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你以后会和卡琳娜小姐在一起吗？”
“怎么说？”
伯恩招招小手，卓尔蹲下身去，小家伙搂住她的脖子被她抱了起来, 小小一只趴她耳朵旁说悄悄话：“卡琳娜小姐想让我叫她妈咪。”
穿过独栋住宅前的小花园走进屋也就几十步，这么点距离法师还是抱得动孩子的。
骑士帮忙将礼物放在门廊前, 回头走到马路边，对法师敬礼打了声招呼后便上马离开了。
卓尔拉开栅栏门迈步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问：“那你怎么想的？”
“妈妈, 你希望伯恩叫卡琳娜小姐妈咪吗？”
卓尔笑了起来，“这不是我希不希望的事情。”
“伯恩，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能猜到自己跟李斯特家族的关系，无论我会不会与她在一起, 都不会影响她对你的关爱。
我的确喜欢她, 但不会将对她的爱强加到你身上，要求你也同样喜欢她。反之亦然。
伯恩, 妈妈很爱你，但我们两个都是独立存在的人格, 你不再是附属于我的那只亡灵生物了。”
走到门廊前, 卓尔身上已经微微有点发汗了。
她将伯恩放了下来，一大一小分别将门两边的礼物拎了起来。
卓尔用空出来的左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你有自己的选择权, 不管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会如何发展，无论我们以后会不会成为一家人, 伯恩，要不要叫她妈咪都由你自己决定。”
“伯恩知道啦！”
小家伙牵紧她的手笑眯了眼, “卡琳娜小姐可想我叫她妈咪了, 海鸥角庄园的夹心牛角面包好好吃, 但医生说我可能对鸡蛋有一点点过敏，她就不许我多吃……
嘿嘿，伯恩晚一点找个机会再改口！”
“先弄点好吃的，太容易得到就不珍惜了是吧？”卓尔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个小机灵鬼！”
房门打开，内丽夫人手上还戴着烘焙手套，她看着面前一大一小同时看过来的两人，脸上一下子笑开了花。
“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到了，甜点马上就好了……唉哟我们的小伯恩又长高了！有没有想内丽奶奶？”
微胖的丰腴妇人微微弯腰，金发小女孩踮起脚尖揪着围裙就嘟嘴给了她一个亲亲。
“想了，伯恩在海鸥角天天睡觉前都要想内丽奶奶！”
“快进来快进来！”
内丽被哄得喜笑颜开，脱掉手套牵着小家伙的手就往里走，“伯恩今天穿的衣服和你妈妈是同色系的呢！”
卓尔随手带上门，换了鞋进来，将礼物放到了客厅的案几上，“老师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他昨晚就说，你虽然卸下了魔导的职务，但魔法公会准备给你在学院里再安排些别的管理工作，或许会跟魔法就业协会有关。
文森特应该中午午饭后才能回来，我们一会儿给他留点饭菜就行，不等他了！”
内丽夫人端了两杯热牛乳出来，“我就说你穿这身焰锦袍子好看，平日里总也不见你主动穿几次。”
卓尔将长发拢到肩侧，把小一点的牛奶杯先拿起来，拍了拍爬到沙发靠垫上的伯恩，“坐正起来慢慢喝，小心呛到了。”
“好！”伯恩答应了一声，乖乖从沙发上跳下来，双手捧着接过杯子，干脆背抵着靠进了法师怀里。
卓尔拿起了自己的杯子揽住她，看着小家伙抱着小牛奶杯倚她怀里弯着眼睛仰头冲她笑，不由软下心肠。
伯恩也爱撒娇了，想也知道是跟谁学的。
“我失去了魔力，不再是魔导，紫袍不好再穿了，其他的法师袍挑着穿也总觉得别扭突兀，干脆就选了这件。
但这件好像有点太华贵显眼了……”
“这有什么？”内丽夫人不以为然，“好东西该穿就穿，该用就用，雨季还没过去，正是穿焰锦的时候。要是有条件，我给咱全家人都备上一套。”
“内丽奶奶，看伯恩的小斗篷！”
她走过来掐了掐小家伙弹滑的脸蛋，没好气道：“是是是，你另一个妈妈也给你备好了，你们是一家三口！”
卓尔脸有点红，内丽笑得慈爱，在沙发上也坐下，伸手将案几上的礼品盒拿了起来。
“这是妮娜为您——”
“你少来，她早上就送了一大堆东西过来，贵族的脑回路弯儿绕的不比你这个小法师周全？
你可得多留几个心眼，别被人家吃的死死的迷昏了头……”
内丽夫人拍拍手走回厨房，一边大声跟法师说话一边继续忙活，卓尔听着她的叮嘱唠叨，把伯恩抱到腿上，捏了捏她的小耳朵，低声笑了起来。
今年狮心城雨季的雨水几乎都集中在了三月份。
卓尔带着伯恩去银畔桥以后，天空就几乎再没晴朗过。
天气阴冷潮湿，雨淅沥不停，担心卓尔受凉，内丽夫人便不许这母女俩再冒雨返回外城。
时间到了三月下旬，卓尔的工作已经重新步上正轨。
亡灵法塔现在几乎已经清空，她除了魔法学院的教研任务，也经常会被请去别的法塔与其他接手她项目的魔导师合作商量研究方案，并凭借自己庞大的知识储备与亡灵魔法教授的身份提出指导建议。
毕竟在亡灵魔法这个方向上，她是狮心帝国魔法殿堂之上唯一的大师级学者。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魔法世界中，对一位失去了力量的法师却还能高据学院教授职位而不满的声音也逐渐消退了。
越来越多的人清楚认知到，卓尔教授就算失去了强大的力量，她依旧是狮心帝国魔法界的一座瑰丽的丰碑。
魔法的魅力不在于其所拥有的强大力量，它是推动这个社会前进的动力。
而推进社会进程的也从来都不是力量，而是知识。
就像狮心城夜间替代了烛火的明亮魔纹灯光，就像整个帝国交通及运输网络轴承上运作的魔法阵图……
知识的价值从不在于力量上，力量只是其附赠的一个小小的礼物和分支而已，不应该被人们看得过重。
一位魔导级别的殿堂学者，她能为狮心帝国带来更多东西。
“教授，您今天又要去给高年级授课，这种强度的教学任务吃得消吗？要不然我去公会或学院反馈一下，减少一点授课频率……”
“不用了，克伦泽。”
卓尔提笔在教案扉页上写字，“每个月只有三节大课，我的教学任务已经很轻松了。”
魔导师正常情况下每个月只需要轮流在学院安排下给中高年级的法师们上一次课。
但每一次大课都是一整天，从早到晚，除了午餐时间，其余时候根本就不会停下。
魔导师的工作实在太忙了，这种课程在学院是要靠学生们抢上课机会的。
卓尔卸下了公会职务以后，除去魔导顾问的亡灵研究指导工作，生活还是比其他魔导师轻松一些，多余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也多了一点。
于是在麦格莉校长询问她能否多承担一些教学任务的时候，卓尔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教学上课是还好，一个月就三天需要站立劳累，可如果将您每次备课的时间都加进去，几乎比以前还要忙了！”
魔导的授课不是按部就班讲述书本里的知识，而是根据自己掌握的东西讲解一套新的理论来启发思想。
卓尔上课时会讲述自己有关于亡灵一脉的研究，虽然她的理论很多听课的法师都掌握不了，但从中得到的思想观念的启发却是一笔巨大的宝藏。
好的老师不仅教授知识，还能传授方法。
卓尔教授是学院公认最好的老师之一，她每次上课的名额刚开放瞬间就能被抢光。
听克伦泽这么说，卓尔停下了手中的笔。
她是魔法学院里承担了最多教学任务的魔导级学者，现在每个月大半时间都得待在学院里。
所以学院便为她在校长办公楼专门安排了一间带小卧房休息间的新办公室。
她现在就是坐在自己新办公室里。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四点半还要去接伯恩放学。”法师侧头看了看壁挂的魔法时钟。
伯恩已经快七岁了，在领养手续办好以后，半个月前卓尔就将她送到了狮心城稚童启蒙学校上学。
家庭教育很重要，但同龄人陪伴的社会培养同样重要。
启蒙学校其实不算是狮心帝国庞大教育系统内的正规院校。
里头的课业并不繁重，这所学校更像是一个有专业老师及长者教育引导的孩童游乐场。
卓尔不希望伯恩只围着自己转，她想为这个孩子补全成长过程中所需要的一切美好。
“今天学院的教学内容有些难度，预计至少得留一个小时来为高年级的学生们答疑，五点之前我可能都脱不了身……”
今天是内丽夫人生日，她提前说过，卓尔和文森特魔导工作忙，她不想要这俩平时还要她照顾的大人去碍眼，但小伯恩是一定要送去陪内丽奶奶过生日的。
克伦泽笑道：“教授，今天是助理法师们这一季度的述职日，我一会儿得回魔法公会开一整天会呢，不能去接伯恩小姐了。
不过您不必担心，前几天安娜管家派人过来向我拿过您这一周的日程安排表，一会儿我去邮局发一封魔法速递信，请海鸥角那边帮忙去学校接伯恩小姐？”
“也好。”卓尔阖上了教案。
帝国前线与北地蛮人王国的战事已经陷入了白热化的胶着状态。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敌人的损失比自己要大许多，也弥补不了自身所受到的痛苦与伤害。
帝国已经陷入到了持久拉锯战的危机之中，上层统治阶级努力维持着境内的安定，但狮心城仍是不可避免地陷入物价飞涨的经济震荡波动之中。
国会大臣和议员们与贵族院中的政要每天早出晚归忙碌，军部及帝国各大集团军也时时进行调动准备，就连皇室内部的气氛也肃穆不已。
在这种情况下，已于帝国机要部门任重权职位的蔷薇公爵更是忙得不见人影。
这大半个月下来，法师只在深夜里见过她的娇气小猫一两次。
第一次是天都黑了，刚离开皇宫的公爵来找她共进晚餐。
结果还没吃两口，贵族院那边就来人给蔷薇大公传报前线消息，国会当晚紧急召开会议，把她给叫了回去。
第二次是雷电交闪、大雨倾盆的夜里，伯恩刚在大床上被她哄睡下不久，蔷薇公爵就来了。
卡琳娜到了法塔顶端的魔导办公室，先脱掉雨披去看了看伯恩，随后就拉着卓尔去了外间。
公爵将法师轻轻推到沙发上，扑进了她怀里，一边火热的勾缠亲吻她一边黏黏糊糊抱怨着新接手的职位上繁琐的工作。
女妖在深夜里凭本能勾引着自己的爱人，一点点摧毁她的理智，摧毁法师的心理防线，然后在卓尔心头欲念的火苗熊熊燃起时，衣衫不整、春光乍泄的美人便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公爵睡得可香可甜，还知道往柔软温暖的地方钻。法袍上的领扣徽章硌人，她还晓得扒开卓尔的衣服往人怀里贴蹭。
卓尔被她缠得既好气又好笑，没有办法，只能搂着困倦熟睡的她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这家伙还知道愧疚不好意思，把安静睡着的法师抱回到里间的卧房里，亲了伯恩一口，又亲了她好几下就偷偷溜走了。
卓尔醒来的时候，肩膀上枕趴着的是伯恩软乎乎的小身子，她不由恍惚了好一阵，以为前一晚只是她一场无法言说的雨夜之梦。
“克伦泽，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我挑了三栋合适的，有两间是民宅，还有一栋是内城一位没落贵族出租的房屋，环境都很不错。
但最后一间我觉得最好，设施及布置都挑不出毛病来，不仅有漂亮的小花园，还有专门为孩子准备的儿童房和游乐场……就是价格上比前两套房子贵了百分之十。
我已经替您约了明天下午看房，日程也写上了。内城的住宅挺紧俏的，如果满意的话您后天就得定下来。”
卓尔接过了自己这周的日程表细看。
“当然您如果不满意我再去找，还有时间。亡灵法塔下几层的清算工作反正已经圆满完成了，只剩下您塔顶的起居室。
帝国魔法资产管理署说，您可以住到月底再搬走，到时候他们直接来验收关塔。”
壁挂的时钟敲响，卓尔将日程表夹进教案里抱起来，起身在侧面的镜子前整理了仪容，将法袍前襟的银蕨胸针扶正，迈步往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克伦泽，你一会儿帮忙整理完文件后，将我批阅的那份研究进展报告送去法塔区交给艾莉西娅魔导，今天开完会你就直接回去休息吧。
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明天放你一天假，那三套房子的信息直接放桌上就好，我明晚自己过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