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贺突然就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一个普通的大妖，听见那时的龙主黎若尘带着整个龙族叛出妖界，自立门户非神非妖，还是有些庆幸的。
至少作为一个有点野心的妖来说，少了一个可以压在自己头上的束缚，是不是可以争一争妖王的位置？统领妖界，说出来就很威风。
可是妖尊突然就横空出世了，不仅她一下就将所有妖给踩在了脚底，甚至还拐带了以前黎若尘身边非常信任的蛇族族长知湄。别说妖尊了，知湄也是个无敌的存在。
于是便有了四妖将。自己就算是再不愿意，也便忍了。
再然后，妖尊就发动了和天界、龙族之间的战争。自己原以为，打不过的知湄就是最强的，直到亲眼见到了黎若尘和天界的那位公主——天姬孟清绯，才明白什么才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后来妖尊理所当然的败了。知湄也受了重伤。
之后的事，就只是听说了。
听说妖尊并没有直接被龙族给杀死，而是关了起来；听说妖尊逃了，又被抓了回去；听说妖尊伤了黎若尘；听说妖尊侵入了黎若尘的识海，想要和黎若尘共生；听说……听说孟清绯大义灭亲，亲手杀了黎若尘，让妖尊和黎若尘一同灰飞烟灭。
鸣贺从回忆中抽身出来，黎若尘的剑已经横在了自己的面前，下一瞬间似乎直接就要刺破自己的妖丹。
那时候没有死在黎若尘的剑下，这一天还是逃不过去吗……
突然就从天边飞来一道妖气，直接将黎若尘手中的剑给震开了。下一瞬间，知湄就站在了鸣贺的身前，直接就拽着鸣贺的翅膀，离着黎若尘远了好几步的距离。
“知湄？”黎若尘在妖族对知湄的印象还不错，而且方才知湄的表现也是不愿意去打扰普通人类的，所以也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将手中的初晴给放了下来。
知湄将鸣贺甩来，在手上随意的拍了拍，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眼神却是一直在凝视着黎若尘。
鸣贺知道自己被知湄救了一命，现下理亏着呢，也不敢说话，乖乖的往远处又后退了好几步。
“这里是人界，我的能力并没有被压制，黎若尘，你打不过我。”知湄平静的说着这个事实。
黎若尘看了一眼知湄飞过来的方向，突然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瑶瑶在那个方向，你把瑶瑶怎么了？”
若是瑶瑶没有出事，她压根不可能这么巧的赶过来。
知湄冷笑了一声：“你说的是那只兔子？呵，死了。”
黎若尘的心一颤，知湄的模样看着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果断的运起灵力，呼唤着瑶瑶的名字。
没有人应答。
“我讨厌兔子。”知湄的眼睛变成了冰冷的竖瞳，周遭的温度一下就冷冽了下来，又重复了一遍，“我讨厌兔子。”
黎若尘不想和知湄废话，之前对知湄的好感度因为瑶瑶彻底消耗殆尽：“带着那些妖，离开人界。”
“你觉得现在的你，还能阻止的了我？”知湄突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直接就窜了过来，速度快的就像是一道闪电——用尽全力狠狠拍了黎若尘一掌。
黎若尘直接就飞了出去，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胸口一热，什么东西涌了上来，头一歪，一口鲜红就喷了出去。
知湄似乎完全没有打算放过她，黎若尘还未来得及站定，又被拍了一掌，这回的力道更重。
知湄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该结束了。”知湄一点都不给黎若尘还手的机会，反倒是最后一击之前，先说了几句意义不明的话，“黎若尘，你几千年前，直接死了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活着回来？”
“什么……”黎若尘只觉得脑子有些嗡嗡，听了知湄的话还有些恍惚，她究竟是在说什么？
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黎若尘看见了知湄再一次举起了手，她的手中比方才多了一把匕首。
自己理解中的死亡的痛感并没有到来。反倒是眼前的光被什么遮住了……是个人影。
还是个自己熟悉的人影。
知湄手中的匕首已经不知道飞到何处，孟清绯手握着逆鳞，面对着知湄，挡在了黎若尘的身前。而知湄的手腕上，则有一道新鲜的剑痕，正在往下滴着鲜血。
黎若尘说不出话来，也钝钝的不知道欢喜，倒是很想问一句孟清绯她怎么突然来了。
孟清绯像是有感应一般，回头看了一眼孟清绯，露出一个轻笑：“昨夜不是你说，想我了？”
知湄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孟清绯：“你……”
孟清绯看着知湄的脸色又变回了之前的冰冷，甚至还有些压抑着的怒气：“离开人界。”
知湄又哼了一声：“孟清绯，现在又不是不能打，大不了我们和你拼的两败俱伤，凭什么我要相让。”
“我已让天兵加急赶了过来。不出十二个时辰，整个并州城将会放开人界的屏障。你又觉得，凭什么你们妖族，能和我有一战之力？”孟清绯一点不肯相让，甚至比知湄还要胸有成竹几分，“你们也就只会趁着我不在，欺负我夫人了。”
知湄脸上变化了好几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看向了鸣贺：“叫上我们的人，回妖界！”
孟清绯也没有硬要去追，而是看着知湄和那群妖的背影，确认了他们真的离开了妖族，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身后的黎若尘身上。
黎若尘一直在硬撑着，此刻也撑不下去了，在软倒下去的那一刻恰好被孟清绯给抱在了怀里。
“清绯……”黎若尘拽着孟清绯的衣襟，呼吸急促，来不及说其他的话，脑中还有更加惦念的事情，“瑶瑶……知湄说瑶瑶被她给……去救瑶瑶……”
“瑶瑶没事。”孟清绯给她输了一些灵气，先稳住了她的伤势，言简意赅，“我带你去看看她，她还活的好好的。”
黎若尘听见瑶瑶平安的消息，也松了一口气，在孟清绯的怀里安静的调息着，任由孟清绯抱着自己到处飞。
另外三个崽已经围在了瑶瑶的身边，看着孟清绯抱着黎若尘也落了下来，不约而同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师娘她……”
“无事，能养回来。”孟清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慢慢恢复的瑶瑶，出声安慰了他们几声，“你们做的很好。”
时欢和薇薇抱成了一团，眼里噙着泪。要是真的做的很好，怎么会师娘和瑶瑶都躺在地上是这个样子。
“妖族已经离开了人界，人界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孟清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又特地补了几句话，“若是你们真的心有不忿，那就将接下来的事情做好。”
孩子们重重的点了点头。
孟清绯笑了一声：“走吧，先去找处歇脚的地方。”
并州城的人民对他们头顶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孟清绯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和并州城的府尹打了一声招呼，在并州城的驿站里居住了下来，让印天来处理何种来访之人的问题。
国师大人的名号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和神仙一样，听说国师大人来了并州城，就连驿站那条街上来往的人都多了几倍不止，倒是衬的整个并州城无比热闹。
黎若尘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孟清绯看了好几眼，没忍住又咳了好几声：“你真的来了？我还当是我被打懵了出现幻觉了。”
孟清绯看了一眼她没有血色的脸，又渡了些灵力过去，让她呼吸能够顺畅的些：“若是我不来，你就死了。我去哪里再弄个媳妇儿回来？”
“你才舍不得让我死呢。”黎若尘顺杆上爬得寸进尺，整个人窝在了孟清绯的怀里，抱住了孟清绯的腰，“带我去看看瑶瑶嘛，我还不知道瑶瑶现在什么样呢。”
孟清绯哼了一声，环住了她，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你就吃准了我对你没办法。”
瑶瑶之前是化作了原型——一只雪白的兔子，窝在柔软的被窝里恢复着元气，现在也恢复了一些意识，看见孟清绯和黎若尘走了进来，也勉勉强强化出了人型的样子，只是看着无比的虚弱，似乎下一秒就会灵力不支变回去。
还活着就好。
黎若尘看着她的样子，心想着她只要还活着，应该能把自己给治好。
“师父师娘，我要和你说说那日知湄……”
黎若尘直接打断了她，面露关切：“此事不急，你先好好休养，我们慢慢说。”
“你还是让她说吧。若是她不说，恐怕休养都记挂着这件事。”孟清绯倒是和黎若尘不同的看法，也给瑶瑶渡了一些灵气，让她的气息稍稍稳固一些。
瑶瑶的头点的飞快：“那日我拦着知湄，知湄看穿了我的本体，突然就发怒了，对我毫不留情，就在最后一击的时候，她似乎突然就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就收手离开了，似乎是想让我自生自灭而死。我身上带着师娘给的龙气护符，滋养着我的身子，让我勉强活了下来。”
瑶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那时候看见的那个模样说出来。
知湄她……好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