而过。

  “你检测不到天青镇的情况?”祝余不满道。

  系统汗流浃背:“嗯...是这样的。”

  长夜漫漫,没有白蔹抱着撒娇已经让祝余很不适应,何况连白蔹的脸都无法看见。

  祝余冷冷开口:“你退下吧。”

  以往,白蔹总是会搂着他的腰,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摸摸他的身体...今夜在以往的缱绻温柔前,显得更为冷清。

  虽然祝余每次被白蔹搂着,附在耳边呢喃时都面红耳赤羞得想钻到地底,可此时却又尤为想念。

  白蔹执行任务会不会有危险?他吃饭了么?会不会被其他人欺负?

  即便祝余自己执行任务时,都从未有过这样多担忧的情绪。

  系统临下线前还不忘说:“兴云和敛霄此次执行任务都不在,宿主不必担心~”

  这根本不是祝余所担心的范畴:“嗯,知道了。”

  最初白蔹和同门关系转好时,祝余曾以为白蔹对自己的感情会由此减弱。

  毕竟自己是在白蔹最为困难的时候帮助了白蔹,白蔹因此对自己感激依赖,进而产生感情也在情理之中。

  但白蔹脱离孤立无援的环境后,可能这种极强的依恋情感就会随之减弱。

  那时祝余以为,白蔹会慢慢地醒悟,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祝师兄,而是因为感激才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可白蔹并没有这样。

  尽管兴云敛霄等一众同门追求,又拥有了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白蔹却还总是黏着自己,满眼都是自己。

  甚至为了自己,不惜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得罪兴云。

  祝余被这样坚定的选择给予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所以并不担心白蔹会因为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而发生什么让他吃醋的事情。

  嗯?吃醋?奇怪,他为什么要吃醋!

  *

  之后的几天,白蔹都是照常进行巡逻。

  天青镇的人流量随着比武大会日期临近而与日俱增,来往旅人间,修道之人比例明显上升。

  以往客栈饭馆里八成都是来往的商人,可如今却有近五成是江湖中人,身背门派武器面容肃杀。

  “小白!给你的麦芽糖!”

  白蔹回头,凌菲往他手里塞了几块米白色糖果,然后往空中抛出一块球状麦芽糖,像狗吃东西似的跃起,用嘴接住。

  “谢谢。”白蔹也把糖塞进嘴里,却被凌菲吐槽:“别这么客气,不是说好的是朋友吗!”

  凌菲完成任务后也在天青镇执行巡逻任务,这几天和白蔹下班后四处乱逛、胡吃海喝,两人已然成了快乐姐妹淘。

  敛霄、兴云在得知白蔹下山执行任务后自然想跟随前来,却被南岳道君勒令留在山上,只得密音叮嘱白蔹“注意安全”云云。

  这任务实在简单,左右不过是在摊贩间吵架时去评理劝架,根本没有危险。

  只是白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监视他。

  这种感觉到了快要下班时尤为明显,天幕四合,波光粼粼的河流旁,有个小女孩在哭泣:“1551...”

  白蔹觉得这种黑不溜秋的地方有个埋头哭着的小孩这种事极其可怕,但他正在出勤又不得不管,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小姑娘,你怎...”

  话未说完,他后颈就被击中,昏迷过去。

  *

  系统绑定了祝余,目前能量又有限,只能监测到天青山上的范围,因此对祝余的嫌弃敢怒不敢言。

  好不容易等了四五天,它终于找到了发挥自己作用的时机:“宿主宿主,他们巡逻队回来了!现在已经到主峰复命了!”

  祝余微微宽心:“...嗯。”

  白蔹不在,他才知道每一个寂寞又凄冷的夜晚有多难熬,以往每逢白蔹与他说些有趣之事,他都会不自觉有些笑意。

  那些夜晚的时刻,即便窗外天寒地冻,可他们相拥在此,便好像无需担忧每一刻未来。

  过了许久,祝余忍不住问:“...复命需要这么久么?”

  话问出口,他有些懊恼:这简直是给系统送了个调侃自己的机会,系统又要笑自己“等不及小海棠回来”“陷进去”了云云。

  可系统却一反常态没有说些贱话:“...宿主,不好了!小海棠好像失踪了,他们在说‘白蔹不见了’!”

  祝余不可思议道:“什么!?”

  与此同时,主峰议事厅内,负责收发任务的长老也急了:“这么简单的任务,你们还能把一个人搞丢!?”

  此次负责任务的弟子战战兢兢,不敢多说:“弟子已留下一队人马寻找白蔹,一旦有消息便会通报长老。”

  系统紧盯着祝余,劝道:“宿主,我我我觉得吧,这应该是个误会,小海棠很快就会自己回来了...现在你在神识恢复的关键期,千万千万不要又把神识抽出去啊!”

  祝余右手攥紧:“我只等两刻钟,若是两刻钟内没有他的音讯,我自会前去寻找。”

  系统一直在尽心尽力修复祝余神识,此时担心祝余识海的恢复又功亏一篑,急得都破音了:“宿主(尖),两刻钟连吃碗面(尖)都不够啊啊(尖)!”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白蔹孤身在外孤苦无依,如若他不保护白蔹,又有谁能全心全意保护白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