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一个个都玩得尽兴, 这次出行几乎榨干了阎霖的所有存款,好在开学后就会发奖学金,他倒是不至于吃不起饭。
把玩累的孩子们送回福利院后, 阎霖回到了学校。
但从第二天正式开学起,童嘉奕便一直没有再出现。
起初阎霖以为童嘉奕是不好意思面对自己, 后来发现并不是, 老师们都对他的旷课并不意外,偶尔点到童嘉奕的名字后, 还会自己反应过来,哦对对对他没在。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 在一节体育课上, 阎霖找到大胖,问他知不知道童嘉奕为什么没来上学。
大胖说童嘉奕给他发了消息, 是家里有事。
阎霖转身走了。
家里有事。听上去就很像一个敷衍的借口。
阎霖又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给出的同样是这个答复。
后来阎霖还去了一次童家的别墅, 敲了许久的门也无人应答。
仿佛童嘉奕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一瞬间直接人间蒸发了一样。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
从那天起, 时间就像被按下了加速键, 每天每天都过得飞快。
阎霖几乎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童嘉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要稍微停下来几秒,时间就会瞬间过去好几天。
阎霖侧面问其他人, 然而其他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很正常, 还笑他是不是学习学懵了, 所以感觉时间过得快。
但阎霖知道不是这样。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高考前夕。
班主任把大家的准考证发下来, 阎霖眼尖地看到班主任发完后, 手里还剩下一张。
那应该是童嘉奕的。
阎霖垂下眼睫想, 所以童嘉奕连高考都不来参加了吗?当初说的考清华是不是也是骗自己的?
他说不清自己对童嘉奕的想法,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些记忆在逐渐模糊,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橡皮在擦拭那些本就少得可怜的回忆。
高考当天,阎霖早早答完了卷,倒是没有第一个走出考场,他知道第一个走出去的都要被抓着采访,那真的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阎霖才交了答题卡走出考场。
考场外站着不计其数的满脸焦灼的家长,都伸长脖子去看教学楼里有没有走出来自己家的孩子。
校门口巴掌大的地方站满了人,人多地方小,空气就变得燥热又令人烦闷。
阎霖一走出去就被潮热的空气包围,人也不自觉地心烦起来。
也说不清自己在烦什么,总之是有点烦。
迎着无数家长的目光,阎霖沉着一张脸走出考场大门时,周围沉默了几秒,很快又窃窃私语起来。
“这孩子长得真不错,板板正正的,多半是个学习好的,看看,还有二十几分钟才结束呢,人家就出来了。”
“那咱家孩子长得也不错啊!咋学习那么差劲!”
“那还不是随你吗!”
………
阎霖走过那对拌嘴的夫妻,很快绕过人群,走到了学校侧门的小街上,这边等学生的家长不多,耳畔一瞬间就安静下来。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叫他——
“阎霖…是你吧?”
阎霖转过身,几步之外有一个大树,树底下站着个身穿卫衣头戴帽子、脸上还带着口罩的人。
那人几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阎霖还是一眼就认出——
“岑城。”
阎霖语气笃定。
岑城先是一怔,随后自嘲地笑了笑,摘下了帽子后随意揉了两下头发,看向阎霖。
“我就知道,你一眼就能认出我。”
阎霖觉得刚考完试就看见这个人,是不是有点晦气?
他转身就想走。
结果岑城快步走上来就拉住了阎霖的胳膊:“等等!我有话说,你先别走。”
阎霖甩开他的手,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被他碰过的地方,动作间满是毫不遮掩的嫌弃。
看到阎霖如此厌烦自己的触碰,岑城不免有些受伤。
他抿了抿唇:“方便找地方说说话吗?”
阎霖脸上明确写着拒绝。
岑城只好继续放低身段:“就耽误你几分钟,不会太长,最多十分钟行吗?”
阎霖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同时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刚答完卷子有些酸胀的手腕。
他默默感受了一下,还行,应该还能狠狠打他几拳。
岑城在前面引路,走两步就回头偷偷看看阎霖,生怕他忽然返回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好在阎霖虽然走得不快,还带着明显的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岑城来到一处小花园里。
岑城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拍拍旁边的空位:“坐下说。”
“不了,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岑城又胡乱揉了揉头发,似乎很烦躁的样子,他脚尖在地上蹭了两下,才抬头说。
“就是高一那事,对不起。”
阎霖:“……”
话说出口,后面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岑城有些急切道:“我做的不对,我太不是人了!我不该把你当作别人的影子,你就是你,不该用这种方式侮辱你的。”
阎霖无动于衷:“当年你说我小题大做。”
岑城:“不!你没有!换位思考的话我也会非常气愤,所以你做的没错,我就是欠揍!”
阎霖:……?
岑城越说越来劲:“我就一大傻逼,我怎么能这样对你,我的父母白教育我了,这么多年学都白上了!”
阎霖:……
为什么越听越觉得奇怪呢?但阎霖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而且感觉岑城越来越疯了,阎霖觉得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他板着一张脸说:“你知道就好。”然后再次转身。
似乎是看阎霖要走,岑城语调一转:“……但是我这两年都一直在想你!”
?
“在被你揍了之后才发现,我喜欢的根本不是别人!”
??
“我喜欢的一直是你啊!”
???
阎霖转头沉着一张脸,举起拳头:“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还是说之前被自己揍出脑震荡了?
转过头才发现岑城说这话时苦着一张脸,一副快要哭了样子。
看到阎霖举起了拳头,岑城叹息一声,然后说:“你走吧。”
没等阎霖反应,他就自顾自站起身,朝着花园另一边的小径走去。
小径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的身影。
阎霖在原地缓了几秒,饶是淡定如他,在半年内连续遇到两次表白,还都是来自同性的,也很难保持全然淡定了。
不过岑城这个他倒是没当回事,一看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阎霖没追上去再揍两拳都是看在阎院长的面子上,主要是他实在不想再被请家长了。
*
另一边,岑城走到小径尽头,站在那辆黑车旁,后门的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一张极为精致的脸。
声音明显透着冷淡:“该说的都说了?”
岑城低低嗯了一声。
“没说多余的话吧。”
岑城:……
还真说了。
他嗓子一紧,强装镇定道:“没有啊。”
童嘉奕微微眯起眸子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道过歉了就滚吧,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岑城在心里暗骂一声草,真憋屈!
但他又没法发作,毕竟面前这人能威胁到他赖以生存的一切。
童嘉奕不再看他,拍了拍身前的座椅,司机立刻了然地把车窗缓缓升起,然后一脚油门踩出去,车瞬间驶出小巷,尾气喷了岑城一身。
“咳咳咳咳!”岑城黑着一张脸,对着早就不见踪影的车比了个中指。
不够泄愤,他又对着路边的花坛狠狠踢了几脚。
踢爽了之后岑城一屁股坐在花坛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阎霖的脸。
岑城的手微微缩紧。
两年没见,阎霖变得比他印象中的还要俊美,那张脸仿佛上天精雕细琢的产物,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动。
当年他怎么就没先下手呢,现在竟让那个童家的蠢少爷抢了先。
真是后悔!
*
阎霖走在去福利院的路上,阎院长让他考完试就回来,她会准备丰盛的晚餐。
原本阎院长是想来送考接考的,但福利院里的孩子多数都还小,院长几分钟看不见都放心不下,就只好委屈阎霖自己去考试。
但阎霖倒不觉得委屈,他独自一人惯了。
走在路上,阎霖敏锐地感觉好像有什么在跟着自己。
他回头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奇怪……
继续走了一会儿,那种感觉又来了。
但身后人行道上仍是没人,只有车道上驶过川流不息的车辆。
是错觉吗……
阎霖在原地看了看,转身继续走了。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童嘉奕正逼着司机把车速降到最慢,最好比步行速度还慢。
司机一边说着“童少爷这真的不行啊!这是要被摄像头拍到的,是要扣分的啊!”一边还是在童嘉奕的逼迫下把车速降了下来。
主打一个言行不一。
童嘉奕则趴在车窗边,默默注视着阎霖的背影。
童嘉奕心头泛起酸涩,怎么感觉他又瘦了一点呢?果然少了自己的投喂,他就不好好吃东西了。
忽然间,童嘉奕看到阎霖停止了脚步,似乎正要转身。
他赶紧拍拍司机的座椅:“快,开过去,前面掉头再开回来!”
司机:……我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这辈子要来伺候少爷啊!
车绕了一圈又开回来,缓慢跟在阎霖身后不远处,童嘉奕看着阎霖的背影,心里愈发酸涩。
他吸吸鼻子,低头摸着自己的腿,轻声自言自语,声音微微颤抖,满是苦涩。
“如果还能再见见他就好了。不过现在这样,应该会吓到他吧。”
“……算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