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照例来检查了一遍后, 把阎霖的床抬了起来，让他坐直身子吃些东西，阎霖便打开手机看了看。
点开微信的时候卡了好久, 弹出来三百多条未读消息，图标转了半分钟。
突然, 他看到了许久没有联系过的事务所的头像, 先是冒出了一个红点，然后就出现了一行小字。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阎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 还是点了进去。
最上面就是一行灰色小字：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再往上就没有消息了。
和事务所最后一次联系是在四年前了，后来阎霖换了手机, 也没有同步聊天记录, 除了一些重要内容进行了备份之外，剩下的消息全都丢失了。
犹豫了一下, 阎霖缓缓打出一个：【？】
等了一会儿, 这次那边连‘对方正在输入’都没有了, 安安静静的。
阎霖放下手机, 对于事务所那头其实是简嘉沅这一点, 他还内心存疑, 但又不知道如何查证。
而且就算是简嘉沅又能如何，算了。
阎霖现在只想赶快出院, 他实在不想躺在这窄小的病床上了。
出院那天, 阎霖让助理开车来接自己, 在地下停车场上车前，他似乎在不远处一辆大G后面看到了个瘦削的身影晃过。
但好巧不巧, 这块区域的灯坏了, 工人正架着梯子维修。所以阎霖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
只是感觉有那么一点像简嘉沅。
又过了一段时间, 有天阎霖忽然收到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原主送给安子星那套房子的房产证，和那辆车钥匙。
包裹上没有任何信息，显然是直接送到公司来的。
阎霖立刻让助理去调监控，在包裹送来的那段时间里，从公司门口到前台的监控画面竟消失了将近一分钟，直接从14:23:02跳到了14:23:58。
助理不知道包裹里是什么，只知道老板收到了奇怪的包裹，他担忧道，“要不报警吧？”
“不用。”阎霖盯着那个在14:23:58，公司大门口一闪而过，看不清脸的人影，看了很久。
过了会儿他说，“包裹里不是威胁的东西，别担心。”
然后让助理回去工作了，自己则坐在电脑前反复看着监控画面。
简嘉沅为什么要把这两样东西给自己？他又是怎么拿到的？阎霖不合时宜地想，这算偷东西吧？那自己算不算是同伙呢？
回家之后，阎霖把房产证和车钥匙摆在了原主的书柜上。
虽然房产证在这，房子也还是安子星的，但聊胜于无，希望能让原主的灵魂开心一点，也就足够了。
阎霖摆好东西后，盯着书柜想，有机会还是得当面感谢一下简嘉沅的。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这天助理拿了一沓资料进来，嘭地一声放在阎霖的办公桌上，“郁总，这是下午两点约您见面的公司资料，主营业务和规划都在这了，您记得看。”
阎霖头也没抬，在忙别的，“下午不是没有安排吗？”
助理：“原本是没有的，但这家公司的老板好像很着急，加了很多咨询费，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您。”
“好吧”，阎霖抬起头，拿过那一沓资料放到面前。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下午两点，公司顶楼的会议室门口。
助理告诉阎霖对方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
阎霖接过笔记本电脑正准备进去，又看了助理一眼，“…你怎么满面红光的？我没给你涨工资啊？”
助理嘿嘿一笑，把手放到嘴边小声说：“这个公司的小老板，很帅哦！”
阎霖：？……
会议室的玻璃门是半透明的，看不清里面，阎霖推门进去，那人是背对着他坐着的。
阎霖没什么多余想法，也没多看，直直走到桌边，把电脑插上，“那我们就开始吧，开场白就免了，我这边先详细做一下介绍，然后你说一下你的情况——”
况字刚出了一个k的音，阎霖刚还在这时插好了电脑，抬起头，对上了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神。
“………………”
简嘉沅坐在会议室宽大的座椅上，整个人像片薄薄的纸，肤色也比以前更白，甚至是有些病态的苍白。
他笑着对阎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阎霖把电脑扣上，“是你约的我？”
简嘉沅勾勾唇角，“这话说出来有点歧义吧？”
“…不是那个意思。”阎霖无奈地换了种说法，“你需要投资？认真的？”
简嘉沅：“真的啊，方案你没看？”
看了，方案详尽分析到位，如果真的是简嘉沅做的，那他的能力不容小觑。
阎霖看了他一眼，拿过电脑，“那我们开始吧。”
两人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下午，其间助力两次进来给两人倒水，视线不停地在简嘉沅脸上流连。
“咳咳。”阎霖的视线扫过去。
助理赶紧端着茶壶出去了。
门关上，简嘉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咂咂嘴，“没有上次在你家喝的好喝。”
这一句话就将两人的记忆拉回了五年前。
空气中静默几息，简嘉沅忽然放下茶杯，朝阎霖伸出一只手。
“那就感谢眼光独到的郁总了”，他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得灿烂，“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阎霖垂眸看了看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没急着回握，而是品了品简嘉沅话里的意思。
这次…好像没有阴阳怪气？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吧。
阎霖伸手握住简嘉沅的：“很期待。”
商业场上的客套话说完了，阎霖松开手，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现在说说别的吧。”
简嘉沅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别的？噢，”他微微凑近阎霖，“郁总想跟我有点别的事吗？嗯…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
“别转移话题”，阎霖叹道，“说说那房产证怎么回事。”
简嘉沅看着他，眨眨眼睛：“给我倒杯好茶吧，我就告诉你。”
几分钟后，会议室里，助理抖着手用茶针去撬那块比她年薪还高一倍的茶饼。
“老老老老板，真的要喝这个吗……咱们还有十年老班章啊喝那个不行吗？”
阎霖在一旁整理资料：“让你泡就泡，哪儿那么多话。”
当然，这句话语气并不冲，就是随口嗔了一句。
阎霖从不发脾气，虽然面上有些冷，但内心里是个十足温柔的人，与他相处久了就都能发现。
所以公司上上下下都敢和阎霖说话，也什么话都敢说。
不然小助理敢随便置喙老板的决定吗！必不可能的。
“唔…”简嘉沅本来托着下巴在看助理生疏的撬茶动作，这会儿歪了歪头，“是我想喝的，你们郁总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所以…是不能喝吗？”
简嘉沅的眼睛本就是大大的杏眼，带上点水光后更显得楚楚可怜。
助理莫名其妙在这句话里品出点炫耀的意味来，是她的错觉吧……
她抖着嘴：“当当当当当然不是！您想喝就喝，喝多少都行！”
简嘉沅眯起眼睛：“所以是不是其他人来的时候，郁总不让他们喝这个呀？”
助理点点头：“一般就喝两三年的白毫银针，偶尔会喝喝老班章。”
但这块放了二十五年的班章六星孔雀，她还是头一次从柜子里拿出来。
简嘉沅若有所思地看向阎霖，指尖在桌上轻点了几下。
助理撬完茶饼就走了——其实她不会撬，所以现在一桌子茶叶渣子，饼也被撬得乱七八糟。
其实在这里她主要就是起到一个把茶饼和茶具送过来的不关键作用。
看着那块被生掰硬撬过，变得十分不值钱的金贵茶饼，阎霖也没生气，抓起一些茶叶放进了茶碗里。
简嘉沅托腮看着他，语气拖得长长的，“你还真是好脾气啊。”
“羡慕？”阎霖娴熟地洗茶泡茶，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十分赏心悦目，“那你也来我们公司上班，我也对你脾气好。”
简嘉沅眼底带笑，“什么岗位都可以吗？”
在阎霖眼里岗位没有高低之分，简嘉沅当然是想做什么都可以。
阎霖倒出两杯茶汤，把其中一杯放到简嘉沅面前：“嗯，什么都行。”
简嘉沅忽然伸出手，但没有去接茶杯，而是按住了阎霖伸过来的那只手，没用力，只是搭在上面。
简嘉沅修长细白的指尖轻轻划过阎霖的手背，轻轻启唇：“那，做郁总的秘书，需要什么条件呢？”
阎霖顿了一下，垂眸看着简嘉沅的动作，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他沉沉道，“做我的秘书，第一条要求就是划清界线，不能有肢体接触。”
似乎在说公事，又似乎意有所指。
简嘉沅笑着收回手，手放在桌子下面的膝盖上，轻轻捻了捻自己的指尖。
动作很慢很慢，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那还是算了吧，我又想了一下，给你这种无趣的人做秘书应该是挺无聊的”，简嘉沅说，“我还是更想给你赚钱花。那样多有意思，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