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 你不知道那个场景有多可怕,杰西直到今天都还在做噩梦!”

  蔷薇公爵慵懒地侧躺在壁炉前的软垫靠椅上,她穿了一身深红色的丝绸睡裙, 外面又套了一件有些偏长的洁白睡袍。

  睡袍很宽松,只松松垮垮在她腰间系了一个结。

  卡琳娜把搭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遮掩住线条流畅柔美的白皙长腿,整个人缩进躺椅里, 关切问好友道:“那杰西现在怎么样了?

  她怀第一胎的时候就不太安稳, 生产时遭了好大的罪。

  如今第二胎又遇见这种事情,她一定怕的厉害……”

  公爵已经返回曼森公国近两年了,一家三口朝夕相伴,生活再无波澜壮阔的大起伏,归于温馨平淡的日常。

  然而每个人、每个家庭, 在各自作为主角的世界里都在过着自己的日子。

  或美满或艰辛, 吵吵闹闹,各都是人间烟火。

  杰西和维格结婚也有一年多了。

  虽然生活不再像留在公爵身边那般安逸舒适, 但杰西过得也不差。

  她已经有些习惯狮心城的生活,也融入了新的交际圈, 却依然很想念自己和小姐从小一起陪伴长大的南境家乡, 还有蔷薇城堡里如她亲人一般的朋友们。

  安娜在狮心城只留到了杰西与维格婚礼结束后。

  这位能干的贵族管家面试雇佣了新的庄园管家替领主照管海鸥角和内城贝格弗南大道的那栋豪宅,直到将一切都处理好以后才启程离开。

  维格是个单纯真挚的好人。

  虽然这样的他即便已经二十五岁了还总有些少年般的稚气, 偶尔显得不那么沉稳可靠,但他依然算是个体贴妻子的好丈夫。

  他对杰西很好。

  结婚以后的第一个新年, 维格就偷偷跟艾莉西娅魔导提交了申请,决定带妻子一起去曼森公国度个小长假。

  维格为妻子准备惊喜的冒失举动给他的老师萨缪尔大法师惹了点麻烦。

  萨缪尔不得不重新变更早已安排好的法塔实验室各项目人员名单, 然后把他叫过去臭骂了一通。

  好在灰头土脸蔫巴巴的维格在妻子那儿得到了最大的安慰。

  杰西脸上焕发出来的惊喜与光彩, 让这个年轻的丈夫觉得再捱几顿骂也值了。

  但他们还是没能成功出行, 因为杰西怀孕了。

  杰西第一胎,宝宝是臀位分娩,准妈妈为此遭了好大的罪。

  等身体恢复以后,没出半年,杰西又意外怀上了第二胎。

  这次海鸥角早有准备,帕翠丝也在狮心城,他们请了私人医生定期上门看诊,目前看来杰西这一胎还算安稳。

  但杰西在狮心城结识的新朋友里有几位同样是孕妇,上个月,有一位太太患了子痫,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在了丈夫怀里。

  现在是冬天,黑蔷薇城堡外,飞絮般的碎雪正被寒风吹舞着拍打在玻璃窗上。

  壁炉的火燃得很旺,室内香暖宜人,但只穿一件单薄的睡裙还是有点冷。

  卡琳娜将肩上松松垮垮披着的睡袍拉好,将胸前雪腻般的深壑掩住。

  她一头蓬软灿烂的金发被红色头绳扎束了起来,在红绳与金发的衬映下,越发显得美人肌肤光洁白皙,蓝眸剔透晶莹。

  卡琳娜侧身对好友道:“杰西的信到了以后我去问过医生,医生说及时治疗用药,让孕妇好好休息,是能避免病情恶化的。

  那位夫人孕期没看过医生吗?”

  帕翠丝叹了一口气,坐过来跟她挤在同一个大躺椅上。

  卡琳娜将搭在腰间的毯子拉起来也盖住她。

  帕翠丝眼睛里闪烁着壁炉跃动的火光,略有些伤感道:“人力有时尽,许多事情总有例外。

  我的私人医生说,一位充满活力的健康孕产妇,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病情迅速恶化进展到子痫,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可一旦出现,情况就很严重……”

  “丹尼尔认识那位夫人的丈夫,可怜的乔治痛不欲生。

  在孩子流产以后,医生给那位夫人注射了很大剂量的药剂,却仍然没有止住她的抽搐。

  丹尼尔说,急救医生带去防咬舌的医用扩撑钳上都是血,那位夫人在可怕的反复抽搐中咬烂了自己的舌头,这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折磨持续了一整夜……

  乔治是眼睁睁看着妻子在自己怀里断的气。”

  卡琳娜挽住了好友的胳膊,略有些担忧道:“那杰西她——”

  “你放心,她没事,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我和丹尼尔带儿子回来之前去看过她,她跟我说这一胎以后就不生了,我送了她几瓶避孕的魔药,吩咐她偷偷放在维格的茶水里……”

  狮心城的男人们无论怎样疼爱妻子,大多也不会有主动避孕的意识。

  繁衍好似是扎根于生灵内心的本能,女人作为妻子和母亲,照顾家庭与孩子仿佛天然就是本职一般。

  自然赋予给女性孕养子嗣的能力,这既像恩赐,又像是一种诅咒。

  只要女性无法从生育及繁重的家务里解脱出来得到自由,她们就注定要被捆绑在家庭里。

  好在随着文明进展和意识的觉醒,早在几百年前就有学者及思想家号召将女人们从家庭中解放出来。

  到后来,避孕药剂应时运而生……

  感谢魔法科学的进步,许多耗时费力的洗刷杂活也有替代的方案了。

  自动化早已不是新鲜词汇,女人们慢慢有多余的精力走出家门,各行各业里才逐渐有了女人的影子。

  但传统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狮心城的大部分男人仍然秉持着一些旧思想。

  维格也不例外。

  他爱妻子,愿意为杰西做自己能办到的一切事情,至于孩子,那是上天的恩赐,当然是越多越好啦!

  避孕?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没能力养不起!

  “我让杰西别跟维格说,偷偷放,我见过的男人好多都有旺盛的繁殖欲,让他们做避孕措施简直比叫他们禁欲还难……

  这种时候我就有些羡慕你了,至少你和卓尔教授不用担心怀孕的事情。”

  壁炉的火烘烤得周身暖洋洋的,闲聊中,卡琳娜懒懒打了一个哈欠,瞥见自己挽着好友胳膊的手。

  她嘴角不经意上翘,想到了某人总跟她旁敲侧击自己喜欢和人肢体接触的坏习惯。

  也不知道法师背地里偷偷为此吃了多少干醋。

  以前卓尔总是闷在心里不说,闷闷不乐。

  但现在法师变坏了,嫉妒了也不直接点出来,总是过后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才变着法子在床上折腾她,喜欢听她哑着嗓子含水掐蜜一般软声讨饶。

  公爵眼里水波潋滟,咬唇松开手,转而将披在肩头的睡袍拉紧了一点。

  “没必要羡慕,我有时候也会有遗憾啊,如果伯恩降世……我是说卓尔在福利院收养她的时候我也在,那该有多好。

  就像你,和爱人一起从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之初便参与进来,一定是种很美妙的体验吧!

  翠西,说实话,开始和伯恩相处的时候,我所有的关心、礼物与疼爱,全因为她是卓尔的女儿。

  卓尔爱她,我才希望得到她的认可与喜爱,所以我宠着她。

  可疼宠与爱是不一样的,真正的爱不仅是小心翼翼的呵护,也会有因为希望她好而不得不压抑喜爱表现出的冷淡与严厉。

  我们这样的身份地位,疼宠与金钱一样廉价。

  我喜爱伯恩,疼她宠她,但她于我的意义跟卓尔完全不同,即便我把她视作继承人,开始时对她也没有太深的感情。

  直到后来慢慢相处,我才逐渐体会到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与感受……”

  卡琳娜靠在椅背上,听着窗外寒风裹挟雪粒拍打窗户的声音,看着炉火微微失神。

  “虽然现在在我眼里,伯恩就是我和卓尔的孩子,我很爱我们的女儿。

  可我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我当初对伯恩的那种感觉,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孕育她的生母?

  如果我自己生孕一个孩子,会不会从开始就毫无保留的爱她?”

  卡琳娜抚摸着自己无名指上漂亮的深蓝色星空戒,继续道:“这种话我也只能和你说,不敢跟卓尔讲。”

  “有了卓尔,我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可有时就是忍不住会想,如果我们的女儿是在我腹中一点点成型长大,那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卓尔的性格内敛而敏感,她若知道我这么想,即便理解我是因为爱所以才想孕育一个属于我们的宝宝,她也会觉得是她无法给我一个完整做母亲的机会而偷偷难过的。”

  卡琳娜看向帕翠丝,湛蓝的星眸里并没有遗憾,只略有些好奇问:“翠西,你儿子生下来的时候,你看着他,会生出一种母爱泛滥的感觉吗?”

  帕翠丝没好气道:“还母爱?我都要烦死了!那小子刚生下来的那段时间,我几乎都没睡过一次好觉!

  你不知道我多想和你一样,一眨眼孩子就长到懂事乖巧的年纪。”

  “可能的确有些女人第一次看见自己诞下的孩子时就会爱上他吧,但我不是。

  狮心城的鬼天气你也知道,那十个月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下来的。

  直到现在他长大了一点,睁着一双大眼睛总盯着我猛瞧咯咯笑,我一伸手他就谁也不要,全心全意依赖着我,我才觉得我们母子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至于所谓的血缘羁绊,谁肚子里整整八九个多月揣个东西,也都会有一点感情的吧!”

  “唔,很有道理。”公爵翻了个身,望向壁炉上方挂着的那个犄角庞大开叉的漂亮鹿头。

  伯恩挺喜欢妈咪在狩猎日猎到做成标本的这件栩栩如生、威风凛凛的装饰物,回来的时候她们就将这个打包一起带回来了。

  卡琳娜其实从来也没有期待过一个孩子。

  李斯特家族人丁并不兴旺,从她祖父卡特伯爵那一辈开始,每一代就都只有一个孩子。

  卡琳娜知道,不管是领养还是自己生,她都必须给家族寻一个继承人。

  但领养太麻烦了,那个孩子有另一个家庭,以后或许还有源源不断的糟心事。

  在她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自己生才是最优解。

  可当她意识到自己早已离不开卓尔,在她热切渴望得到她毕生挚爱的时候,也曾遗憾她们不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好在她们有了伯恩。

  “其实卓尔比我更像一名合格的父母家长,我只是因为身份、地位和财富,所以能为伯恩提供的物质条件更丰富罢了。

  这是贵族的通病,即便在我小时候,爸爸妈妈也并没有意识到我需要的情感支持……

  翠西,卓尔一直以为我喜欢从拥抱贴近里汲取爱意是因为父母过世才落下的心理疾病。”

  帕翠丝眨了眨眼睛,“你好像一直都比较喜欢肢体接触?不对,我们都习惯这样。”

  “是啊,因为在南境,大多数贵族的家庭都很相似。

  小时候,爸爸妈妈很疼我,但我可以说是安娜和家族骑士及扈从们带大的。

  我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下课后回来,告诉妈妈今天取得了什么成绩,她就会亲吻我奖励一个拥抱。

  我习惯了这个,我很思念他们,可现在回想起来,除了那些拥抱和吻,还有礼物,我没有得到交流上的反馈。

  爸爸太忙了,他能从老师那里知道我的课业进展,所以根本不需要听我说。

  妈妈是一个典型的帝国贵妇、温室里精心呵护出来的娇弱花朵。

  家庭的美满与女儿的优秀和进步是她最骄傲的东西。

  但她会和朋友们交流这些,也会闲聊讨论妆容,我只是一个稚嫩的孩子,我的思想得不到重视……”

  这可能是大多数早慧的孩子会经历的事情。

  他们太聪明了,阅历所限,他们的观点和想法或许稚嫩,但对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理解。

  可大人们往往会忽视掉他们迫切渴望交流沟通的诉求。

  “那一年我十三岁,卓尔十六岁,她来到我身边,因为话少而显得腼腆,却对我的一切都有回应。

  哪怕是随口不经意的诉求或玩笑,都有认真的思考与反馈。

  我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少女法师彬彬有礼地对整个世界保持着冷淡的疏离和礼遇,面对着她的靠近,不适应地后退避让,却又认真注视着她听从她的诉求。

  在察觉到她甜美外表下隐藏的小心思以后,法师没有点破,却还是于深夜里伸出手,将在噩梦中挣扎啜泣的她揽入怀里。

  “翠西,我再不会像爱慕她一样爱上任何人了。”

  帕翠丝神往般看着壁炉的火光,“我知道,卓尔教授的确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她的魅力不是脱胎于外表和男女两性的身份,而是来自灵魂深处。”

  “妮娜,我很高兴你能遇见你一生中的挚爱。”

  蔷薇公爵甜蜜笑了起来,柔声问:“光说我了,你呢?”

  “我什么?”

  “你和丹尼尔啊!

  我本来以为你们会回来结婚的,没想到你意外怀孕,在狮心城就举办了婚礼。

  我们没能参加,幸好温妮她们都还在。”

  “是啊,我都没想过要这么快就跟他绑定到一起,说实话,我们都没玩够呢!”

  帕翠丝嘴上说得洒脱放浪,神情却有些郁郁,“‘大部分婚姻都会葬送爱与激情’,妮娜,说实话,我有些后悔结婚了。”

  ——

  “因为生育小罗伯特,翠西说她胸部塌垂,腰围也变粗了,身材直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她还是有女佣仆役们帮忙照顾孩子的贵妇,也不知道杰西在狮心城过得怎么样了。

  杰西第二个孩子怀得太快,第一个宝宝现在才一岁呢……”

  窗外的雪在入夜的时候就已经停了,此时虽已是深夜,但窗外雪景倒映的光使得天色还有一点灰蒙蒙的亮。

  法师倚在床头,手里握着笔在一本手稿书上批注写字,公爵则侧偎在她怀里和她说话。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卓尔笑着将笔夹在书页中,把书册阖上放到一边,将钻她怀里不满抱怨的黏人女妖抱住。

  “听了,西明顿小姐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许多。

  说实话,在小罗伯特出生之前,我都没想到那么贪玩爱交际娱乐的她会为了孩子放下享乐之心,成为一名合格的母亲。

  她和杰西都很了不起。”

  “是啊,她还说,她和丹尼尔已经近半年没有同床亲热了。”

  “半年?”卓尔揽着她略惊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如果不是爱,谁愿意将自由自在的私人空间让渡分享给另一个人?

  而爱是吸引,是压抑不住亲密的渴望及欲念。

  彼此已失去了性吸引力的夫妻,婚姻该是什么样子,类似朋友与亲人吗?

  卓尔想象不出来。

  “嗯哼~”

  卡琳娜凑上来叼着她下唇一点点轻舔吮吻,“你的魔药试剂调配得怎么样了?”

  卓尔伸手扶着她的腰背,由着她小猫一样舔几下又咬几下,随后吮住她的舌尖,另一只手穿插进妻子脑后滑顺的金灿长发中,在馥郁的蔷薇香气里加深了这个吻。

  “有些元素公式还需要修改几个参数,下个月我会调制出第一份成品送往狮心城,请老师和麦格莉校长帮忙检验分析。

  如果没问题,就要准备魔药隐文的内容了,妮娜——”

  “我知道,”公爵亲亲她的鼻尖,食指一勾便解开了法师的睡袍,“魔神的博弈的确不能明白昭显给世人看,手中握有力量的人总是容易高估自己,妄图插手更高位面的棋局。

  我来帮你润色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故事。

  亲爱的,你是希望后来者不掉入魔神的契约陷阱,还是想助力阿加雷斯赢得这场无硝烟的君主争夺战?”

  卓尔自下而上伸手探入了她的裙摆内。

  “我有自知之明,从瓦沙克和阿加雷斯那里占的便宜不过是时势带来的一点运气。

  世界屏障牢不可破,也是在魔法异空间无数危险中保全人类的底牌。

  任何时候,人类与这些魔法生物打交道都无异于火中取栗,随时都可能会被反噬。

  魔神没有一个拥有人性,祂们是凶恶暴虐的高位面生物。

  我了解阿加雷斯,被我一个渺小的人类威胁冒犯,祂心里一定憋着火气。

  我能赢一次,可面对着绝对的力量压制,继续与深渊打交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输的一败涂地,灵魂被硫磺之地吞没。”

  法师吻了吻妻子的额发,嘴唇顺着公爵优美迷人的颌线寻到她柔嫩的红唇,“妮娜,卷入到异界更高位面的危险权力争斗中去,这于我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不准备再插手魔神的赌局了。

  我只希望能为后来者扫清迷雾,不让下一个自以为‘背负着原罪的卓尔’被引诱走向深渊边缘。”

  公爵面对面坐于她怀中,用手腕圈住法师的脖子,软声道:“好,那我们就在隐文里掩去地狱君位之争。

  你只用告诉那些懵懂的亡灵属法师们,被地狱邪灵找上并不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被魔神的恶劣游戏挑中的逆运者。

  若拒绝契约,也不过是魔源觉醒稍晚些罢了。

  至于那些一意孤行或不幸已卷入其中接受契约的亡灵法师——”

  她用鼻尖亲昵蹭了蹭卓尔的脸,“善良的人才会自省总归咎于己,以你的身份,为他们解释这些就足够了,我们帮不了已被引诱堕入深渊的贪婪者。”

  而这个版本的隐文故事,魔神也不会拆台。

  祂们的魔王赌局是不能公开给作为选票的蝼蚁们知道的。

  不然,每一只蚂蚁都跳出来妄图用他们手中那点可笑又微薄的力量来要挟邪灵,这个赌局就只能宣告作废再无意义。

  而那个时候,地狱或许又会回归到混战时代。

  在下一任君主魔王从杀伐中浴血诞生之前,七十二魔神将被敌对世界的圣灵一直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保持现在魔神对亡灵法师有所求人类却毫无所知的状态,对两方而言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准备将隐文埋入哪里,书页当中吗?”

  卓尔摇头,“书本只是知识的载体,在流传的过程中容易磨损消失,这一套系列丛书即便发行,传播的也不会是作为载体的书籍纸张。

  我想将那套元素共鸣法阵重新设计一个亡灵属专用版本放入丛书的阵图系列,再将隐文内容嵌套进元素公式中,让亡灵属的法师在研究复刻的过程中窥见我留下的信息。

  以知识作为载体,就不必担心信息流失的问题了。”

  但这样做,卓尔需要将隐文的内容经过好几道转换化为元素公式,这将是一个亟需攻克的大难关。

  在魔法公会的号召下,来自帝国各地的高阶法师们已经分批次陆续响应前来,预计未来还会有帝国之外的魔法学者前来曼森公国交流访问。

  亡灵系魔法辑录丛书的编纂队伍如今已有数百人,作为亡灵大魔导师的卓尔是主持修撰的第一作者。

  接下来的时间,卓尔白天要过目主持《亡灵魔法集录》系列丛书的编纂活动,晚上要独自钻研隐文的嵌套研究,马上就得忙碌起来了。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即将冷落你的妻子吗?”

  卓尔笑着将卡琳娜不满扬起望着她的脑袋按到颈侧抱住,“我只是讲会很忙,其他的可什么都没说。而且……”

  法师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从眉心开始,顺着妻子的鼻梁吻到嘴唇,吮吻碾磨,直至红唇的光泽水润饱满后才轻咬了几下放开,继续往下探索。

  “而且我们不会像在狮心城一样总要分开,我可以陪着你和伯恩每天一起吃午餐,晚上也会回来。”

  “翠西和丹尼尔也是——啊好痒,我不说了,别……哈——”

  在她短促的轻喘中,卓尔覆了上去,感受到妻子绷紧身体抱住自己,她轻轻抚摸卡琳娜的背哄她放松。

  公爵搂紧法师光洁的背脊,目光越过卓尔的肩头,卡琳娜视线看向天花板,湛蓝的眼眸一点点盈上水润的柔光。

  “卓尔,你知道吗,在你离开我以后,有一晚我喝多了酒心里难受来到这儿,在梦里,我就是这样抱住你的。”

  她咬住卓尔的耳朵,语调里带着又湿又糯的小勾子,像含了水一般,“亲爱的,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肌肤贴合摩擦,如柔滑的丝绒绸缎般软韧温暖。

  卓尔的思绪又回到了以往。

  她也不知道爱意是何时衍生出来的,她只知道在她意识到爱情来临的时候,这只蛮不讲理、骄横又缠人的小猫已经在她心里住下了。

  “你怎么不说话?那卓尔、亲爱的、宝贝、姐姐哎呀……”

  法师呼吸乱了,她看着爱人红透了的耳朵,还不依不饶,“亲爱的,你是什么时候对我产生欲望的?我可不信是你回狮心城以后。”

  她美滋滋地将右手抬起,将法师的脸捧起来亲了一口,略有些得意。

  在摇曳的壁炉火光映照下,公爵无名指的星陨戒散发着漂亮的光彩。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这枚戒指就戴在我手上了,你那时候有没有想要我?”

  在床上,这只百无禁忌的小猫一向什么都敢说,然而最后软着嗓子求饶的也总是她。

  当然,虽然身体娇养得敏感,但依公爵剑士的体质,真受不住求饶倒不至于。

  她只是天生的女妖性子,爱撒娇缠人。

  卓尔有些恼,将她翻了过去捂住她的嘴。

  卡琳娜闷笑了几声,讨好般舔了舔她的手心。

  “卓尔,如果有一天我身材变形不好看了,你会不会也不想跟我亲热了?”

  卓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肌肤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你确定这种话不是该由我来说?”

  “唔,论美貌与性感还有身材,我的确各方面的条件都比你要优越一些……”

  话虽这么说,她却又在法师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果断贴上来抱住她讨好亲亲,“但你是我见过最迷人的完美伴侣,亲爱的,我好爱你!”

  花言巧语已经无法挽回了,卡琳娜在香暖如春的冬夜里,在她和她的法师曾一点点贴心靠近一同陪伴长大的那个房间里,接受了爱人给予她最甜美又战栗快乐的失言惩罚。

  壁炉的火一直“哔啵”燃着,卓尔用热毛巾为她擦拭过身体,当起身要返回浴室的时候,卡琳娜抬起手拉住了她。

  法师失笑,俯身为她盖好毯子,吻了吻她红潮未褪的脸和娇嫩双唇,“我也爱你,妮娜。”

  公爵水润的湛蓝双眸弯了弯,这才心满意足地蹭了蹭她的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