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玄幻奇幻>铁围鹰扬:道爷我要升仙>第49章 第四十九幕:杀人不过头点地

昆仑帮众人在“言论自由”这一点上做得还是不错的,在经过一众人等的讨论过后,一致认同了枕戈的看法:

——“‘让他多跪一会儿!’如果一直都不搭理他……自讨无趣,他自己就会离开了!看看他能撑多久!”

阴沉着脸看着一帮只会鹦鹉学舌的货色,枕戈一语不发,慢慢地转过去,看向原本不大的城市中央空地上,被夜色下的烛光渐明照耀得五颜六色、流光缤纷、各持八角灯笼照耀自身的人群,和那个跪在空地中央的人影……

毕竟是快要下雨了,天色愈发阴冷湿寒,上半身赤裸跪在那里的张寒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

“从现在开始,十个人一批!半个时辰杀掉一批人!”声音低沉沙哑的枕戈用夹杂着母语的帝国官话下令道。

“什么……是……是!”同伙没听清,也不敢多问,生怕再一多嘴自己就要被干掉了。所以他只能是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一声就赶紧跑开了。主要是它不敢相信,在军镇官府面前,枕戈还敢这么做……

他低估了枕戈肆无忌惮、癫狂可怖的处事风格。

一晃眼,三刻、五刻、七刻!半个时辰、一个半时辰!眼瞅着马上就要到两个时辰了!

他要让医馆门外空地上跪着的那个人自我怀疑、彻底崩溃、疲倦、发怒、直至被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占领!彻底发狂!

他要折磨他!虐待他!逼他恼羞成怒!逼他当众发疯!变成一个上蹿下跳、滑稽取宠的小丑!

这就是他出头的代价!

…………

本该是治病救人的医馆里,却不间断地传来意味着罪恶正在实施的哭喊声、绝望的尖叫声……

民众马上就要爆发了!官府仍然无动于衷!

怒骂声不绝于耳!连张寒自己都懵了!

深吸了一口气,张寒不能动,也不敢动——他生怕一旦激怒了犯罪嫌疑人,它们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出格事来,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时候的官府众人,更是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懒散模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动那就都不动……

低了低头弯着僵硬的脖子向旁边的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现在时间是不知道,但是天已经黑透了。

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时辰了!

沉沉夜幕之下,除了即将爆发的民众正在愤怒地向官府表达不满,还有一个孤单的身影正跪在那里。

不论现在结果如何,张寒已经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同!

阴霭弥漫的昏黯夜空里,一滴雨也没有落下,阴霭也还是没有消散,气氛却令人窒息。

仿佛老天在是在俯瞰苍穹大地之上,在嘲笑着地上的这一幕。

铁围城的人,一贯的喜欢好狠逞凶,不服就干。平常哪会这么怂?他们惯用手中的武器向你致意,而不惯用下跪道歉。

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了救人,在自己女伴面前、在所有人面前,舍弃了尊严。

但是,他们给足了这个男人尊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开始为他鼓劲儿:“好样的!”,为他喝彩,为一个素未谋面、相顾何必曾相识的、长着一副冷峻面孔的高大、健壮、性感的男人,为他加油鼓劲!

铁围城的人们不是什么都不懂,他们为这个男人的举动而对他的背影充满敬意!

“一个俳优小丑而已!什么都不懂的小俳优,就想往台上冲!”枕戈还在嘴硬。他居高临下,用那种藐视一切的眼神睥睨全场。

跪在那里整整三个时辰,官府一贯迟缓的反应能力也终于有所行动。

田曦薇蹲在人墙外面,被一群人围住保护起来,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只剩一双通红通红的大眼睛失神的呆望着张寒,就好像是不会呼吸的雕像一样。

张寒不动她也不动……

大家都劝不住她,只能任由她蹲在这里。

这个时候这个场景,只要是个人动动大脑就能猜得到他俩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薇薇儿……”张寒跪在那里,低声沉吟道。

“薇薇儿”是张寒给田曦薇取的名字,但是平时更多的则是简单的叫她一句“薇儿。”或者“薇薇。”

整个小镇空地上人满为患。

有人被感动到泪眼婆娑……

有人甘冒奇险给他送来衣服披到他身上……

有人干脆陪着他一起,在离着他不远的地方,也跪下了……

……

官府呢,也仍然还是一声不吭,你想干什么我也不拦着你……

因为投鼠忌器、因为害怕误伤……

而相反的,对于医馆里的“它们”来说,实在不能称之为人,所以只能用代指动物和非人类的“它们”来形容这帮渣滓。

……

而对于官府的行为,无可点评,他也无话可说。

脑海中像是走马灯一样地回想起种种过往,就和俳优的“参军戏”似的。

“我不是他,但我很想成为他。”

“我愿意继承他的意志,融入黑暗。”

——张寒

“每天夜里,陪着他看流星、看月满月缺、陪他穿梭在城市森林里,虽然我什么也不做,但是陪着他一起经历过涓涓细流、柴米油盐,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明天买什么菜?我想,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无论怎么样,这就是最美好的浪漫!”

——田曦薇

“夏天到了,我的心仍在冬天里,在他身边,在他怀里。只要有他在,哪里都是春天。”

——张寒

“我在标示着‘此路不通’的道路尽头等你,却发现你就在那,你就是我的‘尽头’!”

——田曦薇

时间一时一刻地错过,无数人来人往路过,无数个热血上涌的同伴不断的出现,为他鸣不平,为他愤怒嘶吼,和张寒一起,要求枕戈的团伙成员们放人!无数遍愤怒的抗议!无数个正义使者振臂高呼……

人越聚越多,情况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和改变。

满打满算已经将近四个时辰了,但是官府仍然是一副无所事事、懒懒散散、事不关己、也漠不关心的样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谁也不愿意多说话,就只等着事情早点结束,他们微笑着点点卯。

跪着蜷缩在那里,又累又饿的张寒浑身僵硬,颈椎酸胀刺痛,哪怕是稍微动一下,抬个头皱个眉,凭空猜度一下时间,脖子上的肌肉就都会像针扎一样,都会疼得他浑身颤抖。他现在疼的心烦意乱,累得浑身难受,已经濒临崩溃,已经达到了身体忍耐的极点。就像临刑的罪犯,等待命运的判决过后、战栗着伸长脖颈、死神之镰的如约到来。

有人给他送吃的和水,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也只是喝了一口水而已。

一个小男孩,穿过重重阻隔,来到他身旁,递给他一枚小小的被纸包着的零食小饼。

跪得麻木了的张寒看了看他,点点头,笑了笑,接了过来。

小田还蹲在原地,陪着他从阴天蹲到雨停日歇。

又有人走上前去把她抱着扶了起来,给她也递了纸巾和水。

已经把眼泪都哭干了的田曦薇顶着一双通红通红的大眼睛。她现在的确需要补充一些水源了。

“砰!”

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她也被吓得手一抖,扔掉了手中的水碗和甜品纸。

应激反应让她一瞬间趴倒在地上。

是破门的声音!

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异响惊得愣怔了一下,张寒吓得差点要冲过去抱住她,还没等他站起来的一瞬间,只听见又一声类似破门的脆响。

“啪!”

猛地一回头,一队张弓搭箭,手持刀盾、唐戟的不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进了医馆大门!

刚才的声音就是他们在攻破大门!

这一回,是潜伏已久的不良人弩机上的三棱羽箭射中目标的声音。

来不及反应了!清醒过来的张寒瞬间扑倒了这个站在自己身边的小男孩!把他压在身下!

“帅爷!帅爷!我击中目标了,我击中目标了,是那个白衣服的倭奴侏儒了!那个倭奴国的中年男人!我击中他了,那个正在喝水的男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这小子胡说八道、前言不搭后语地乱喊一气,着急忙慌地在邀功。气得当地不良人的统领不良帅具辰寤具帅当场大骂,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甚至还想给他开瓢。

张寒对这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瞪大了眼睛,目眦尽裂,望着医馆大门被踹碎的方向看得呆住了。

因为长时间的停滞懈怠,张寒的大脑现在有点转不过来。

所有人都沸腾了!整个人群也沸腾了,然后就是整个铁围城的所有人全都沸腾了!

折腾了快四个时辰,就凭弓箭手的两三次射击、两支羽箭,两次射击!就搞定了一切。

这戏剧性的一幕……但这是真真切切地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的事。

“这可真是戏剧性的一幕!”一个老铁棍不禁发出感叹,结果就只是过来转过头的一瞬间,他就被某些人投射来“警告的眼神”。

小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大的响声吓得哇哇大哭!张寒直接把他推出去!

“快走!回到你家大人身边去!”

绝不能让孩子受到牵连。

事情还没有结束,就在刚刚,医馆的庭廊里,隔着一扇门,就能直观地看见大门外空地上发生的一切。结果就因为枕戈太过于自信了,一边喝着玉盏里泛着绿沫儿的香茶一边把身子靠在庭廊的窗户边儿身子往外探出去看热闹,结果终于就在这一瞬终于被潜伏已久的弓箭手找准机会,瞄准了他的体位,一箭射中了他的“胸骨正中偏左侧”的心脏位置。

人的身体中,“心脏的位置在胸腔内,位于两肺之间,在膈肌上部方,通常情况下位于胸骨人体正中偏左侧,‘某些疾病可导致心脏位置轻微改变’。”

医馆里瞬间乱成一团,不仅仅此前就是被控制住一直都是一动不敢动的医师和在病床上躺着不能动弹的病人,还有他们昆仑帮自己的帮众。

“噗”的一声,是快刀砍入皮肉骨头的声音,吓得呆住了,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疼得忘了呼吸,脸色苍白地一回头,这才发现居然是个女扮男装的玲珑侍儿……枕戈整个人都蒙住了——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仆”了?

枕戈到死都没想到,一直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人,居然是个小女娃子,而且还是个“临阵倒戈”的贱蹄子!

“我叫……李庚希!”少女奋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整把刀都没入枕戈的后背,才悄悄凑进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枕戈到死还想再拉一个人垫背,却已经没了力气……

死不瞑目!一时奸雄枕戈,就这么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之手……这个小女仆李庚希原来是官府潜伏安插在枕戈身边的卧底暗桩,她趁这个机会,瞅着四下无人,亮明身份,动手反正、偷袭杀了他。

怒目圆睁的枕戈,脸上凝结着不甘、愤怒、痛苦的表情,脸朝下栽倒在自己的血水里,没人看见。尸体卧倒在地,佝偻的后背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短横刀。

手忙脚乱的哀嚎声中,人声鼎沸的惊呼声中,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了那把短刀,却没人注意到是谁杀了他……

少女趁乱逃离了现场,她的任务完成了。她太小了,没人会枕戈的死联想到她身上。

“老大中箭了,赶紧撤!”

“那现在这些人怎么办?”

“不管了!他们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命重要!赶紧跑!”

“你想陪着他一起死在这里吗?你想陪着这个疯子一起葬身在这里吗?什么都不要管了!撤!”

人们欢呼雀跃,兴奋地大呼小叫,手舞足蹈!有人发现了正在挣扎着站起身的张寒,他们指向他,他们冲向他。

人们欢呼着,簇拥着,把张寒围在中间,为他欢呼,为他庆祝,庆祝这位英雄的“出现和诞生!”

现在,事情终于都结束了,人们站在那里,围拢到一起,互相安慰,互相帮助,互相庆祝和欢呼。他看见刚才的那个小男孩坐在那里,脸上还挂着泪珠,是刚刚被他护在身下的那个小男孩。他看见那个小孩坐在那里,坐在他自己母亲身边,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看着小男孩,他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就像他现在说话的口气和着急回家的口气一样,一模一样,当初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回来吧!”仿佛听到了某个角落里的声音在召唤他。

小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她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回来吧!回来吧!是他的意志在召唤他。

此事过后,张寒终于回国,回到了老家,带着田曦曦,给自己的府卫父亲扫了墓。

张寒的老爹,叫张元武,是一位当地折冲府的老府卫了。

记忆中,父亲常年不在家,自己的整个童年,有阿翁爷爷)奶奶、有母亲和大姨、有哥哥姐姐、也有弟弟妹妹,但就是没有阿爷(父亲)。

张元武不是个好父亲,但他确实是个对得起国家的老兵!

张元武常年为了执行各种任务而不断披坚执锐、冒着狂风黑雨,游走在刀山火海、枪林箭雨之中,立功无数,受伤无数。

张元武没有给自己的孩子参加过一次生日宴,没有给自己的妻女孩子送过一次礼物。在张寒的记忆里,似乎就没有“阿耶”这两个字。

张元武殚精竭虑、披星戴月地在折冲府旅帅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眼看马上就可以退休了,临了临了,却死在了敌人的刀下——在一次追捕罪犯的过程中,他首当其冲,冲在最前头,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了自己。

在折冲府一众府卫士卒的队伍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在遇到极凶恶的恶徒、和最危险的作战任务时,没有成昏(婚)的士兵要放在最后面,成了昏的士卒要放在中间,而有后代的,则义无反顾要冲在最前面,这些老兵他们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他们已经留下了继承的火种,所以自然不必惜命。

每次想起自己的父亲,张寒心中都会泛起五味杂陈的苦涩。

杀死父亲的恶徒据说名叫“枭”,老爹的上司没有告诉张寒对方具体的名字——怕他找对方报仇。

田曦薇是第一次跟张寒回家,也是第一次来拜祭张元武老爷子。

看着眼前这个如山一般的男人跪在那里,沉默着、默哀着,田曦曦紧闭双唇,不敢出声打扰他。

张寒刚回来,和母亲见了面,就要带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出去吃饭。步子还没迈出去,他爸爸的老上司职司就来人了。

原来是听说老张的儿子作为全国就三十个人名额的算学学生从国都的“太学”国子监进修归来,他们想来抢先一步挖墙脚来的。

阿耶老子带来的新任旅帅熊大,按照军中的习惯,应该叫他一声“熊帅”。但是张寒却很冷漠,对他们的来意也只是点点头,表示没啥兴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