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你在家吗?”

  屋里的男人将手里来自狮心城好友的信放到桌面上,起身打开了房门。

  “首席请你去法塔一趟。”

  “现在吗?”

  “是的。”门外那人笑着用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恭喜啊, 我听说伯爵一个小时前去了一趟法塔,想必是跟首席提名了你, 不出意外,你要成为松克罗郡的次席供奉法师了!”

  雷笑着跟他聊了几句, 便关上门去了法塔。

  等到了家族法塔, 他却被告知首席正在忙一些事情,需要他稍等片刻。

  于是雷便去了他平常待着的法塔三楼实验室休息了一会儿。

  等过了大半个小时,才有魔法学徒过来通知他首席有空,叫他赶紧过去。

  到了顶楼,雷敲门进去, 一个又高又瘦的老法师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望向外面。

  “蒙克法师, 您找我?”

  须发皆白的老法师回过头来,答应了一声, 走到书桌前坐下。

  他翻阅着桌上的名册,“雷蒙德, 你毕业于狮心城帝国魔法学院, 接受领主科恩伯爵的雇请来到这里,已经快有一年了吧?”

  雷蒙德诚恳道:“是的, 这是我最正确的决定之一。来到这里聆听您的教诲,让我学到了许多东西。”

  蒙克法师摇头, “我只是一名高级魔法师,远远比不上学院中授课的大法师们, 他们有的是你的前辈, 有的是你的同窗, 也是今后维持魔法世界秩序运转的栋梁之才。”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恭敬肃立的年轻法师,目光中闪过沉痛不解。

  “你是一个谦逊好学的年轻人,我一直非常看好你,科恩伯爵对你也赞赏有加,可是雷,你为什么要勾结蛮人?”

  雷蒙德心脏猛地一沉,他身体微不可察抖了一下,强装镇定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松克罗郡与北地蛮人有深仇大恨,我绝对不可能背叛您与科恩伯爵!”

  他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冷酷的声音,“所以你背叛了狮心城,背叛了魔法公会?”

  雷蒙德从袖子里抽出魔杖,却被面前坐着早有准备的老法师一瞬施法击断,下一刻,两名强壮的士兵如狼似虎扑上来将他按倒擒住,用禁魔符石打造的锁链将他紧紧绑缚起来。

  他疯狂挣扎解释:“我没有背叛!这不是背叛!我热爱帝国,热爱人民!我是在保护狮心城!那个女人——”下一秒,他的嘴就被堵住了。

  门又被敲响,松克罗郡的领主科恩伯爵带着几名骑士进来了。

  这位伯爵此时嘴唇发白,惊恐万分,一进门就大声撇清关系。

  “侯爵,约克曼侯爵,我发誓!科恩家族跟这件事情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对着雷蒙德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垃圾、混蛋,帝国的蛀虫!”

  詹姆斯走到身着帝国红黑色将军制服,胸前挂满绶带胸章的矍铄老者面前行了一个军礼。

  “将军,已经搜查过雷蒙德·古德曼的住所了,没有找到明显的通敌书信,但有一批封存在壁炉后面没有动用过的金砖。不过……”

  科恩伯爵连忙嚷嚷着补充:“侯爵阁下,我看过了,不是我给的!我从来不会赏给别人金砖,那些金砖的样式跟松克罗郡流通的也完全不一样!

  啊,抱歉爵士,打断您了,您请继续,继续。”

  詹姆斯继续道:“不过他与朋友们的来往书信大部分还在,邮戳上的时间线明确,与妮娜在狮心城邮政部门查到的信件收发日期全部对应上了。

  至于信的内容,都是他借与卓尔大法师往日同窗关系,虚构了一段地下恋情,刻意引导他那些朋友将大法师的近况及活动轨迹都告知与他。”

  詹姆斯一边说,身旁的士兵一边向约克曼侯爵展示信件。

  最后,詹姆斯拿起了一封加盖了狮心城外城市政部门公章的信。

  “这是妮娜没有查到的东西。

  这家伙一个多月前,曾以科恩伯爵供奉法师的名义,去信给帝都外城市政部门,询问他住在银畔桥1039号宅邸的文森特老师家房子损坏情况。

  市政部门查证他的身份无误后,基于流程将事故现场的报告抄录了一份给他。”

  这种报告本来就不是什么涉密文件,帝国公民都有资格查询借以监督市政部门的工作。

  而雷蒙德又的确是从帝国魔法学院毕业、没有前科且身份清白的学生,魔导师们每月都会轮流在学院上几节大课,他尊称文森特一句老师也没有错。

  远在外地的学院派法师出于对老师的关心向政府部门写信,要一份半公开的报告,外城市政部门的工作人员便也没有过多追究,随手复制了一份就寄过来了。

  科恩伯爵的首席法师蒙克起身,走过来接过信件仔细阅看。

  “根据黑蔷薇侯爵协查信中所说,如果我知道那位了不起的亡灵大法师就住在银畔桥1039号,且当晚文森特大魔导师并不在家。

  ‘二楼浴室爆炸,浴缸粉粹,现场积了一英寸的水,且有火焰灼烧痕迹’,仅凭这些,就能推断出造成这场事故的魔法师正处于魔源转化的暴动不稳定时期。”

  老法师将信交给约克曼侯爵,狠狠扇了雷蒙德一耳光,声音笃定、沉痛且愤怒。

  “银畔桥那场惨烈的恐怖袭击跟你有关,雷蒙德,你是帝国的叛徒!”

  雷蒙德嘴被堵上无法解释,他双目含泪,只能呜呜哀求的看着自己一向敬重的老法师。

  但蒙克背转身去,再没有看他,老法师对科恩伯爵道:“领主,是我管理失职,不知道塔内有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卑鄙小人。”

  这么说起来,把他招过来的自己岂不是过错更大了?

  科恩伯爵干笑两声,连忙摆手,“不怪你不怪你,我们都是被他骗了!”

  说完,伯爵忐忑的望向约克曼侯爵,面容肃冷威严的老将军对他点点头。

  “我会如实将事情向狮心城汇报。

  这些年来,松克罗郡一直是北境抗击蛮人的钢铁长城上不可或缺的英勇一环,大家有目共睹。

  我们不应为这一匹害群之马的存在而互相猜忌,寒了将士们的热血,我相信,卡琳娜也会这么想的。”

  亲外公这么开口隐晦向他保证了,想必狮心城那位南境明珠也不会为难他了。

  只要没人揪着他不放,这次松克罗郡的无妄之灾应该不会压垮毁了科恩家族。

  伯爵顿时松了一口气,“是极是极!谢谢您!”

  “辛苦诸位,那我们就带走这个叛徒了,请将叛国者的所有物品打包好,这些将会全部作为罪证,跟他本人一起上交狮心城军事法庭。”

  约克曼侯爵手握在腰间佩剑剑柄上,大步流星走出房间,詹姆斯推了雷蒙德一把紧紧跟上。

  雷蒙德还在士兵手里呜呜挣扎,詹姆斯随即命令两名高大的骑士上前接过了押送任务,直接将瘦弱法师挎了起来拖行。

  “省点力气,上了军事法庭再争辩吧。

  自从魔法运用到邮政系统以后,通讯快捷的同时,信件的溯源追查也便利了许多。

  哪怕你矢口否认这些从你房间搜出信件的真实性,我们也已经从邮局那里掌握了线索。

  就算你事先把信都毁掉,只要回函传回狮心城,我那位表妹也能从别人嘴里撬出证据的。”

  等詹姆斯走出松克罗郡的法师塔,就见约克曼侯爵没有骑马而是登上了马车。

  他心领神会,紧跟着也钻了进去。

  “将军。”

  约克曼侯爵腰杆笔挺,不苟言笑。等马车行进起来,就着轮轴滚动的声音,他才开口。

  “离开松克罗郡以后,你押送叛徒前往狮心城。”

  詹姆斯微微一愣,“祖父,您不亲自过去吗?”

  安德沃斯公爵缠绵病榻将死,帝国十三位侯爵有半数都去了狮心城。

  只要对这马上就要空出来的大公席位有想法的人,不可能无动于衷,约克曼家族也不例外。

  “不去。”

  “可是——”

  “安静。”

  詹姆斯闭嘴了。

  “你比你父亲强一点,但也太沉不住气。”

  约克曼侯爵是一位铁血军人,在近四十年的征战生涯中,他一手将约克曼家族带到今日的地位。

  他在家族里的威望至高无上,没有人敢忤逆他,除了他那已过世的小女儿珊妮娜。

  而珊妮娜违背他意志的后果是,她与她的丈夫及女儿再也没有得到过父亲一次慈爱的问候。

  甚至她与丈夫意外身亡,唯一的女儿在南境独自面对危险,约克曼侯爵没发话,汉克领也没人敢主动提出去帮助侯爵那孤苦无依的唯一一位外孙女。

  过了这么多年,没人知道这名父亲在深夜里是会后悔自责,还是依旧无动于衷。

  但至少约克曼侯爵在白日里从没提到过自己的女儿,也从未表现出软弱。

  “我早就没有机会了。

  帝国九大公爵,安德沃斯家族世代驻扎在狮心城附近威胁皇权,南境有一个纽曼,东西各有两公国,而北境独占了三个大公席位……

  即便立下再大的军功,我也没有机会了,顶多能在死前为自己挣来一个上将军衔的荣誉。

  詹姆斯,约克曼家族以后就靠你了。”

  詹姆斯微微咽了一口唾沫,祖父从没有如此明确的肯定他的价值与地位。

  “弟弟他们……”

  “你父亲是个废物,你那两个弟弟只是有些小聪明,还担不起整个家族的未来。”

  约克曼侯爵凌厉的鹰眼看向自己的长孙,眼神微微柔和下来,将时局嚼碎了细细教给他。

  “皇帝陛下不可能让北地出现第四个公国,我已经是中将了,上将军衔是最后的封赏,在那之前,封无可封,我只差一步就要落到功高盖主的地步。

  但约克曼家族又远远不比安德沃斯家族底蕴深厚,皇帝陛下忍得了安德沃斯,却绝对忍不了从泥巴地里爬出来的约克曼。

  你们以为那位陛下有多仁慈吗?安德沃斯早就该沉眠安息了,能拖延这么久,你以为陛下真的为他寻到了良医?”

  詹姆斯打了个寒颤。

  把将死之人强留在人间不令其安息,一些被禁用的亡灵魔法、巫医秘药,还有大陆上无数神秘幽诡的可怕部落里存留的偏方,都能做到。

  但这是一种可怕到极点、无限拉长死亡过程的折磨,是叫人讳莫如深的禁忌。

  那位高坐皇位之上的帝王,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帝王心术,单纯想拖延时间挑选出自己满意的下一位公爵,还是因为心底积压了半生对安德沃斯的怨愤,此时发泄出来在折磨那位将死的老人。

  “你还记得七年前的那场蛮人大举入侵吗?”

  “是的祖父,内鬼害我们丢掉了汉克领,您率领军队杀出重围,护着大家撤退到塞尔纳河南岸。

  直到三年前,我们才夺回了丢失的领土。”

  就在那场惨烈的战役中,詹姆斯的祖母、相伴约克曼侯爵大半生的妻子,与四万汉克领军民一起丢了性命。

  也是那场战役,皇帝陛下开恩,褫夺荣誉封号和贵族的一切特权,以约克曼侯爵既往积累的所有军功相抵,才勉强叫他没有被押上军事法庭问罪。

  直到夺回了汉克领,约克曼侯爵才恢复了军衔与爵位。

  “如果不是那场一败涂地的战役,我在军部积压的战功足以让我七年前就晋位上将,那个时候,约克曼家族就走到尽头了。

  除非我们放弃汉克领,搬去狮心城做一个闲散的封号侯爵,不然,上将只能是我死前的荣誉。”

  詹姆斯听得满头大汗,只觉得荒唐虚幻。

  他知道也见识过世界肮脏卑劣的一面,明白高层之间的博弈争斗是如何的残酷又隐蔽。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没有察觉的角落,家族烈火烹油的背后,竟然还无数次从覆灭的边缘擦肩而过。

  这让他对狮心城那位素未谋面的帝王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约克曼侯爵将孙子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没有点破。

  忌惮好,忌惮才会畏惧,才不会像他那个傻乎乎的废物父亲一样天天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然后有一天将家族葬送。

  “约克曼家族今后需要做的是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守住领地,守住帝国北境的门户,慢慢积累军功,等北地的三位大公被拉下马以后我们才有机会。

  但世上没有那么多蠢货,这个机会可能在几十年,甚至百年后,我们要做的是等待的同时,蛰伏下来,不要步了安德沃斯的后路。”

  在祖孙二人谈心交流的一个多小时里,缉拿叛徒的这一小支军伍已经出了松克罗郡。

  马车在大路旁停下。

  “在家族那群蠢蛋上蹿下跳兴奋做着白日梦的时候,卡琳娜比你们聪明多了。她借着这个无比恰当的时机,用无人怀疑的理由给我寄了协查文函来暗示我。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也知道我没有机会。

  她是明日之星,也是一个值得投资的潜力股,更重要的是,她与约克曼家族血脉相连。

  詹姆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詹姆斯郑重点头。

  “约克曼在狮心城这场权力的角逐中早就出局,只能退守,但我们需要朋友,需要一个强大又可靠的队友。

  汉克领与曼森堡,一北一南,这是绝妙的联合。”

  约克曼侯爵欣慰的笑了,他将自己随身佩剑交给孙子。

  “去吧孩子,我为你准备了一支忠心耿耿的百人骑士卫队,你带着约克曼家族的友谊,去见见你亲爱的妹妹。”

  詹姆斯走下马车,门关上之前,他回头看向自己的祖父。

  “祖父,是因为三年前我主动请缨去了曼森堡吗?”

  因为我见到了妮娜,且与妹妹打好了关系,所以如今的帝国形势下,继母生的弟弟们全部出局,您选择了我。

  “詹姆斯,我与你说过,在外面要叫我将军。”

  “那是你做过最正确的决定。”约克曼侯爵已经恢复了往日威严冷酷的面容,他示意副官关门,“去狮心城,做一个合格继承人该做的事情,不要让我失望。”

  除了羁押雷蒙德去帝都的百人骑士卫队,其余的将士跟着侯爵重新赶赴前线去了。

  詹姆斯看着军队远去扬起的烟土灰尘,攥紧了拳头。

  将军,如果这样的话,七年前那场死了四万人的惨烈战役,真的只是您一时失察,叫身边内鬼窃取了机密才导致的吗?

  那可是您的妻子,四万人的性命!

  他脸色阴沉,胸口憋闷愤怒到几乎要炸开,跳到囚车上狠狠踹了雷蒙德一脚泄愤,这才骑上骏马下令启程奔赴帝都。

  这肮脏又该死的政治!

  过了半个多月,雨季总算过去,狮心城进入了初夏时节,人们换下了厚厚的冬装雨靴。

  一大清早,维格就来到了炽焰法塔。

  “早啊费什先生,你昨晚又没有回家吗?”

  他和费什以及另外一名高级魔法师共用这一间实验室,另一位法师研究的是暗焰,只在夜间工作。

  熬了一个大夜通宵,费什依旧神采奕奕。

  以往骑士生涯给他的身体打下了一个好底子,让费什在一众瘦弱的法师中间出类拔萃。

  再加上他悟性高一点就通,好学又诚恳,这使得他被同僚迅速接纳,就连斯兰奇魔导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我是在野法师,以往从没有过这么好的研究条件,现在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总是舍不得离开。”

  维格笑了起来,“难怪您能有今天这般成就,天赋只是其次,勤奋认真才是一名学者最高贵的品质。”

  聊了一会儿,维格换好实验法袍,准备继续昨晚的魔药稳定性实验。

  他戴上手套将搁置反应了一整晚的试剂瓶从火焰中取了出来,“让我看看十七号样品的结构解析……”

  “维格!出事了!”

  维格被费什的喊声吓了一跳,手中试剂瓶掉地上摔碎,火焰一瞬间燃了起来。

  他连忙取出魔杖手忙脚乱将火扑灭,不由埋怨责备道:“幸好十七号样品我还有备份,不然这个项目就得重来了,实验室封闭启动后禁止喧哗,你——那是什么?”

  透过窗户,百米外荆棘法塔顶层一间实验室燃起了熊熊黑火。

  这火危险而幽冶,只是远远看着就头脑晕眩,好像灵魂都在随火焰摇摆而舞动。

  火舌从窗户里爆燃而出,席卷环绕高塔一圈后又退了回去。

  “那好像是卓尔学姐的专属私人实验室......我产生幻觉了吗?”

  不是幻觉,那间实验室窗台上能承载高阶魔法轰击的附魔玻璃已经消失了。

  什么火能融化附魔玻璃且不留下一点残渣?

  “维格,你确定那是卓尔大法师的实验室?不知道荆棘法塔的人有没有发现,我们得去看看!”

  “啊?哦,哦对!我们得过去!法师猝死在实验室的情况频频发生,我得去提醒他们!”

  两人急匆匆赶到百米外的荆棘法塔前,果不其然被拦住。

  “我是隶属于炽焰法塔萨缪尔大法师名下实验室的高级元素法师维格,这是我的同僚费什,我们俩的实验室正对着荆棘塔,刚刚瞧见塔顶卓尔大法师的实验室附魔玻璃被黑火烧融,那或许是学姐求救的信号,你们快去看看出事了没有!”

  狮心广场巡逻的卫兵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分了一支小队过来,正巧听见维格焦急的后半句话。

  小队长对下属点头,顿时一个卫兵就跑步离开了。

  很快有魔法学徒气喘吁吁下来回话:“老师,老师,这位法师说的没错!大法师门口的警示标已经变红了!”

  红色是三级警告,代表实验室主人此刻虽暂无生命危险,却陷入了昏迷无意识状态。

  “门从里面被反锁住了,现在时间太早,几位大法师还没有到达法塔,我们打不开门!”

  维格急得跳脚,把自己的身份徽章塞到了拦路的法师手里,拉着费什冲了进去,“我们去把门融开!”

  等一行人从升降台下来时,费什怀里横抱着白袍染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卓尔,在一众法师环簇下跑向门口提前由学徒拦停叫来的马车。

  正要登上去时,十几匹马径直嘶鸣冲来挡在了马车前,黑蔷薇侯爵身着利落骑装,甩鞭下马。

  “你们要带卓尔去哪?”

  费什没有接话,维格心急上前解释:“侯爵,你来得正好,卓尔学姐在实验室脱力晕倒了!魔源共鸣也没有响应苏醒,我们紧急联系了医生,现在送她过去,请您帮忙开路!”

  身后荆棘法塔的法师们也连声附和,但十几名骑士用铠甲组成的钢铁墙壁纹丝不动,急切嘈杂的法师们冷静了下来。

  “谢谢你们,交给我吧,我来护送卓尔就医。”

  卡琳娜走上前,费什双手横抱着卓尔正要迈步开口,对面的骑士们便拔出剑森冷相对,寒芒所指,费什背后冒出冷汗。

  这样近的距离,他们这群法师完全敌不过训练有素的狮纹骑士。

  而这群骑士中间,甚至还有皇帝赐给黑蔷薇侯爵的两名狮鹫骑士,这两人的名声他在帝国以外都听说过,只比武力绝顶的帝国七大狮心骑士差一级台阶。

  费什不敢轻举妄动,卡琳娜从他手中平顺接过了瘦弱昏迷的黑发法师。

  “侯爵阁下,您不信任我。”费什喉咙滚动,“我虽不是帝国籍贯人士,但我问心无愧,愿意接受您的一切审查。”

  “您多心了,费什先生。

  您好心伸出援手送卓尔就医,我十分感激,但我已经联系到更好更优秀的皇室私人医生了。”

  有些事情不用放到明面上来讲。

  费什的身份和来历,注定了恐怖袭击发生后,他会是帝都警卫总队第一批重点排查的对象。

  而卡琳娜接过银畔桥事件的调查权后,更是将线程拉长,把费什自进入帝国境内有迹可查的所有行踪轨迹及日常人际往来关系都查了一遍。

  虽然曼森堡对他做过背景调查,但借用帝国势力,侯爵重新仔细又过了一遍。

  至少目前来说,除了费什对卓尔表现出来的超乎寻常的关心与追捧,他是清白的。

  卡琳娜将卓尔的头轻柔扶靠到自己肩上,法师昏睡间无意识皱眉呻.吟了一声,似有些痛苦。

  她低声柔语安慰:“没事了亲爱的,是我。”

  华美精致的马车驶了过来,被法塔学徒叫来等候在一旁的马车夫从杰西手里接过钱币,高高兴兴驾着空车走了。

  “我不是针对您,除非文森特魔导师亲来,现在这里的所有人,哪怕维格,或者荆棘法塔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让他将卓尔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