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 童嘉奕果然被班主任调回了原来的座位,还被叫出去聊了半天。

  回来的时候童嘉奕脸上没太多表情,也没有不情愿, 很快就收拾好了桌面和桌洞。

  他拎起书包转脸一笑:“我先走啦。”

  阎霖看着他,点点头。

  新换过来的同桌也是个男生, 学习成绩中游偏上, 平时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不太爱说话。

  阎霖没有对班主任继续给他分配同桌这事产生不满, 他现在已经不再介怀两年前的事了,只是阎霖对新同桌的态度明显没有对童嘉奕的积极。

  新同桌郭忱递过来一道数学题, 阎霖垂着眼睛一看, 又是道白给题,直接把公式给人写上去, 也不讲也不管, 递了回去。

  郭忱看着公式:……

  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套啊!!不然问阎霖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 郭忱递过来一篇英语阅读。

  这次阎霖拿在手上看了几分钟, 然后大手一挥, 在括号里写下:ADDCB。

  再次递给郭忱。

  郭忱:……我不是让你做题的意思。

  而到了课间, 童嘉奕总是会经常回来找阎霖,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轻松些, 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 阎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转瞬即逝, 却让一旁的郭忱看直了眼。

  第一名…原来是这么好看的人吗?不,他知道阎霖长得好, 但平时的气质太过生人勿近, 也沉默寡言, 存在感不强, 以至于经常会忘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但,现在的阎霖怎么越看越不一样了,总觉得整个人像笼了一层金光,夺目耀眼,伸伸手就能吸引无数视线。

  郭忱直着眼睛,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心砰砰直跳。

  忽然,一道淬着凉意的视线落在郭忱身上,郭忱下意识一哆嗦,总感觉有点冷。

  他抬眼,对上童嘉奕的视线,那里面与平时的友善全然不同,幽深寒凉到郭忱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

  童嘉奕只看了他一眼,视线便又重新回到阎霖身上,神色也瞬间柔和下来,仿佛刚才的凉意只是郭忱眼花看错了一般。

  但郭忱确定他没看错!

  郭忱眼珠子转转,看了眼童嘉奕,再看一眼阎霖,然后迅速低下了头。

  啊,他好像懂了。

  总感觉,第一名和转校生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感。

  从那天开始,阎霖发现他的新同桌再也不找他问题了,而是一下课就不知踪影,打了上课铃再回来,有点像是在躲着自己一般。

  不过阎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仍是每天复习、做题,偶尔被童嘉奕和大胖拉出去打打球,吃吃饭,不再像以前一样,只坐在教室里埋头学习。

  有天打完球,大胖摊在地上对阎霖说:“哎,第一名,你知道咱们学年最近好多女生都在向我打听你吗?”

  阎霖用纸巾擦着额头的汗:“打听我什么?”

  大胖:“就打听你这个人啊。她们说你现在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越来越爱笑了,也越来越shuai——嘶!童嘉奕!你踢我干什么!我跟你拼了!”

  童嘉奕拔腿就跑:“让你多嘴。”

  阎霖看着两人跑远的身影,微微勾了勾唇。

  不过大胖的情报的确没错,从那天起,阎霖的桌上偶尔会出现几个粉红色的小信封,还有精致小巧的礼物盒,但都被童嘉奕以各种奇怪的理由拿走了。

  偶尔还有人从后门处朝他招手,叫他出去说话,也都被童嘉奕眼疾手快地拦住,在外面和那人说了半天话之后,那人就垂着脑袋离开了。

  阎霖看看他:“那是谁?找我干什么?”

  童嘉奕:“没事,他找你问道题,我帮他解答了。”

  童嘉奕说完就走了,背影透着一丝气愤和慌乱。

  看着他的背影,阎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

  就好像这个场景曾经在眼前上演过,现在又重现了一样,但仔细想想记忆里却并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偶尔在宿舍做题的时候,面前的题会模糊一片,持续十几分钟再回复,同样会让阎霖有种不真实感。

  但他掐自己一下的话,痛感却又是真实的。

  *

  之后又经过两次大型考试,童嘉奕的成绩如他所说地稳步上升,从学年第十爬到了学年第六,然后是第四。阎霖则一直在学年第一的位置上没有动过。

  对于一群高三生来说,高中生活的最后一个寒假弥足珍贵。

  但学校只给他们放一个月,这让他们中的多数都十分不满,却又有苦难言。

  放假的时候,宿舍便不能住了,福利院也没法回去,一是没有独立房间用来学习,二是孩子们太多,吵闹起来真的要命。

  一般这个时候,阎院长会让阎霖住到她女儿的房子里去。

  阎院长的女儿常年在国外,国内的房子一直空闲着,原本阎院长想让阎霖长期住在那里,但那房子离二中有些远,上学放学路上会耽误许多能用来学习的时间,阎霖便委婉地拒绝了。

  但每个假期,阎霖还是会去住到阎院长女儿的房子里。偶尔还会在附近打打零工,赚些生活费。

  阎霖拉着行李箱走到校外,站在路边等公交车。

  来往的都是来接孩子回家的私家车,车窗映出一张张或是兴奋或是烦躁的面庞,无论孩子情绪如何,跟在他们身边的家长们永远是笑着的。

  他们期待这个假期,期待即将到来的新年。

  只有阎霖对此毫无期待。

  公交车在他面前停下,前车门缓缓打开,阎霖上车刷了学生证,拉着行李箱坐到最后一排,侧头看窗外的风景。

  分明是经常走过的街道,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像是许多年都未曾来过一般。

  在阎霖看风景的时候,车上有几个女学生也在看他。

  其中一个女生小声说:“那是不是十八班的阎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帅啊!”

  另一个女生说:“因为他很少出来吧,都在班级里学习,最近偶尔还能在球场看到他了。”

  “听说我们班上一个女生还给他写了情书,不过无疾而终了,据说连回信都没有。”

  “也正常吧,看他也不像是缺女朋友的样子……”

  ……

  小声议论中,一个女生瞥到阎霖动了动,似乎要下车,于是赶紧闭了嘴不说话了。

  阎霖单手拎着行李箱,手背上青筋凸起,路过几个女生时,其中一名女生原本占了一些过道的空间,见阎霖过来赶紧把腿缩回去了。阎霖说了声谢谢,就继续往前走了。

  他走后,几个女生对视一眼,在心底疯狂呐喊:”我靠!好帅!近看更帅了!”

  阎霖下了车,凭记忆来到阎院长女儿的公寓门口,用钥匙打开门。

  房间里除了家具还在之外,几乎是空空如也,他放下行李箱,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然后下楼买了够吃一个月的泡面和水,搬了上来。

  之后的日子就在起床学习、打扫卫生、吃饭、学习、睡觉中度过。

  直到大年三十这天。

  阎霖过得云里雾里,其实忘了这天是大年三十了,他也没有手机,没收到任何人的短信祝福。

  只不过刚好他要查一个资料,打开了阎院长女儿留在这里的一台笔记本电脑。

  点开浏览器后便蹦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窗口,写着:除夕快乐!

  阎霖手一顿,原来今天已经是除夕了啊。

  他站起身走到窗外,看向对面的住宅楼,每家每户的玻璃窗上都贴着福字,挂着灯笼,偶尔还能听到小孩子在楼下放小鞭炮的声音。

  阎霖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19:36。

  于是他又回到电脑前继续查资料,继续做题了。对他来说除夕和生日没什么区别,也只是千千万万个平凡日子中的一个而已。

  时间到了20:00整,电脑右下角弹出了一个窗口,阎霖把鼠标放上去点开,是浏览器推送的春晚直播通道。

  一打开就是几个主持人热情激昂地念开场词,阎霖听了半分钟,本想关掉继续做题,但鼠标挪过去后,手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于是一整晚,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欢快的歌舞声,偶尔还有引人发笑的小品相声,阎霖便在这些声音里安静地做题。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阎霖放下手里的笔,却迟迟没有动作,他不确定是不是在自己家的门,他住过来这么久了从没有人敲门啊。

  会不会是在敲隔壁的门?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阎霖听得很仔细,就是在敲自己的门。

  会是谁呢?

  阎霖有些犹豫地走过去,按下门把手,把门拉开了一条窄缝,向外看去,顿时一怔——

  只见童嘉奕正站在门口,他穿着蓬松柔软的白色羽绒服,拉链从底下拉到最上面,盖住了整个下巴,头顶还戴着毛茸茸的毛线帽子,整张脸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冻得通红的鼻尖。

  他手里提着满满当当两个大袋子,带着满身寒气对着阎霖说:“新年快乐!”

  阎霖眨了眨眼:“…新年快乐。”

  童嘉奕小幅度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真的很重,你不先让我进去吗?”

  阎霖这才反应过来,把门拉开,让童嘉奕进来。

  “…家里没有多的拖鞋了,你先穿着袜子进来吧。”

  童嘉奕把两个袋子放到门口的地板上,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脱下鞋子放到一边,露出一双小熊袜子踩在地上。

  “你在看春晚啊?我还没看,今年的有意思吗?”

  阎霖想了想:“好像还行。”

  他记得观众们的笑声还是挺大的。

  童嘉奕转身去翻其中一个袋子,不会儿功夫便拿出了一副对联、三个窗花和五个小灯笼。

  “我们把这些挂上吧?”

  阎霖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很轻地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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