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既希望卓尔跟自己一样清醒着，又希望法师已经无知无觉沉入安稳的梦乡。
她的声音太轻了，轻的像是一阵从蔷薇花丛掠来的微风, 怕惊动了停留在花上的一只扇动着翅膀随时可能飞走的蝴蝶。
这点微小的气流夹杂着细弱几不可闻的声音，吹到法师面颊上时只轻轻拂动了几缕发丝。
而卓尔脸微微侧对着她, 呼吸清浅又规律，丝毫没有被打乱节奏。
卡琳娜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微微凑近到自己枕头的边缘, 近距离观看着法师平和的睡颜。
摇曳跃动的壁炉火光投射在室内，但因为高度的原因，斜斜上投的光亮被床尾挡住，床上光线昏暗。
但这一点点朦胧的亮光刚刚好够卡琳娜看清卓尔的脸，又正巧中和了她清晰分明的颌线, 让清醒时面容稍显素淡冷漠的法师此时看起来更加柔软温和, 也更容易亲近。
看着枕边人恬静的睡颜，公爵呼吸更轻了。她不自觉越凑越近, 直到越过了两个枕头的边界线，闻到了法师身上偏于青草芬芳的草药清香。
她又觉得头晕了。
虽然跟卓尔保证了睡觉时会乖乖的不闹她, 但只是一个如她们过往一样清浅的晚安吻, 一个小小的甜蜜亲亲，应该不算是毁诺吧？
卡琳娜很快劝服了自己, 屏息悄悄凑近，越过了界线, 唇湿湿软软印在了法师唇角。
晚安吻这样就够了，但她却舍不得离开。或许是深夜不稳定的情绪让她被汹涌决堤的爱意与迷恋冲昏了头脑, 又或者只是酒意上头微醺迷醉, 公爵将身体也凑了过来。
她们手心相扣, 卡琳娜侧过身体，面对着卓尔缓缓贴靠上去。
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原本只是温吞厮磨的些许小动作也越来越激烈。卡琳娜想停下来，但她又似乎控制不住自己，呼吸滚烫急促的打在法师颊侧，想着她随时可能会醒，心里既紧张又有种战栗的晕眩。
太荒唐了，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卡琳娜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却又着迷的看着卓尔的睡颜，在某刻看见法师眼皮滚动了一下，公爵的身体一瞬僵住。
而卓尔却于此时指节微屈，似不经意顶动了一下，下一刻，卡琳娜身体犹如过电般战栗搂住了她，一直咬紧不出声的唇瓣再也忍不住失神低喘了一声……
过了这阵轻颤，卡琳娜身上已经出了一身薄汗，微潮的睡裙贴合在身上，又热又有点凉。
她羞得厉害，抱住卓尔不敢动，将脸埋进了法师颈间不敢抬头。
她装傻想自欺欺人，但法师却不准备放过她。
卓尔被她扣住的手微微动了动，指背上湿黏的滑腻摩擦而过，卡琳娜身子不自觉抖了抖，连忙松开了她。
“不去洗洗么？”
“啊，哦……好。”
卡琳娜发丝微乱，红着脸垂头乖乖听话起身，一点也不敢看她，再也没有了这几日缠磨人的那股劲儿。
活像一只干坏事抓包后被人揪住后颈皮的金毛小猫，声音绵绵的喵喵叫，漂亮无辜的假装乖巧。
公爵去浴室重新洗澡，脱掉身上被汗水微微浸潮的睡裙以及……内裤，换了一身将胳膊和腿都包裹严实的绵白睡衣出来。
她垂着头蔫巴巴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重新躺回到法师身边时都仍旧红着脸不敢看她，这也使她错过了法师墨瞳里幽深的眸色，和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
“酒醒了？”
卡琳娜顿了一下，软语应道：“醒……醒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法师清冽的声音平静道：“我这边床单好像有点湿。”
细听，公爵的呼吸声一下子消失了，室内安静了一会儿，蚊子一样细弱的娇糯声音带上了点哭腔，“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卓尔叹了一口气，凑上前从身后环搂抱住了她，握住卡琳娜的手一起搁在了她腰腹间。
“现在知道羞了，刚刚胆子那么大怎么不见你怕？”
卡琳娜身体又开始发烫，她反手也握紧了法师，语气软绵绵的，“妮娜怕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卓尔，你不要凶我好不好？”
哪有人凶她，恶人先告状。
法师不说话了，卡琳娜被她侧搂着拥在怀里，胆子慢慢又大了一点，继续小猫绵绵一般软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呀？”
卓尔枕在她脑袋后面，眼带笑意，给公爵盖上了遮羞布，留了一点面子，“你出声的时候。”
卡琳娜不愿多想，反正卓尔说什么她信什么。
于是公爵自欺欺人松了口气，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脖颈后打来的湿热鼻息吹得她浑身发软，心也轻飘飘的扬了起来。
她往后倚靠，身体弓成一个合适的角度，将耳朵蹭到法师唇边，完美背嵌入她怀里。
“那，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有。”
声音和气息就在脑后，就打在耳边，卡琳娜身体一抖，脖子上起了一圈细密的鸡皮疙瘩，心一下子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卓尔察觉到了她的紧张，笑着将她搂紧，轻轻吻了吻公爵小巧精致又透粉的耳朵，“晚安，妮娜。”
可随即，法师又在她耳边很自然道：“听话，把酒给戒了。”
不再是那种商量斟酌相劝的口吻，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陈述语气，霸道却亲昵。
要是以往的卡琳娜公爵小姐，一定还会讨价还价的说些贵族舞会晚宴等日常交际需要酒水带动氛围的话来撒娇卖乖。
但现在的蔷薇大公心里炸开焰火，满满的都是欢喜，小鸟依人一般软绵绵一口答应了。
卓尔将她搂得很紧，掌心温热贴覆在她小腹上，她窝在法师怀里软成了一滩水，脑袋迷迷糊糊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海鸥角庄园的这场舞会好似变成了一个奇异的信号。
舞会过后，不仅狮心城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帝都第二天甚至都出了太阳。
自寒潮雪灾之后，狮心城沉阴了半个多月，终于迎来了新年的第一个艳阳大晴天。
法师也终于被医生允许踏足于户外了。
卓尔刚和魔法公会高层监事会派来的法师们在庄园前的小花园里进行了会晤交谈，请他们帮忙将手头已经批阅好的报告文函带回亡灵法塔。
等公会法师们离开，卓尔本来想回书房的，但她在花园的靠椅上被阳光晒得骨头都酥了，周身暖融融的不想离开。
她便干脆从脖子上挂着的古朴储物吊坠里取出随身携带最近正在研读的一本魔法古籍，就在暖日映照的花园里看起书来。
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公爵忙完了手头的事情过来找她，隔了十多米就看见法师在阳光下似是睡着了。
卓尔仰躺靠在躺椅的椅背上闭着眼睛，呼吸匀称。
她左手搁在膝上托着书脊，右手按在摊开的书页上面，手指素净白皙，指甲圆润透粉，线条流畅，修长可爱……
有些事情只要尝试过，就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想停都停不住。
卡琳娜红着脸止住自己荒唐发散的思维，她蹑手蹑脚靠近，将搭在一旁椅子上的法袍轻轻给法师披盖上。
卓尔睁开了眼睛，乌亮的眸子在阳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剔透深邃。
“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上午阳光太温暖，我只是闭眼休憩一会儿，并没有睡着。”
卡琳娜真是爱死卓尔现在对她说话的这种语气了。
暖暖的阳光似乎也给法师的嗓音加持了温度，卓尔此时的神情和语气温吞又认真。
明明只是闲谈，法师的态度却带给人一种全神贯注投入的赤忱，让你知道她在认真和你说话，她对你的每一个举动，任何一句回答都不带有一丝敷衍。
卓尔阖上了手里的书，抬眸看着她。
经过昨晚以后，黏人精现在知道分寸了。
卡琳娜将旁边的椅子拖靠近挨着卓尔坐下，满心欢喜道：“卓尔，气象总署那边有消息，说这几天不出意外都是晴天，过后就又会下雨，狮心城马上就要进入雨季了。
我们趁着这个好天气，再一起出去逛逛好不好？
你以往冬季过后不是都会去底城探望玛丽小姐他们吗？今年我陪你一起去啊！”
“最近可能不行，学院已经给我销假了。
斯兰奇魔导骤然离世，公会里有许多职务和工作都产生了变动，我必须回去接受安排。
再者，亡灵法塔里也积压了许多工作需要处理，我没法继续留在这里了。”
“可你还在调养身体呀，医生说……”明艳的蔷薇肉眼可见蔫巴了下来。
照医生说，卓尔已经从刺蔓果毒碱加持的那场可怕风寒里恢复过来，需要的只是保暖与休养。
调养身体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卓尔在海鸥角庄园被照顾得很好。
底子已经打好，后续回银畔桥或者自己的法塔底层起居室慢慢调理其实也差不太多，并不是非得留在这里。
至于保暖——最严酷的雪灾寒潮已经过去，留住法师的最大理由也消失了。
卡琳娜瘪着嘴，心情一瞬低落下来，“好吧，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下午晚一点，狮心广场就会有马车过来接我，今晚魔法公会高层监事会将召开一次正式会议，我得出席。”
说完又停顿了一下，卓尔低声道：“晚餐不用等我，我下午走后就不回来了。”
卡琳娜突然有点心慌。
昨晚她才昏了头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今天卓尔就离开，她很难不对此多想。
以前在曼森堡的时候，卓尔说爱她，她那时以为自己对法师的感情只是亲密的友谊，并无一丝旖旎。
可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超越了友情、亲情与爱情的边界，所有一切交织混杂在一起，而爱恋是她们之间错综复杂的感觉里最模糊不清的一种。
她爱卓尔，她不能失去她，那卓尔对她的感觉呢？
如果卓尔对她的感觉跟她过去一样也有误解，如果卓尔的确爱她，但其中却并没有欲望的吸引……
而然后经历了昨晚以后，法师发觉了这一点……
卡琳娜越想越慌，又不敢直接问，只能结结巴巴忐忑迂回道：“你，那我还能去找你吗？”
卓尔看着她笑了起来：“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公爵揪着她的袖子，神情恹恹的也不说话。
卓尔将她拉到怀里，“到底怎么了？”
“卓尔……我们对彼此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对不对？”
卓尔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卡琳娜被她注视着，心情从慌乱中慢慢平静下来，脸上浮霞，在羞涩悸动里，心也跟着缓缓雀跃起来。
她在法师幽深的墨瞳里，同样瞧见了一丝隐秘又压抑的躁动。
她们的确是一样的。
唇舌勾缠交黏，热腻的唇息在齿间交换，卡琳娜手脚发软。等这一个漫长又甜蜜的深吻过后，公爵已经软在了法师怀里。
她垂下了湛蓝色的眸子，趴在卓尔颈侧喘着气，羞赧到不敢抬头看她。
“我看过监事会最近的日程安排，再加上法塔的事情，这几天应该会很忙。
三天后吧，三天后的傍晚，你从国会离开后来找我，我们接上老师一起回银畔桥，把去年没有吃的那顿饭补上。”
卡琳娜乖顺的趴她怀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红着脸仰头，圈住法师的脖子软软应了一声：“好~妮娜都听你的~”
蔷薇大公知道自己现在的语气很娇很柔，很没有威严，但她实在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