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的盖子一掀开,食物的香气四溢而出,争先恐后的侵占了整个房间。

  里面的白瓷盘里装着一条热气腾腾的清蒸鱼,鱼肉雪白浸在鱼汤里,佐以鲜红的辣椒和翠绿的葱丝,一眼望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动。

  司笛小心地将盘子取出,放在桌面上,又从下层的食盒中端出了米饭和清炒蔬菜,一一摆放在古鸿面前。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嘴角噙着笑,“古先生,您先吃点菜,我给您剔鱼刺。”

  饶是如此周到的服务,古鸿听后,脸上却依然不见笑意。

  他盯着眼前的女人看了一会儿,沉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落魄了,就可以随便糊弄?”

  司笛唇边的笑容一僵,“这……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古先生怎么会这样想我?”

  她的声音很轻,泫然欲泣,“如果没有您,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在末世中苟活。在我的心里,您永远是英雄。就算现在不顺利,那也是一时的,我会陪着您到东山再起的那天。”

  古鸿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听得一阵心软,语气也跟着放缓了,“好了,我就逗逗你,哭什么。”

  他用筷子点了点装着鱼的盘子,“还说没糊弄我,我昨天说了想吃虾,或者是牛肉,你为什么又做了鱼?”

  “这次买的虾不好,我今天早晨发现都死光了,哪敢给您吃。”

  司笛擦了下眼睛,楚楚可怜,“上次买的牛肉合您胃口的只有一块,已经吃完了,我也没有办法。”

  她看着古鸿逐渐温和的眼神,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还剩了一块上好的羊排,特意给您留的,您要是想吃,我现在就去做。”

  “算了算了,今天就吃鱼吧。”

  这一番话下来,古鸿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他思索两秒,开口道,“明天,你再下山一趟,买点虾和牛肉回来。这次好好选,可别再买到不好的。”

  “知道了,这次保证让您满意。”

  司笛娇声回答,往古鸿的碗里夹了两块剔好的鱼肉,“那今天这顿,您先凑合吃点。”

  古鸿尝了一口,鱼肉鲜嫩细滑,倒也算得上可口。

  最近他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像司笛这样的女人就是墙头草,早晚会把他卖了,去投靠那些女人。

  那些话就像是野草的种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疑虑丛生。

  如今看来,司笛还是尽心尽力的,是他多想了。

  再说了,司笛只是个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蠢笨得要命,根本藏不住事。如果有二心,他还能看不出来么。

  想到这里,古鸿的心情好了不少,继续吃起饭来。

  司笛低头继续剔鱼刺,藏住了脸上轻微的不自然。

  买来的虾没有问题,是她故意在水里做了手脚。牛肉其实还有剩,也是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扔掉的。

  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采购食材为由再次离开暗区。

  但古鸿是个敏感多疑的人,即使她已经在他身边呆了几年,对方也依旧不信任她。所以就算出去,也一定要让古鸿亲自开口,否则他难免会起疑心。

  因此她刚才并没有主动提出要走,而是委委屈屈地拿话兜着圈子,古鸿果然上了钩,成功被她绕了进去。

  司笛跟古鸿慢声细语地聊着天,思绪却早已飘远。

  她回想起昨天夏折柳的样子。

  从容温和,但又不失坚定。就像是落入凡尘的神明对沉沦在黑暗中的人发出邀请,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司笛很清楚,如果接下这张邀请函,她要面对的是怎样的风险。

  她惜命,不然也不会在古鸿身边苟活这么久。但她并非没有心,有些东西,比活着更重要。

  她已经没有未来了,但夏折柳不一样。

  美好的存在,总是更值得延续下去吧。

  ***

  夜色已深,整个山洞笼罩在浓稠的黑暗中。只有

  地面坚硬潮湿,角落里铺着青苔。到了晚上,阴冷的气息顺着山壁四处蔓延,如同一张无形的蛛网,无孔不入地黏在身上。

  好在谢芷恬的随身空间里物资丰富,铺了厚厚的防潮垫,再钻进保暖睡袋里,也不算难熬。

  谢芷恬轻轻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尽管已经很晚了,但她却依旧毫无睡意。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全都是昨天和钟挽风见面时聊过的内容。

  在确定了以司笛为突破口之后,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接近并说服司笛。

  接近司笛,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钟挽风说,目前风云关是她和陆泽带人把守,古鸿的管理风格非常□□,所以手下的其他人都只会听从二人的命令,无权质疑,也不敢质疑。

  所以只要解决了陆泽,她独自在风云关值守,就可以在司笛出来的时候,趁机接近。

  当时听到钟挽风这么说,谢芷恬吓得心跳都快了几分,“你说的‘解决’是指?”

  如果现在就把陆泽除掉,动作未免太大了吧。

  钟挽风失笑,冷淡的眼眸都柔和了几分,“现在还不能杀他,但我可以在他的饮食里做点手脚,让他身体不舒服,不能去值守。”

  她顿了顿,解释道:“古鸿手下的男人,稍微有点地位,就娇气得要命,恨不得什么事情都交给属下来干,自己享清闲。如果身体不舒服,又有其他人在,是绝对不会辛苦工作的。”

  这样一来,到时候值守风云关的人里就只有她有话语权,行事非常方便。

  想到古鸿身居深山老林,还要给自己开小灶的行为,谢芷恬了然地点点头。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陆泽倒是跟古鸿一脉相承了。

  洛央有点不太放心:“你们不是有语音通讯器么?陆泽会不会以身体不适为由,跟古鸿请假,再引起他对你的怀疑?”

  “他不敢。”钟挽风说,“古鸿因为水土不服,最近非常暴躁,不管遇到谁都要挑一挑毛病。如果陆泽说要请假,一定会被痛骂一顿。”

  唐灼然问:“陆泽有什么把柄在古鸿手里么?”

  钟挽风说:“无非还是那一套。古鸿喜欢用炸/弹胁迫下属为他做事,他将□□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可以在百里之内控制引爆。他自己也有一套,可以随时将整个暗区夷为平地。如果他不幸身亡,也是的同样的后果。”

  洛央皱眉:“那我们还要继续排查他儿子的位置么?这个范围太大了,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得抓紧时间向女王求援。”

  钟挽风说:“不需要。据我所知,近期各辖区状况稳定,经济和技术都得到了很大的复苏。以现在的技术,可以使用设备制造干扰讯号,直接阻碍炸/弹的引爆。不过把装置搬运过来再加上调试,需要花上几天的时间。”

  谢芷恬沉吟:“这倒是不难。”

  几公里外就有女王安排的接应人员,随时满足她们的各种需求。

  根据之前抓捕的25号辖区科研人员的口供,夏折柳的实验完成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完全来得及。

  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如何说服司笛。

  可司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心里又是怎样想的呢?

  倒是钟挽风对司笛更了解一些,有过几次接触,说司笛是被古鸿强行掳走的……

  “恬恬,你还没睡么?”

  耳畔想起洛央低低的声音,把谢芷恬的思绪拉了回来。

  “嗯。”谢芷恬应了声,转过身面朝着她,如实相告,“我在想司笛的事。”

  洛央轻声说:“钟挽风看着冷淡,不太会与人相处,但很聪明。她一定知道,怎么做是最合适的。”

  “我明白。”谢芷恬无声地笑了下,伸手环住女朋友的腰,她凑近与她耳语,“洛央,我有东西要给你。”

  洛央被她的发梢蹭得发痒,声音里带了笑,“是什么?”

  谢芷恬握着她的手,将一件物品放进了她的手心。

  洛央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眼中讶异,她举起手,借着石壁缝隙漏下来的几缕月光,细细查看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平安符,外面裹着红色绒布,写了金色的“平安”二字,下面挂着一串柔软的流苏。

  谢芷恬似乎把这个平安符握在手里很久了,很普通的款式,却因为她的体温而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洛央疑惑道:“这是哪来的?”

  “这件东西是哪里来的,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谢芷恬握着她的手,温声说,“但是洛央,你一定要把它保管好。如果你陷入危险,它能救你一命。”

  洛央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一时间有点发懵,拿着平安符看了又看,“真的吗?”

  “真的。”谢芷恬被她可爱到,忍不住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洛央笑起来,“也是。”

  想到谢芷恬神奇的随身空间,一个能救命的平安符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不过洛央略微思索了两秒,就要把平安符还回去,“恬恬,我不能收……”

  “不能拒绝我。”谢芷恬早料到她会如此,手上稍微用了点力,不让她归还,“洛央,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现在都想把它给你……给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洛央愣愣地望着她,心里的万千思绪融化成一江春水,让她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感到温暖。

  眼睛开始发酸,她轻轻眨了两下企图缓解,“可是,我们每个人都可能用得到……”

  古鸿虽然状态不佳,但依旧是不能小觑的敌人。再说山区地形凶险,又有从未交手过的强大异形,根本无法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她们每个人,都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我知道。这是我的私心,请允许我自私一次。”

  谢芷恬揽着她,语气温柔,“但如果情况危急,你觉得有人更需要它,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正文部分我已经写完了,修一修这两天一口气放出来!(自豪