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张倩将他哄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手里拿着杀猪刀,在同他谈话时手起刀落, 只一息时间他脖子上就出现一道长长的红痕。
魏长临只觉得喉间发紧, 喘不上气来, 他不停地挣扎,可是越挣扎越越紧, 直到最后一口呼吸被夺走。
“啊!”
魏长临大喊一声猛地从梦里惊醒, 醒来时后背已经湿透了。
“还好,还好,只是梦。”
魏长临的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今日他同赵行的对话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回放, 待全部想起来时人就彻底醒了。
他下意识想要叫福喜, 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想来福喜应当睡下了。
福喜睡下了, 王爷也应当睡下了,王爷睡下了就不该被打扰, 但是事情很紧急, 用很紧急的事去打扰王爷,应当不过分。
对, 一点也不过分!
魏长临掀开被子,下床,然后拉开门就往外跑。
宋延的卧房离他的不远, 跑了几步就到了, 就在魏长临要抬手敲门时, 一把刀悄无声息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什么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 魏长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麦冬,是我,魏助手。”
麦冬闻言才将刀放了下来,“魏助手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魏长临转过身来,笑着道:“自然是找王爷。”
“王爷已经歇下了,有事明日再来。”
“不行,很急。”
魏长临说着就要转身敲门,却被麦冬扣住了手腕,“再急也只能明天再来。”
“不行,必须现在说。”魏长临同他僵持着,“是关于案子的。”
“即便是案子的事也不能打扰王爷睡觉。”
“你又不是王爷,你怎知王爷不想被打扰?”
敢问谁会喜欢半夜睡着被人打扰?
麦冬十分无语,但又不能动真格,只能道:“魏助手,你且回去休息,要不了多久王爷就要起了,待王爷起了你再来。案子虽急,但也不急于这几个时辰。”
好熟悉的台词,好像这样的事发生过一次?
当时后来发生什么来着?
好像是…
屋子的门被人从里面被人打开了,那时的场景同此时的逐渐重叠在了一起。
不同的是,宋延这次并未像上次一样穿的一丝不苟,而是穿着里衣,然后将外套披在肩上,乌发散落在腰间。
魏长临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同宋延的撞到了一起,宋延只同他对视了一息时间,就将视线落在了魏长临被扣住的手腕上。
“不知魏助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魏长临没想到宋延的语气竟如此平和,一点起床气也没有,愣了一下才道:“哦,是关于案子的事。”
宋延淡淡道:“嗯。”
同样愣着的还有麦冬,不仅仅是因为宋延被扰没有生气,还因为他竟然这副打扮就出来了。
这还是平日里那个注意形象,一丝不苟的王爷吗?
宋延说着就将目光移到了麦冬脸上,语气里透着一丝隐隐的威压,“麦冬,将人放开。”
“是。”麦冬像被烫到手一样,猛地缩了回去,拱手道:“魏助手,冒犯了。”
魏长临活动着手腕道:“没事,没事,你也是尽职尽责,我又怎会怪你。”
“日后魏助手来找本王,不必拦着。”
“是吧,是吧。”魏长临得到特许后,有些得意,“案子的事,王爷一定很上心,不会不管的。”
可王爷也没有上心到半夜不睡觉起来查案的地步啊!
宋延没接魏长临的话,只道:“进来吧。”
“是。”魏长临说完就跟在宋延身后进了屋。
“麦冬。”宋延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去厨房将准备好的醒酒汤还有饭菜抬进来。”
交接的时候麦冬听茯苓说过,王爷让准备了醒酒汤和饭菜,却没说什么时候要,如今魏长临来了就让人抬上来,想必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麦冬心如明镜,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是,属下这就去拿。”
“等等。”宋延把人叫住,“先去魏助手屋里拿件外套和一双鞋子过来。”
“嗯?”魏长临眨眨眼,“王爷要做什么?”
宋延对着旁边的镜子扬了杨下巴,“自己看。”
魏长临走到镜子面前,端详着自己。
还好吧,就是只穿了里衣,没穿外套,里衣还皱巴巴的,别的也没什么。
哦,对了,还没穿鞋。
“还好吧。”魏长临不以为然,“又不是出门见人,没必要这么讲究吧?”
宋延瞟了魏长临一眼,“麦冬,去拿。”
“王爷,属下就跟您说几句有关案子的话,说完就走了,绝对在污了王爷的眼之前离开。”
“就不必麻烦麦冬跑一趟了。”
大半夜的当值已经够累了,不仅要给王爷送饭,还要帮他拿衣服,魏长临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宋延朝麦冬使了个眼色,麦冬收到后就走了。
“哎,麦冬。”魏长临喊道:“真不用!”
“行了。”宋延用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过来坐。”
见拗不过宋延,魏长临就乖乖地坐到他旁边,“王爷,属下今日将案件重新捋了一遍,仿佛看到了案件的真相。”
“哦?本王洗耳恭听,魏助手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别怪本王治你的罪。”
“王爷您说话不算话。”
宋延没说话,只淡淡地看着他,魏长临又道:“您方才说日后属下来找您不必拦着,为何现在又说要治属下的罪?”
“本王许你半夜打扰不为别的,只为案子,魏助手若是连案子都说不清道不明,不该治罪?”
“该该该。”魏长临也觉得深夜扰人不太合适,“不过王爷,属下…”
“王爷。”麦冬拿着魏长临的衣物进来了,“东西拿来了。”
“谢谢啊!”魏长临连忙站起来将东西接过来,“麻烦你了。”
麦冬摆手,“无妨,为王爷分忧,是属下该尽的责。”
宋延点头,麦冬对着他拱手,然后就退下了。
魏长临胡乱将衣服鞋子套上,然后又坐了下去,直入主题,“王爷,请派人对张倩严加看守,她很有可能就是本案的凶手!”
“你想了一下午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倒也不是属下想的,就是属下约了赵兄一起看戏,就说了一下案子的事,赵兄听完就帮属下简单地分析分析。”
宋延抬眸,看着魏长临,眼神晦暗不明,“你同赵行关系挺好,喝多了还把你送回来。”
“算是能说上话的好兄弟吧,等等…王爷,您怎知属下喝多了?”
魏长临面色略显苍白,身上还透着淡淡的酒味,宋延眼尖,一定立刻就看出来了。
魏长临道:“哦 ,对了,您一定是看出来的。”
宋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你们为何认为张倩是凶手?”
魏长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宋延听完后道:“本王早已派人盯着张倩,但不代表本王认为张倩就是凶手。”
“王爷,您是觉得这个推理有漏洞?”
“可以说你们的推理很完美,但没有证据。”宋延道:“第一二起案子且不说,第三起案子张倩有不在场证明。”
“属下刚才不是说了吗,张倩利用某种手段将被害者死亡时间提前了,其实真正的死亡时间事卯时!”
“证据呢?可以这么推理,但证据呢?”
“明天再让仵作验一次尸,就能知道张倩有没有在尸体上动过手脚。”
宋延道:“即便动过手脚也只能证明张倩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却不能证明她就是凶手。”
“魏助手,逻辑错误是推理的致命伤,你有时间陪人喝酒,不如想想正确的思考方向是什么。”
怎么回事?
宋延的话里好像有淡淡的火药味。
怎的,是不允许汇报工作,还是不允许汇报工作时出现同他不一样的看法?
“王爷,一千个读者眼中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您要允许不同的声音出现,不能…”
“王爷。”麦冬又将魏长临的话打断了,“饭菜已经好了。”
宋延点头,“放桌上吧。”
魏长临虽然很想继续方才的话题,但也不能打扰王爷用餐,“王爷,您先吃,案子的事属下待会儿再说。”
“本王不饿。”
“不饿您还…”
菜香入鼻,魏长临的肚子跟着“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他难为情地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啊,属下没吃晚饭…”
宋延扬了杨下巴,“吃完再说。”
“啊?”魏长临受宠若惊,“这些饭菜是给属下准备的?”
宋延反问:“不然呢?”
“那属下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魏长临说完就拿起筷子动了起来,兴许是肚子太饿的缘故,狼吞虎咽的,一点吃相也没有。
不仅没有吃相,还将饭菜掉了一桌子都是,不到一炷香时间,桌上已是一片狼藉。
一旁的麦冬为魏长临捏了把汗,因为宋延向来爱干净,根本无法忍受桌子被毁成这般模样。
谁知魏长临都吃完了,宋延却一句责备的话也没说,不仅如此,还不忘提醒魏长临把醒酒汤喝了。
“不必了,属下早就醒了。” 魏长临说着轻轻打了个嗝,“何况属下太撑了,也喝不下了。”
“麦冬。”魏长临不喝,宋延也不勉强,只道:“把东西都收了吧。”
魏长临实在有些过意不去,麦冬既伺候他穿又伺候他吃,现在还要帮他收桌子,麦冬又不是他的手下,不必为他做那么多。
“我来吧。”魏长临把麦冬推到一旁,“不用麻烦了。”
“无妨。”麦冬道:“我顺手就收了。”
“真的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若是再让你做,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麦冬。”宋延道:“让他来。”
麦冬闻言退到了一边,魏长临撸起手袖大干起来。
他先把碗叠在一起,推到一边,然后拿起抹布,想去擦桌上的残渣。
桌子的残渣满桌都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出来的。虽然乱,但收起起来还算顺利,直到遇到一颗顽固的米饭,它坚固又顽强,紧紧地贴着桌子不下来,魏长临擦了半天都没将它擦掉。
就在他使出全力将其铲除时,那颗米饭终于起来了,只是魏长临用力过猛,米饭起来的时候直接飞了出去。
这一飞,就飞到了宋延的衣袖上。
“啊…这…”
魏长临惊呆了,这颗饭去哪儿不好,偏要去找宋延,这下他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果然就听宋延冷声道:“魏助手,你倒是擦的一手好桌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